19 Chapter16(1 / 1)
我想
在面临突如其来的多重围剿时
你与我相背离的信念意志
是造就前路满目疮痍避无可避的指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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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在弥留之际,想要为自己此生的痛苦找一个源头,一般人会把这个借口锁定成什么呢?
家庭出生、天赋才能、社会环境、还是对自我的错误认知?遑论此番,不管什么事情,都始终有那么一个原因,一个可以定义为借口的原因。
生活于光怪陆离的大都市的人们,也毫不例外的会陷入了这样的思考模式,而他们绞尽脑汁得出的最终结论,却可笑的让人不能自已——是这个城市将他们吞没了。
无关满怀着的憧憬和无处施展的天赋异禀,东京——无论是新宿还是池袋,都在不知不觉中将他们改变,变得忘却初衷,变得过度追求,变得麻木自私……
——诚然,但城市的日常,依旧不以任何人为转移的、日复一日的重演着。
饱受折磨不堪忍受的那部分,会被周遭之人远远的抛在身后,到头来落得一个凄惨离场的可悲结局;而那些凄惶不安的人们,则随波逐流的得过且过,最终沦为街头巷尾那帮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彻底被无趣的人生漩涡卷入,永世也脱不了身;唯有余下的一小部分,融入城市的同时,还自导自演着创造出非日常,这般自娱自乐、活的游刃有余不说,更是将沉闷又暗藏动力的城市搅得风生水起……
——当然,这里的说辞,并不是在鼓励最后的那一种人。
仅仅只是东京一个丰岛区的一角,说是弹丸之地也不为过,却汇聚了千姿百态的人类——以肉体、灵魂、意识三者结合形成的人类个体,以磅礴的爱意和恨意彰显着自身的存在,以无悔的执着与抛弃做出了生而为人的证明。
何为人?
——秉持着纯粹的热爱与痛恨,怀抱着讳莫如深的希望亦或是绝望,栖身于现实的压抑或转投梦幻的美好,最终在无路可退下求生或赴死……
这些,都是人类会有的选择。
然而,人类并非美术馆里镶在墙上供人观赏的画作,凝聚着所有诚挚的爱与恨的人类,是汪洋上骤起的海啸风暴,是山林间勃发的摧枯拉朽,是沙漠中剧颤的夺命流沙……
——人生的意义没有答案,但人类从未放弃过这没有答案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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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不如说是您想得到什么才对喵。]
【我的所图,和你占夺这个网站有关系吗?】
[这只是初步措施喵,我关注您很久了,Falso小姐,能请您继续保有作为怪物的自觉吗?]
【怪物的自觉?你费尽心力就是要来给我矫正心态?】
[抱歉,我的判断可能有些唐突喵,但您近来的行为着实令人不安——莫非作为怪物的您,还对美好的人生和梦想的实现充满期待?恕我直言,我对此深感嫉妒喵。]
【不明白你想表达什么,但是我只想告诉你一句——“镜花水月”是我创造出来的,即便我要舍弃也轮不到其他人来接手,所以,请去找别人发泄你的嫉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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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吶,小千,你,做好去死的觉悟了吗?”
如此说着的情报贩子眸光微敛,十指交错的双手撑着瘦削的下巴,嘴角似有若无的笑意中,隐含着常人难以读懂的意味。
“你……你是认真的吗?可是现在我们连根本的筹码都还没找到!”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拜托新罗伪造一份了,虽然穿帮的风险极高,但计划周密且运用得当的话,骗过去也不是没可能。”
千伊放下笔电,认真的注视着后仰靠向椅背的青年,试图从他的表情神态中,揣摩出他自信的比重究竟有多少,但结果差强人意。
得到这般领悟的女人没有给出同意的回答,但同样的,千伊也十分清楚,折原临也的决断,她不可能改变的了。
“我可以申请外出吗,等一下?”
“当然可以~话说,我并没有限制小千的人身自由才对,小千不需要每次都这么正式的向我提出申请啊~”
虽说能获得许可这件事根本没有疑义,但不知是对青年这几个月来的冷淡态度表达着不满,还是多重围剿下压力过大导致的情绪转移,绪方千伊每次外出前都会像今天这样,一本正经的征求折原临也的同意。
“没什么,只是提前告知一下我的行踪而已,好让你安排的人手尽早做好准备。”
“小千这是在生气吗?抱歉抱歉,之前几次是我让人跟着你的,但我绝~对~是出自好意!”
千伊没再搭理临也的解释,转而收起笔电进到房间,换好衣服后直接走向门口。
“我要去次池袋,顺利的话傍晚就会回来。”
再次认真的报备了自己的目的地,千伊站在玄关看向视线离开手机而投往这边的临也,就算不开作弊器她大概也猜到了对方想说什么:“我去找森严叔叔,就算把他的变态回忆全部读取一遍,我也要找出关于药物的线索——当然,可以的话我会尽量避免使用能力。”
“等一下!”
伴随着吊椅钢索因金属摩擦而产生的刺耳响声,原本还坐着的临也突然站了起来:“小千这是算……在担心我吗?担心伪造的资料一下子就被拆穿,使得计划失败而导致我这个谈判人有什么不测?”
都不知道该说她是天真过头,还是太过于小看了自己,折原临也当下只想放声大笑,但却不知是什么阻隔在传导神经上,令已经完成扶额这一姿势的青年,没有能够成就自己原本预想的情景。
“随你怎么想,我先走了。”
千伊将手搭在门把上的时候收回所有的目光,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只是背对着青年抛下这么一句,然后踏出了公寓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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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伊从车站出来后直奔目的地,但身后无法忽略的脚步声——不远不近恰到好处的尾随着,反而加剧了她对自己命运的担忧。
千伊自然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以及在这般危险的情况下,临也依旧纵容她的任性所需花费的代价,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命运似乎对她还算眷顾,一直到她抵达新罗楼下的时候,都没有发生任何不对劲的事情。
一般情节发展到这里——主角开始庆幸的时候,往往是剧情急转直下的时候,但此刻的上帝却出乎意料的对绪方千伊很照顾,要说原因的话,那就是——
在还没进到这次的目的地之前,就已经见到了此行的目标人物,而对方似乎也正等着她的到来一般,双手插兜的站在不远处,两眼直直的看着她……
嘛嘛,最后一点是想象出来的,因为对方没让她看到眼睛,而且别说眼睛,对方的整张脸都在防毒面具的掩盖下没露出一点皮肤,可就算如此,千伊还是从衣着以及站着的动作,认出了对方就是她要找的人。
不疾不徐的走上前,千伊很是彬彬有礼的,朝几乎要融进池袋灰白色调中的身影鞠了个躬,问候道:“多年不见了,森严叔叔,儿时多方面都承蒙您的照顾,可当初年少不懂事没及时表达我的谢意,如今不能给予回报却反而还来寻求帮助,作为晚辈,我心中有愧……”
绪方千伊这些年锻炼出的语言技巧,让她在见到岸谷森严的那一刻自动的切换到了这个模式,过多使用着艰涩的词汇来表达内心的嗤嘲之意,无需多加体悟也能领会得到,但对方明显不习惯她这样的说话方式,虽然戴着面具看不到表情,可从他拼命抓头的样子也能略见些端倪。
“我说,千伊,你转变的太多我可有点接受不了,人上了年纪就算不服老也不行啊!”
声音从防毒面具之下传出显得闷闷的,千伊不得不靠近一点才能听清森严说的话:“我的确是变了很多,但森严叔叔好像还是老样子,不过看不到脸的话这句话也没什么说服力……话说,现在东京的空气,已经达到了必须戴防毒面具出门的地步了吗?森严叔叔你太夸张了。”
“那是你们年轻人的认知,在我看来东京已经满是污浊,不说空气污染,最近的年轻人也实在是越来越肮脏……咳咳,话题好像扯远了,我今天一大早开始就站在这里等你的原因,可不是想听你扯旧账抱怨的,像小时候一样直接说明就够了,你叔叔我啊,还是很好说话的。”
千伊见此,也不再绕弯,开门见山的说明了来意:“那就好,森严叔叔,请告诉我,关于我父母多年前,在意大利完成的一个药物研究资料,您知道它到底被藏在哪里了吗?”
岸谷森严抬头看了眼天,随后把目光投向满脸期待的千伊,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才听到他隔着防毒面具发出了一声叹息:“唉,果然是女大十八变,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为了折原临也,从前什么都不在意的小姑娘,现在也变得那么急切的咄咄逼人,真是看不透啊……但这个问题,叔叔我回答与不回答都一样,你只要拿掉那副我给你的眼镜就能知道的问题,何必在追问我的时候还担心着我会不会说实话?”
千伊一点也不惊讶森严会知道她和临也的事,但在对方追问她不使用能力的原因时,她迟疑了,不是不知道答案,而是介意说出答案之后,森严会给出的评价……
“这是因为……算了,即便被你嘲笑也没关系——因为我不想再使用那个能力了,临也他爱着人类,所以我要舍弃那怪物之力做回人类,对,就是这样而已。”
千伊最终做出回答的时候,森严果然给出了她设想到的评价:“之前以非社会性的论断,想来阻止塞尔提和新罗的交往,结果失败了,现在看来这还不是个例,沦为怪物的你本就不懂爱人,却在这种节骨眼上栽在了折原临也这个坑里。也罢也罢,和新罗一样,只要你自己觉得值得,就算是你父母也没得话说,我还操什么心呢?”
“森严叔叔您对于我的事情应该比所有人都了解的多,那自然也知道我这莫名其妙的能力的来源,所以,‘怪物’只是附着的表皮,就算我从不对外承认但我生理上还是人类,就算因为这种能力各方面都变得扭曲但我还是人类!好了,这个争论到此为止,能正式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千伊的急切追问在森严眼里却不以为然,他依旧慢慢悠悠的踱着步,不紧不慢的说着:“别急嘛~多年不见聊些家常也算是正常的风土人情,这是普通人类该有的反应哦~叔叔这是在教你正确的与人交往的方式,比折原临也那家伙教你的靠谱多了……对了,听塞尔提说你在这之前一直住在新宿,那对池袋这边发生的一些事了解吗?不知道的话,叔叔可以告诉你哦,绝对出乎你预料!当然当然,你想知道别的事情我也可以说……”
“那能不能告诉我,绪方涉和绪方惠理藏起来的研究成果在哪里呢?”
没耐心的千伊跳出森严围着她转的圈,收起原本的表情一脸正色道,不容置疑的话语在空旷的地域内掷地有声。
“你这孩子,怎么能直呼父母的名讳呢?要尊敬的叫‘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
“能别再扯话题了吗,叔叔?我看您八成是不知道,所以在和我打马虎眼吧!”
如此之下森严显得有些尴尬,但立马一扫被拆穿的窘迫,理直气壮的挺直了腰板说道:“没错,我的确不知道!听新罗说你之前已经知道了当年的事,本来以为你绝不可能善罢甘休,一定会继续寻找变回原来自己的方式,还在新罗和塞尔提面前夸下海口说你肯定要来找我,结果我每天装作不在意的等了几个月……这还不算,好不容易等来了,结果你一上来就问了超出我认识范围的问题……刚刚抬头那一下,恰好看到塞尔提正在窗边看着这里,我没办法只好以这样的形式拉回点面子……”
听着森严絮絮叨叨的解释,千伊只觉得自己白忙活了一场,然后对本来寄希望于岸谷森严的自己表示了深深的鄙视。
“既然如此,我回去了,森严叔叔您保重,顺便替我问候一下新罗和塞尔提。”
见没有成果,千伊就准备打道回府再想对策,可急于挽回形象的岸谷森严急忙拦住她:“等一下!千伊,你听我说,虽然我对阿涉那个什么研究资料身在何处完全是一无所知,但据我多年来对他的了解,你爸爸是个万事都喜欢提前计划好的人,所以,如果他要藏什么东西,绝对会在需要藏起来之前很长一段时间内,就想好藏的地点和后续的……别走啊,听叔叔说完再走啊,千伊!回头告诉塞尔提一声,就说我帮你解决了,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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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所获、空手而归,千伊低头沉默着走在池袋的街头,脑中依旧不肯放弃的搜寻着被自己遗漏的地方,而这么等她察觉到的时候,已经身处在离车站很远的地方了,再一判别发现自己走到了原本的家的附近。
想起自己很愚蠢的对岸谷森严抱有希望这一点,她就不爽,但却不受控制的关注起他最后时刻说的那些话——
【你爸爸是个万事都喜欢提前计划好的人,所以,如果他要藏什么东西,绝对会在需要藏起来之前很长一段时间内,就想好藏的地点……】
『如果真的如森严叔叔所说,那爸爸是什么时候就决定把研究成果藏起来的?是在我回池袋之前,还是在那之后?这本来就还没有个定数。而据临也之前的推测,他们应该是在我回池袋前就完成了研究,所以,藏起来的时机事实上范围很广,那么,也很有可能是在我回来前就决定了的……』
想到这里,千伊突然感到有一点他们无意识中忽略了很久,而这或许正是破解这个困扰她几个月难题的关键。
『为什么一定就认为他们是在出事前才把研究成果给我的,而且因为矢雾制药没找到就也放弃了那一块没再深究,也许是放在当年回来时的行李里面也说不定啊,而且以森严叔叔的说法,爸爸很有可能在我回池袋的时候,就偷偷地把那东西藏在某处让我无意中带了回来……』
觉得找到了突破口的千伊立马冲向公寓,翻找出盆栽里的钥匙想要立即打开大门,而手忙脚乱之下,银色的钥匙脱手掉在了地上,金属擦击地板发出了尖锐的声音,奔波了大半天没怎么吃过东西的她有点头脑发晕,看向地面时没看清掉到地上的是什么,但等聚焦之后瞳仁中印出的影像,却生生的把她的饥饿感抹消了干净,此刻的她只想惊喜得大叫一声。
“临也,我找到了,居然在……”
满怀着欣喜赶回去的千伊,还没来得及将这一好消息告知临也,就因自己开门而入时见到的画面愣在了原地。
正仰靠在沙发上的黑发青年双腿交叠着,搁在其上的笔记本电脑掌握着微妙的平衡点,即便没有任何保障措施也平稳的运行着,投射的荧光,甚至将折原临也面部的表情深化的更为骇人。
“哟,小千回来了啊,正好……我有点事情需要和小千谈谈。”
猩红的眸光还映照着屏幕上的蛛丝马迹,侧头的青年在一瞬间换上了温柔的笑颜,把悬空的笔电放稳在茶几上之后,拍着身旁的空位招呼千伊过来。
玄关处的女人不自觉的退了半步,但她立马稳下心神换下鞋子,之后双眼紧盯着临也的方位,慢慢的绕开走到落地窗前:“你这是在干什么?我应该说过别随便碰我的东西。”
对于绪方千伊此时散发出的强烈的对峙意味丝毫不在意,折原临也放下交叠着的双腿站起来,双手拢在口袋内看向她:“因为小千太久没回来,我闲来无事就私自动了你的笔电。啊啊,我也花费了很长时间才猜出Password的,没想到一向在那方面刻板严肃的小千,会用‘TiamoIzaya’*这么露骨的表达来作为密码,是觉得我肯定不会猜到才用的?嘛嘛,虽然是为了防备我才设的密码,但我还算是高兴啦,对这种告白的方式……”
即便嘴上说着高兴,但临也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一点喜悦之色,只见说完这些的黑发青年立时微眯起了双眼,套着银色指环的食指伸出指向置于沙发上的笔电:“现在,小千可以给我解释一下吗,为什么本应已经被侵占的你的社交网站,我打开后一下子就又登录成功了?”
千伊瞥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界面,已经毫无狡辩的余地了,放弃负隅顽抗的她推了下眼镜:“因为我又夺回来了,就这么简单。”
“那为什么要再夺回来呢,小千?你明明已经不需要这个东西了才对。”
渐趋咄咄之势的情报贩子步步紧逼,脚下的步伐也不断的加快朝千伊而去的速度。
“我还需要它,‘镜花水月’是对我选择的生存方式的肯定,我现在还没办法舍弃……”
嘭——
一声沉闷的撞击在千伊的耳畔响起,而这下才意识到自己已被逼退到贴着窗玻璃的心理医生,也因此被打断了陈述,她微微侧头看向身后百丈高空下的楼宇排布,再注意到支撑在自己耳边的,临也那青筋突显的拳头——情势有些微妙了……
“哈哈哈……”
怒极反笑的情报贩子抬起头来,翻滚着凶猛断潮的瞳孔中血色斐然:“你就如此不愿完全回到人类这边来吗,绪方千伊……”
“这不是问题的关键,临也!”
千伊突兀的张开双手拥抱着面前的临也,甚至在男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立刻加大了力道:“我是人类还是怪物,都与‘镜花水月’无关,它只是我生存方式的体现,而真正的关键,在于我自己。”
从完全紧贴的身体上,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她在颤抖,但说着凛然台词的声音却没有丝毫迷茫,折原临也清楚的感觉到,自左胸腔传导而出的虚无感,在那一刻渐渐消散,仅因为绪方千伊的寥寥几语。
“我知道你从最初开始就对此很反感,但没有关系,等这一切都结束了,我会让它得以终结,用我的双手,因为它一开始就是我创造出来的……”
说完这些的千伊放开了依旧没有回答的临也,侧跨一步绕开他走向沙发,拿起笔电后再次转身向着窗前的青年,说道:“既然,我提到一切结束后的话题了,那么临也,我想告诉你我的打算,之前一直刻意的避开不谈,但现在的时机正好,也可以摊开来说了……
——请让我再次消失在人群中吧,以我最终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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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amoIzaya:前面是意大利语,应该很好猜是什么意思,猜不到请去百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