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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2 失落的记忆-15 反间计1:无间道
秦营。
王翦收到了寝城探子回复,说霜儿入将军府后几日,一直在府中未曾有出,但探子只是被安插在将军府外,至于霜儿究竟是死是活,亦不得而知。
这日,江公持正在帐中休息养伤,有亲兵悄悄来报,说在林边一处,见有人将什么东西偷偷埋于一颗老树之下,又在树上做了什么记号,那亲兵瞧不出对方身份,怕露了自己行踪,没敢上前查探,只派人继续偷偷盯着,回来禀报,问江公持是否要悄悄探查便罢,或是取回此物。他到底内功深厚,又估计王翦亲兵杖责时暗中手下留情,只过了三五日,这伤倒是已经好了不少,得了消息,便赶忙一瘸一拐地将此事暗中告知王翦,王翦思量片刻,便派这亲兵去那边取物,并细细叮嘱道:“你且乘天将亮时去取回此物,务必要待得稍久一些等楚兵发现你取物后再走,记得将树上记号划去。”
那兵士按王翦所说偷偷取回了一个小包,告知王翦树上写的乃是一个“双”字,并说一旁暗中监示的楚兵已然发现,他只装作未有察觉,又除去了树上的刻字。王翦打开小包层层包裹,拿出最里面一张布条一看,上面写了两个字“伙夫”,脑中转了几转,拿给一旁椅子上歪着的江公持。
“公持,你可识得这字迹。。。”
“像是公主的字迹!”江公持接过仔细看了,“确实是公主字迹!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末将许久未见公主笔迹了,怕记不真切。而且,只有单单这二字,倒也不好判定。上将军,末将可遣亲兵回将军府中,拿些公主以往的笔墨回来。”
王翦仔细思量了一会儿,说道:“不必了。这定然不是霜儿姑娘所写。霜儿姑娘至今没有出过项梁将军府,她虽在项府许久,但项府之中皆是项氏心腹,断不会有人能在这短短时日为她收复替她传信。”
“那,这,这是项梁传的假信?”
王翦点点头:“这字迹虽然顺畅,并无停顿,但看墨迹,行笔缓慢,且太过工整,倒像是刻意为之。而且只有二字,确实不好说。便的确是霜儿姑娘被逼所写,亦必然是假信。我在意的,并非这是否她书写,而是项梁为何要传这假信?”
“可林边那处所在,是之前我与公主约定,如果逃出便接头的地点,那处甚是隐秘,且恰恰只有那处偏高又凹陷之地势,能使我兵士埋伏在旁看清下方又能避过楚军耳目。如非公主亲自所告,楚兵断不会深入这腹地去找这处所在。”
“正是如此,我才担心,霜儿姑娘已然将我派她做密探一事告知了项梁。”
江公持大惊:“上将军,是担心公主她已投向项氏了?”
“非也。我既能将此任务交于霜儿姑娘,自是笃信她不会投楚。如若霜儿姑娘真要投向楚军,必定实情告知,又何必编造这一传信方式。霜儿姑娘定是别无他法,才会将我派她做探子之事故意告知项梁,并将此处暴露给项氏,说乃是同你传信之所,以求其信任,而一旦有人真来传信,也必定会为你发现,此举果然聪明快捷!她既然说了传信之所,必然是要传了假信才能坐实,此信便可能是为坐实而写。另一种情形,便是项梁不信她,才故意传的假信以作试探。是以是否为她亲笔所写并不关键。我担心的是,我若对这信上内容处置稍有偏差,霜儿姑娘恐怕性命不保!”
江公持大惊,随即明白,对着布条看了又看:“厨房伙夫?难道是说,这中军的厨房伙夫,果然是探子?”其实自打王翦他们知晓了飞鸽传书一事,早就盯上了这中军的养鸽之人,便是那厨房的伙夫。只是伙夫这鸽子是养着供军中食用,大军未开拔此处之前,在军营中便是如此,这山林外,也不止飞着他一人养的鸽子,单单凭借养鸽这一事,没有其他真凭实据,无法断定探子就一定是他。而且,此刻双方暗探皆是如履薄冰,小心谨慎,很难瞧出破绽,两方又都按兵不动,他们要是抓了那伙夫,不管他是不是探子,万一这军中斥候不止他一人,那岂非打草惊蛇,提醒了其他人。
王翦接道:“霜儿要取其信任,必须将她出逃的前因后果告知项梁。我既然会派她去做探子,项梁便明白,我等已然知晓,在我中军有楚军暗探飞鸽传书。那我等最先能想到的,必然是养鸽之人。而放眼军中,最有可能的养鸽之人,便是厨房的伙夫了。这厨房伙夫究竟是不是探子,并不重要,只因大家都会最先怀疑的人必然是他。”
“那只需抓了厨房伙夫,便可坐实这一假信,项梁亦会信了公主了!”
王翦深吸一口气,摇头道:“如若我收了信,即刻抓了那厨房伙夫,确实是坐实了这一消息,但却也打草惊蛇,项梁要的就是这个,他定有其它传信之法,但他知我已警觉,又不知我营中布局,不敢冒进主动传信,此番意图除了试探霜儿,亦是为了暴露一个大家都已经会怀疑之人,来丢车保帅,掩盖另一个真相。他要以此提醒别的更重要的人,中军有探之事已为我知晓,而我又并不知究竟是谁。”
江公持在旁想了一会儿,却是明白了王翦用意:“难怪上将军之前让亲兵去取信之时,嘱咐其待得久些为楚兵发现,又划去树上记号留下痕迹,可是为了让楚兵确认,的确是秦兵取走了信件?”
“正是如此。至少项梁可知,霜儿说的传信之所,并非假话,至少可以坐实这一出。之前我已派人暗中盯着那伙夫,至今也并未见有何异样,如若他不再传信,倒也并无威胁。只是,既然我已收到信件,若然什么也不做,我担心项氏疑我不信霜儿,她便也失去利用价值。而中军这个暗探,只怕我再也无从知晓。”
江公持明白了,不禁有些黯然,如此,只怕公主亦是无法为王翦所用,到时候,项氏又会对公主如何处置?无论如何,王翦毕竟还是在为公主安全考虑的,便又问道:“上将军,那我等究竟该如何应对?”
王翦思忖再三,心下有了主意:“将计就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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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项元回到屋中,想了一夜,却终是该让自己断了这情思,便下定决心,要去找霜儿说个明白。第二日午后,众人皆去午睡,他忙完军务,便径直走到霜儿住处,正待敲门,又怕霜儿不肯见他,门口来回踱步中,心下烦躁,便一推门入内,径直走进内间,却不见霜儿,便到院外去寻,却远远见霜儿在院旁一排树下,拿了什么东西,扔了出去。项元心下一惊,却又不愿作他想,当下便转身离开。回了屋中,左思右想,仍是觉得不妥,便出门绕到后街去看,却也未见地上有何奇怪事物,后街附近一如既往是那些多年的小商贩店家,只唯一一处最近的店家,离那后墙对面也有几丈开外,是个烧饼摊,但那卖烧饼的老汉十几年前便已在此处,那时这将军府都尚未建起,要说是老汉开店开在自家后院之外,倒不如说是自家挡了人家门面,确也从无可疑。便一边劝自己说,或许只是霜儿无聊,随便扔个事物罢了。待到傍晚,拿定注意,要去找霜儿问个究竟,便到了她小院之中,见屋内亮着灯盏,便径直推门走进里间。待得他大步踏入里间,却猛见霜儿正在木桶中沐浴,他全然忘记了女儿家闺房慎入,当下便全然慌乱愣在原地,满脸通红。霜儿正欲出浴,刚想站起来,却见项元冲将进来,”啊“了一声,整个人躲进水中。过了会儿,听到无声响,才偷偷将脑袋探出水中,眼睛凑到木桶边,却见项元已然转过身去,却停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呃,呃,霜儿,对不住,我。。。”项元只觉得又想回头看她,却又恨自己这无耻下作之心,抬脚就走了出去。
只听霜儿叫道:“项大哥!可在屋外等我?”项元顿了顿脚步,侧过头点了下,隐约余光撇到霜儿在木桶边露出两只眼睛躲着,又赶紧转头走了出去。
片刻,霜儿穿戴完毕,走出屋外,他却抬头不敢看,霜儿转到他面前,问道:“大哥可愿与霜儿说几句话?”项元点点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她面色仍有刚刚沐浴后的潮红,长发湿着,用布轻裹着,心中一阵狂跳,便又侧过头向旁处看去。纵是自己驰骋战场多年,却是因长年征战,从未想过儿女私情,男女之事,此刻便真真是大把年纪尚情窦初开,毫无头绪。二人沿着小路走着,却都没有开口。
二人微觉尴尬,霜儿只想问项元何时愿带她去见嬴书,却又不知如何起头,没话找话,便问道:“项大哥,上次听你说飞鸽传书,听着甚是有趣,不知道这是什么?”
项元正心神慌乱,见霜儿挑起话题,随口答道:“哦,便是用训练过的鸽子,在鸽子脚上绑上布条传信。”
“这鸽子腿如此之小,布条不会掉么?”
“哦,会在腿上绑紧一个小竹筒,布条塞紧入其中。”
“那这鸽子飞跃山林,要是碰上老鹰给抓了,这信却如何能到?”霜儿倒忍不住好奇起来。
“这信鸽不是一般鸽子,皆是训练有素,且鸽子放飞,皆为一群,只需事先训练其固定林中路线,绕过空旷之处便基本无碍。”说着,却突然打住了,心中隐隐不安,她问这个作甚?
霜儿见他说完,神情闪烁,突然反应自己问得过细,似有嫌疑,心中不禁有些慌乱,忙岔开话题道:”项大哥,之前将军试我之事。。。“
项元正想着,突听她提起,不禁停了脚步,认真地看住她说:”霜儿,我确实不知四哥有意为之,四哥亦骗了我。我万万不会再骗你!之前种种,我亦未有骗你,只是。。。只是机缘巧合,我。。。“
霜儿沉吟片刻,轻声道:”项大哥,当初之事,你或未曾愿意擒了我和二哥,但你可又真的未曾想过?“
项元语塞。
霜儿问出这句,却是立时后悔,想到自己如今却真是在骗他,忍不住脱口而出:“大哥,我其实一直。。。”
项元猜不出她要说什么,看着她为难苦涩的表情,忽觉心疼,头脑一热,一把拉起她的手,凑进一步直直贴在她面前。霜儿吓了一跳,后退一步,轻轻抽出自己的手,低头说道:“我其实,已然不再责怪你了。”
项元见她退开,冷静了下来,心中隐隐作痛,苦笑了一下说:”霜儿,待我得了机会,定会求四哥让你尽快入营,去见嬴书公子。“
霜儿抬头看向他,眼中对他有几多愧疚,他却在那愧疚中,看见一丝欣喜的光芒,当下无法再忍,只道:“我先走了。”便转身疾步离开。
霜儿站在路上,看着他背影,心中不禁难过,喃喃道:“项大哥,对不住。。终是我负了你。”心一横,唇一咬,毅然回身走入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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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营中,王翦和江公持终于收到探子消息,说霜儿已寻得机会从项府传消息出来,无事。原来,霜儿按之前王翦所说,终于得了机会到了后院那处,在相约时辰按着节奏扔出了六颗石子,每日午时三刻烧饼摊卖完午饭收摊之时正是众人去午睡之际,按时忙着收摊的老汉和他的儿子,自是暗中时刻留意,终得了这消息,也并不知是何用意,只将情形描述传回。又乘着四下无人,有意无意上前将石子踢散,便是等项元绕出来再仔细查验,也不会注意小路边的那么多石子中几颗寻常小石头。项氏也万万想不到,这秦军探子竟早于此城中蛰伏多年,机缘巧合,得了这个机会,多年唯一做的便是只盯着项府后院动静。其实,这项府外秦军探子,又何止这一家。只是他们均蛰伏多年,且互不知晓,做的事情分工极细,传信又不问因由,且皆为单线联系,这才能毫不为人所疑。但即便如此,秦军也迟迟无法将人安插入这固若金汤的项府。以秦军布置密探的一向风格,王翦又何尝愿用霜儿冒险,实在也是孤注一掷了。
之前,王翦有意无意将命人监视伙夫之举说与了蒙武和李信,这两位自是无问题,但皆无心计,身边之人如何却是不知,王翦暗自让他二人留意其他一干副将人等,如有一般的消息,故意当着这些人的面透露些许。之前秦使传旨之事,中军帐中但凡副将及官位之上人等皆在,账外便都是这些人的亲兵,王翦自那之后许多事只密召江公持一人商议,就是要看谁会先坐不住,多番观察之下,心中已有了猜疑,即然项梁不敢轻易传信进来,那就只有那探子传信出去,他透出监视伙夫的消息,又有意让监视之人稍露踪迹,那伙夫无论有无问题,会否与同伙联络,那个重要之人只要发现有自己人暗中监视其他人,便会知晓探子之事虽已暴露,但他自己又并未暴露,这样那人必会以为自己暂且躲过,此时,只消外边消息进不来,此人必会用其他方式传信出去,只要他有任何异动,便有极大可能会被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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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营中军帐中,项梁终于得到秦营中军暗探传来消息,说是王翦已在暗中监视伙夫,却并未动手,似是要引自己出来,并告知项梁,暂时先不要再通消息了。项梁得了这个消息,终算是信了霜儿,又将项元招回府中详述,告诉他可带霜儿去见那赢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