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十三章 代母赎罪（1 / 1）
里罗国王宫，虽逝者尸骨未寒，并不妨碍新王登基带来的喜庆。只是，在这张灯结彩、一派喜气之下隐藏着多少阴谋、血泪、辜负、仇恨。
里罗新王朱暊黄袍加身，端坐于龙椅上，自登基大典结束就没动过。
十余载的幽禁生涯，一生的忍辱负重、筹谋布局，而今苦难终得平反，只是心口刻下的伤怎么也抚不平。
冷眼扫过气势恢弘的大殿，就是在这里，他下了将母妃打入冷宫的命令，而他，则被关进了比冷宫还冷的王陵里，在他不足四岁的小小年纪。他要他替母赎罪，日日向她忏悔……
不恨他？那是说给别人听的。
他恨他！每一寸骨骼都恨他！每一滴血液都在恨他！十五年了，这恨发了酵，越酿越醇。
他竟那样轻易就死了，让他满腔恨意无处可发。让他更恨他！
他只好杀了他最钟爱也最忠于他的大皇子，亲自将他千刀万剐。
虽是跟了他十几年的亲随也被骇傻，他知道他们心中所虑，那毕竟是他的手足兄弟，可是，他们又何曾将他当成过骨肉同胞？
若不是他这个亲儿子亲哥哥告密，母妃何至于被最爱的人抛弃？自己何至于被亲生父亲囚禁？他牺牲至亲保全自己，踩着母亲和弟弟的身体上位，早不配谈亲情！
曾经，他们也幸福美满过。
母妃兰明珠是名门望族兰家唯一的女儿，风华绝代，神采出众，可谓名副其实的掌上明珠。一时追求者众，竟连当朝王子也慕名而来，亲自登门求亲。
大婚当日，举国欢腾，盛况空前，羡煞了京城人士，人人都道生女当生兰明珠。
夫妻恩爱，琴瑟和鸣。
后来父亲登基为王，虽后宫又添新人，可凭借着兰家的地位以及身为兰家女儿的精明，母妃仍是盛宠不衰，先后生下了皇长子和自己，甚至一度被认为是后位的最佳人选。
直到那个女人的出现，一切都变了。父王就像被打破前世记忆的封印般，疯魔一样爱上了她。
据说她就像仙女一样从天而降，传奇一般，不过他更愿意称她妖女，红颜祸水。
小小年纪的他从宫人的闲谈中得知，她逃走了，逃到了滇越国，父王不惜打破订立百年的和平协议向滇越国开战。
后来，又听说她为滇越王生下一个女儿，父王震怒，挥剑砍了传令官的脑袋。
终于，父王将她掳来了，捧在手心，奉若珍宝。可那女人一点也不领情，恼得父王时常朝嫔妃、宫人们撒气，脾气日渐暴躁。
从那时起，他便常常见到母妃枯坐终日，以泪洗面。不过，始终是兰家的女儿，又岂会坐以待毙。
一天，母亲终于瓦解了护在妖女寝宫外的侍卫，她手持鸠毒，要她再也不能迷惑父王。
妖女却毫无惧色，她告诉母妃自己并不想抢走父王，她自始至终也没爱过父王，她爱的始终是她的夫君滇越王。她说她并不怕死，只遗憾不能在死之前再见一眼仍在襁褓中的女儿。
同样为人母，母妃动了不该动的恻隐之心。
她答应助她逃出王宫。
母妃乘着回家省亲的软轿出了宫，眼看着城门已近在咫尺，父王却快马加鞭赶来，城门已关，妖女再无逃走的可能。母妃又怎甘心父王再被她霸占，再次拿出鸠毒，正犹豫要不要逼她服下，岂料妖女竟抢过杯盏一饮而尽。
当父王掀起轿帘，看到的是倒在血泊中的妖女，还有她身后望着空杯因惊恐而不能动弹、面色如纸的母妃。
父王辍朝数日，命举国齐哀。
一日夫妻百日恩，母妃在赌，赌父王对她还有一丝夫妻情分。结果，她输了……
兰家几乎倾尽所有才保住母妃性命，最终，母妃被打入冷宫，直至前日被接出时已近痴癫，连亲儿子也不认得；自己则被囚禁于王陵十五年，不见天日，若不是有兰家忠仆顾先生暗中相助，只怕是此生都只能做个坟墓里的活死人。而他的亲哥哥皇长子，却因为揭穿母妃的“阴谋”有功，为父王所信任钟爱。
他岂能不恨！
父王要他代母赎罪，在妖女灵前忏悔。十五年来，他日夜对着仇人的灵位，只恨不能将那木牌狂扫在地，踩扁砸碎。
他恨哪！
恨父王！恨大哥！更恨妖女！恨这天道不公！
他本有周详完美的复仇计划！
可还不待他布局完成，发出致命一击，父王就已一命呜呼；妖女只恨下一把枯骨；皇长子更是被他亲手凌迟。可他还有堆积满腔的恨意无处发泄，实在憋闷难忍啊！
此时，滇越王竟还敢派人来讨妖女尸骨。
他不禁嘴角一挑，计上心来。
她不是还有个至死都念念不忘的女儿吗？
十五年来，他暗无天日痛不欲生时她在干嘛？现在，该轮到她代母赎罪了！自己和母妃所受的苦，他要她一一品尝，加倍偿还！
当他把这个好玩的决定告诉顾先生时，顾先生竟不可置信地望着他，还说什么根基未稳，应以国事为重，不该过分纠缠于昨日之逝，就差没斥责他“荒诞”二字。
他不了解他！他再也不是抓住他这根救命稻草就唯命是从、摇尾乞怜的小男孩，那从来就不是真正的他。他是里罗国的主宰，现在起规则由他制定！
顾先生虽衷心耿耿，却无甚大志，不堪大用，也就家奴的命。他一辈子为了母妃活着，得到了什么？直到母妃嫁给了父王他仍不死心；兰家出事他不顾自身安危四处奔走；为了不让母妃失去求生欲望，想尽千方百计来照顾他，向母妃带去他成长的消息。他知道，他现在仍妄想着得到母妃。他虽感念他的恩情，却难从其所愿。母妃将会是尊贵的王太后，而他，只不过是家奴。
诚然，顾先生对母妃的忠诚让人动容，但父王对妖女的迷恋却让人不耻。他不明白，堂堂七尺男儿、一国之尊，怎会被一介女流迷得晕头转向，忘乎所以？
他相信，他绝不会重蹈先王覆辙！他发誓，绝不会为任何女人倾倒，更别提被迷了心志！
想到这里，脑海里蓦地闯进一抹身影。
温池里的月下倩影，帮他摘“臭芝麻”时倾泻的如缎秀发，替他吸毒时的温暖气息……
不过，她不属于他，不属于这里。他更愿意她自由自在生活在山林里，和她的义父义母，还有……那个碍眼的羽哥哥一起。
没有用的女人他不需要！他的妃嫔，必须对他巩固王权有所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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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早到晚，锦颜一个人安静地坐在母后的衣冠冢前，不发一言。思绪繁杂，她需要冷静厘清。
父王对母后几十年的痴情不变，足以感天动地，她多想成全。可是，她又害怕去到那个陌生国家嫁给一个陌生男人。
来到这个时代十几年，她几乎都依赖着羽哥哥过活，尽管她并不了解她所处的新世界，可她一刻也没忧虑过未知的未来，以为他们可以就这样一辈子，自然而然地一直在一起。离开了羽哥哥，她该怎么办？
可是，父王终其一生，只得这唯一的心愿。他是那么那么爱母后，每当父王受思念折磨愁肠断，锦颜都恨自己不能替他分担，如今，机会摆在眼前，她怎么又犹豫不决起来？
不，不能犹豫！
听锦颜说完自己的想法，高阳羽困难地隐藏好眼睛里的伤痛，微笑着说：“羽哥哥明白的。”
锦颜偎进高阳羽怀里，紧紧搂住他的腰身，舍不得放开。
“等母后回到滇越，你就带我走，我们回和风谷，和义父义母一起，一辈子不分开！”
高阳羽强忍着没让眼泪滚下来，吻上她的秀发，只轻轻答一个“好！”
“锦儿，不许胡闹！”还没听完锦颜的所谓“方案”，滇越王就忍不住喝止，“父王怎能让你去冒险？如果筱晴知道了，定不会原谅我的！”
“父王，请相信锦儿。只要您一接到母后，我就在宫中放一把火，让他们以为我被烧死了。到时羽哥哥会来救我出去，锦儿保证毫发无伤地回到您身边。”
滇越王有些许动摇。
接到锦颜的求助眼神，高阳羽也帮腔：“王上请放心，高阳羽定以性命护锦公主安全。”
锦颜再施以屡试不爽的撒娇功：“父王，您就相信锦儿吧，很快我们就可以一家团圆了！”
滇越王终于动心了，无奈地点了头。
“不过，父王怎么舍得让你给人做妾？除非他以王后之礼相待，否则父王断不会让你去冒这个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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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了。”
语气平淡无波，埋首案头的男子听到禀报头也未抬。
王后就王后，只要她有胆来，是立是废还不是他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