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十二章 新-王-朱-暊（1 / 1）
夜半，高阳羽正闭目假寐，忽闻屋顶有刻意压制的轻微声响，危险逼近。
片刻，一束月光便从被揭开的瓦片处钻了进来，紧随其后的，是一缕淡淡的轻烟。
高阳羽迅速屏息凝气，同时不动声色的以掌心捂了锦颜口鼻。
半柱香后，来人见室内仍是一片寂静，以为得手，便堂而皇之地打开门走进去，当他明白过来自己太过轻敌时，对方没有给他反省的机会，眨眼间已被一剑封喉，血溅当场。过程只是转瞬，动作干净利落，以至于锦颜都未被惊醒。
就在高阳羽俯身查看来者身份时，两个黑衣人乘机自身后袭来，拔刀相向。
嗅到杀气，高阳羽旋即转身，以剑鞘竭力一挡，“汀……噹！”一声，电光火石，锦颜自梦中惊坐而起，见到眼前状况，登时清醒，即刻在心底计算起自己往不同方位闪避的成功率，以免拖羽哥哥的后腿。
显然，黑衣人也发现了她。他们目标明确，一人缠住高阳羽，另一人向锦颜急袭过去。高阳羽急忙一个抽身，挡在锦颜面前。这样一来，他们就被逼到了死角。
来者功夫不低，若是单打独斗，高阳羽还有胜算，现在以一敌二，不免吃力。好在，他有誓死保护锦儿的信念，他不畏死，便置之死地而后生，多少次，在面对强大敌手时，他都凭着这股强大的、坚定不移的信念取胜了。
锦颜再次见到羽哥哥骇人的一面，他将自己的信念贯注进手中宝剑，化作强大的剑气，狂魔一般向前刺去，对方的刀剑划过他的身体，他也不闪不避，路径明确，直取对方首级。
一个敌人倒下了，仍站着的那个有片刻怔忡，他定是从未遇上过这般不怕死的对手，气势顿时矮了下去。他明白，要想活命必须抢占先机，除非抓住锦公主……
只是，他才心念一转，就已人头落地，高阳羽岂容他打锦儿的主意！
抚摸着高阳羽伤痕累累的身体，锦颜一边清理伤口，一边暗自垂泪。
羽哥哥的身上布满了长长短短、深深浅浅、层层叠叠的疤痕，这些都因她而来，他受的所有苦难都是因为她，为什么，就因为她是皇帝的女儿？因为她这个过气的、名不副实的锦公主？
她凭什么接受他如此这般的付出？她受之有愧！
如果没有她，高阳家上下几十口人不会死，他会在爸爸妈妈的呵护下长大。成年后会接受父王赐给他的官职，像他父亲一样为国效力，他会娶妻，还有几房小妾，她们会给他生下一大堆孩子。他会一生平平安安，寿终正寝！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为了她刀头舐血，朝不保夕。
如果她从没来到这个世界该有多好！
她不会知道，高阳羽宁愿自己多受一千倍的苦，也不愿没有她。
拭干血渍，洒上义母调制的独门金创药，轻柔的包扎好伤口，锦颜心如刀绞。空有歉意又能怎样？每次看到羽哥哥为她受伤，她除了心痛、自责，还有深深的无能为力。
禁不住亲吻那些伤疤，一条也不落下，羽哥哥，对不起！
泪水顺着他的皮肤滑落，他慌乱，想扳过她的身子安慰，却被她紧紧抱住，不能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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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开杀手的面纱，两人意外地发现那几人竟是去年护送他们进京的暗卫。
连最擅隐匿身份、只效命于父王的暗卫都被收买了，看来贤妃的势力已不容小觑。也令锦颜更担心父王的安危。
拗不过锦颜的坚持，又休整了两日，待高阳羽伤势好转后两人才继续上路。
奇怪的是这一路并未再遇到杀手，只是在一个离京不远的幽深山谷里发现了另一批暗卫的尸体。想必是贤妃以为有了这些武功高强且能让他们放松警惕的暗卫，已是胜券在握，便也不再费心思找其他人来完成任务了。而变节的只是那三个，他们利用队友的信任，出其不意地将他们杀死，让他们在此荒山野岭处变成了一群游魂野鬼。若不是高阳羽的谨慎，他和锦儿的命运也差点和他们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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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畅行无阻，不几日，两人便潜进了京，顺着秘密通道入了宫。
一年未见，父王又苍老许多，再也不是十几年前她刚来时见到的那个虽悲伤难抑却也英气勃发的俊逸青年。明明还不到四十岁的年纪，看起来却跟耄耋老翁无差，身形佝偻，发须尽白，稍一劳累激动便咳喘连连。
身为医者，更为人子女，锦颜当然懂得：心病还需心药医，只是能救父王的那剂药，已是普世难寻。没有了母后的陪伴，父王已经生无可恋。
锦颜只得搜肠刮肚地找一个个笑话讲给他听，父王哪怕是露出一丁点儿笑颜，锦颜心里也比吃了蜜还甜。
她还恨不能倾尽平生所学，替父王开一味十全大补汤，喝下去立马就烦恼尽消、百病皆除、返老还童、长命百岁！
这几日有了她在旁边叽叽喳喳、排解抑郁，父王的精神头好了不少。用膳时也能在锦颜的撒娇耍赖威逼恫吓下多吃两筷子菜了。只是，父王时常看着看着她，就忍不住转过脸去，逼退泪意。她知道，父王又在思念母后了，前两天照镜子，她发现自己长得越来越像母后了。
母后的衣冠冢就在父王寝宫的地下，经年累月，墓碑已被父王的指腹打磨光滑。墓室里有一张床，无数个夜晚，父王就躺在这里向母后倾诉衷肠，奈何阴阳相隔，他满腔的爱意却始终得不到回应。
这么多年，父王对母后的情意一丝也没变过，于不幸早逝的母后而言，遇此良人，这是多大的幸运。只是，对父王来说，实在是太残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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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颜与羽哥哥住在父王寝宫后的密室里。
父王每日称病不出，享受着一年当中难得的几天天伦之乐。
不知是此举引来了贤妃的猜疑，还是她只是单纯地想确认父王是否已病入膏肓，一日午后，锦颜正替父王按摩时，门外通报“贤妃携靖王子觐见。”
除了那一夜的酒后失仪，父王再未碰过贤妃，说来她也可怜。只是老话又常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这么多年的独守空闺，想必贤妃也早已认清了事实，知道眼前的男人不可靠，唯一能靠的只有紧抓在手的权势。
既无夫妻情分，又有权势在手，看得出贤妃并未将堂堂滇越之主放在眼里，出口之言更是大逆不道。
“王上既是身体违和，不如将国事交出，由靖儿代为打理，免受日夜操劳之苦，也可安心养病。”
“朕还没死！”
“臣妾也是想替王上分忧，还望王上详加思虑。另外，营造司来报，东山王陵已在加紧建造，不日即可完工，王上不必担心魂魄无所归依。”
见滇越王并无恼怒，仍是一脸平静，贤妃竟越发恶毒：“王上先走一步，待靖儿坐稳江山后，臣妾便去陪你。”
滇越王拂袖：“你？也配！能与朕合葬的只有王后！”
贤妃不怒反笑：“哈哈……哈哈……你当臣妾真不知道，里罗国王前日里已殡天，他就不想自己与妖女合葬？我就不信他舍得把那妖女的枯骨还给你！”
滇越王气得浑身发颤，指着门外大吼：“你……你……你……，给我滚出去！”
贤妃大笑着离开了，滇越王却气得一屁股跌进软椅里，口吐鲜血，满脸通红，青筋毕露。
锦颜已顾不得等贤妃走远，急忙冲出密室替父王拍背顺气，高阳羽也迅速运气替他打通血脉，以免血气逆行。
经过这一番折腾，父王更显得憔悴不堪。待气息缓和后，竟捉住锦颜的手，脆弱得像个小孩，“锦儿，我该怎么办？你母后在那个人手里。他太狠了，抢走了筱晴不说，竟到死也不让我们见面。锦儿，你说父王该怎么办？”
锦颜只得安慰：“不管母后身在何处，她的心一定是深爱着父王您的！”
“是这样吗？筱晴，真是这样吗？你是朕的王后，他抢不走你的对不对？！”
锦颜知道，在这里，有一段属于母亲的故事。她有些好奇，但不能提及半分，因为她更明白，那一定是父王心中最深的痛。
深夜，有亲信密报。
“情况怎样？”
“禀王上，登基的并非传言中的皇长子而是第五子朱暊，派来的使臣说他本就不愿让王后与他父王合葬，他愿意归还王后遗骸，不过……不过他有个条件。”
滇越王闻言大喜。
“他要什么？”想当年为了换回筱晴，他连七座城池也无丝毫犹豫。现如今已是黄土没颈，就看得更淡了，只要能与筱晴生同衾、死同椁，就是把这江山给他又何妨。
“他……他……他，他说要您和王后最疼爱的锦公主……”
“不行！”滇越王大喝。
“他不知道锦公主已流落民间，下落不明吗？”
“臣也是这样说的，只是使臣说，没有锦公主，就没有王后遗骨！”
滇越王再次跌坐，整个身体无力地陷进软椅里。
与此同时，密室里，锦颜倒吸了一口冷气。高阳羽却暗自捏紧拳头，恨不能立马朝那狂妄之徒怒砸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