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选秀指婚（1 / 1）
这一年康熙万寿节刚过，三年一次的选秀便拉开帷幕，一个月内初选、复选便相继结束，复选留了牌子的秀女也住进西六宫最北边的重华、建福两宫。
如芳素来不喜欢在外面走动，如今宫里突然住进来那么多漂亮姑娘，私底下争奇斗艳不输于御花园正在开放的各色鲜花，为了躲清静，如芳更是尽可能宅在景仁宫，当然，鉴于她还要在这些秀女中挑两个儿媳妇，景仁宫的宫女太监们便忙碌了许多，消息一个接一个传到如芳和两个儿子耳中。
从秀女复选到入宫，考查了近一个月，如芳也在这届秀女中圈出了五个品貌优秀家世不显的，然后便让人搜集五女的全部资料送到两个儿子手中。
“几个女孩子中，乌喇那拉氏性格沉静端庄，听说管家是一把好手，只是我觉得这孩子性格过于端方沉默，缺少年轻女孩应有的活力。”历史上四四和嫡福晋似乎只勉强算得上相敬如宾，乌喇那拉氏只生育一子还夭折了，两人绝对算不上良配，所以如芳倾向于给自家儿子换个嫡妻，只是康熙对乌喇那拉氏很满意，在如芳面前特意提过，如芳便不能一开始就让对方出局。
不过如芳的后一句话已然给乌喇那拉姑娘宣判了死刑，因为她话音刚落，四阿哥五阿哥就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脸上明显是兴致缺缺。
注意到两个儿子的互动，如芳也不动声色继续道：“纳喇氏是静妃堂侄女，闺阁中有名的才女，文采一流，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喜欢结交有才气的女孩子，虽有些目下无尘，性格却也没有太大的不足，你们以后若是不准备妻妾成群，这姑娘应该也可以做个合格的主母。”
“才女都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这不是额娘你自己说的么，怎地想让哥哥娶个才女嫂嫂回来？”两个哥哥没开口，六公主就撇了撇问道，实则是她自己对才女无爱，小姑娘可能在皇太后身边长大的，当年的董鄂妃差点没把孝庄和太后恶心死，皇太后心里对才女没有偏见才怪。
“不许捣乱！”瞪了女儿一眼，如芳目光灼灼望着两个儿子继续道：“瓜尔佳氏是太子妃的堂妹，生母早亡，七岁时便开始管家，照顾幼妹，继母进门后也与之相处融洽，可见是个心思玲珑的。你们在外面走动应该知道，其父石文晟官声很好，是个能臣干吏，你们皇阿玛很看好他。”当家主母还是要有些手段的好，这个小姑娘真的很不错，而且跟着父亲外放，必定见识也不差。
看到自家额娘的目光，四阿哥五阿哥兄弟俩互相看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额娘对这个姑娘很满意，等见过一面若是没有不满意的，就牺牲一个人娶回来吧。
这边如芳继续推出下一位秀女：“西林觉罗氏家中阳盛阴衰，家里兄弟多堂兄弟多，西林觉罗氏性子也爽直，不像一般女孩子那么多心思，骑马射箭不输男儿。”家里兄弟多，小姑娘应该很会生儿子，而且，小姑娘还有个叫鄂尔泰的哥哥，这位可是雍正乾隆两朝数一数二的帝王心腹重臣，现在联姻，惠及子孙。
“富察氏温婉贤淑，仁柔宽厚，心思细腻，一般男孩子都会喜欢，但是这种性格的女孩子喜欢把心事藏在心里，待别人宽仁就意味着常常会委屈自己忍让退却，你们谁以后想多纳几个美人的话可以考虑一下这个姑娘。”这位富察姑娘能入选，还是源于如芳阴暗的恶婆婆心理，因为这些天她突然觉得自己这么好的儿子如果只属于某一个女人的话，她心里肯定会不痛快。当然，如芳也知道自己这种心思不对，每天都要自我宽慰劝导。
“额娘这是同意让四哥五哥将来多娶几个美娇娘了？”六公主又来凑热闹了：“额娘什么时候改主意了？”
怒瞪着女儿，如芳很是哀怨叹道：“我不想把你们哥哥完全让给别的女人，行了吧？儿媳妇什么的，最讨厌了！”
看到自家额娘一脸“我需要安慰”的小委屈，五阿哥连忙凑上前笑若朝阳：“额娘放心，在儿子心里额娘永远是最重要的！”
“乖，额娘也没有白疼你，快来，让额娘抱抱——以后就没机会了！”看到少年灿烂的笑脸，如芳也笑眯眯道，末了还张开双臂将少年纳入怀中。
母子两人正在夸张地交流感情，旁边四阿哥突然一本正经开口：“额娘，儿子不娶了。”这一刻，他真的有些羡慕五弟这种活络的性子！
微一呆愕，看到少年红红的耳朵和衣袖中紧紧握住的拳头，如芳还有什么不明白？听得旁边六公主还在嚷嚷“四哥这是撒娇呢”，如芳上前一巴掌拍飞：“没大没小的，今天练功时间增加半个时辰！”
在六公主的抗议中，如芳上前抱往自家长子在他额头狠狠亲了一口：“好儿子，就凭你今天这句话，以后额娘尽量不折腾你媳妇儿，免得你夹在中间为难！”
“额娘跟四哥站一块儿，就跟亲姐弟似的，六妹你说是不是？”看着这一幕，五阿哥也突然开口，一张俊脸也笑昨牙不见眼。
女人没有不喜欢被人夸年轻，闻言如芳也通体舒畅：“贤哥儿就是嘴甜，你放心，额娘将来也不为难你媳妇儿。”
母子说笑间康熙突然到了，看到众人明显心情都很好，他也微微挑眉：“怎么，老四和老五媳妇都定下了？”真定了也不应该这么高兴吧！
“儿媳妇什么的，最讨厌了！”六公主直接学着如芳的语气说话，继尔满是戏谑笑道：“额娘这是怕嫂子将来把哥哥抢走了，四哥就说他不娶亲了。”
“胡闹！”大笑一声，看到旁边桌上有些凌乱的资料，康熙寻了个位子一摞袍子坐下：“让朕来看看你们母子是个什么眼光！”
如芳让人重点调查这几个秀女的资料，康熙心里早就有数，只是有些不太相信，因为这些秀女没有一个身份高贵，唯一的正一品大员之女乌喇那拉氏还是自己相中的。康熙一直不相信如芳真的会让亲生儿子娶一个门弟低的福晋，然这一刻，他知道自己错了，闭着眼睛沉吟片刻，他突然觉得很生气，自己的这两个儿子，老四纯孝做事认真，老五仁厚豁达，都配得上天下最好的姑娘，怎的那个做亲额娘净给儿子挑些摆不上台面的？亲儿子的岳丈是四品五品的官身，传出去像话吗？外人还道自己这个做阿玛的故意打儿子的脸！
越想越是生气，康熙突然沉声道：“老四老五带着小六出去，朕与你们额娘有话说。”
见此，三个孩子一脸担心想要说些什么，却让如芳笑着推了出去，看到自家额娘神情淡定，他们便施了一礼退了出去：“儿子/女儿告退！”
三个孩子出去了，如芳亲自奉了茶送到康熙面前，又站在身后为帝王捏捏肩膀：“皇上可是嫌弃这些女孩子身份太低，觉得委屈了两个孩子？”
“你也知道委屈了他们？便是老五不是你生的，老四可是你肚子里爬出来的，你怎么舍得？如果朕不过问，你就真的准备给他找个四品官的岳父？”再想到之前这女人连出身勇勤公府的董鄂氏都拒绝了，现在又明知自己相中了乌喇那拉氏，她还是找出那么些低门秀女让儿子选，康熙就有一种吐血的冲动——
“皇上别恼了，是臣妾思虑不周。”突然想到皇子岳家门弟太低康熙也面上无光，如芳连忙从善如流道歉认错：“都是臣妾的错，之前只考虑女孩子的性格、人品——是臣妾的疏忽，皇上别气坏了身体，老五老五他们哥俩的大事还要皇上拿主意呢。”
“朕瞧着乌喇那拉氏不错，你要这个儿媳妇么？”康熙语带嘲弄。
“那皇上就把她指给贤哥儿吧，斌哥儿跟乌喇那拉氏性子不合。”抢在康熙开口之前，如芳连忙道：“斌哥儿性子闷骚，娶个媳妇儿也是个沉闷端方的性子，两人勉强在一起也是相顾无言一起把沉默进行到底，能过得好才怪。”
康熙怒道：“你什么时候还学会未卜先知了？”
“不敢当，臣妾只不过是知道斌哥儿的性子罢了。”见康熙似乎还没有完全改变主意，如芳又道：“皇上若觉得那姑娘实在不错，就在贤哥儿和六阿哥他们兄弟中选一个指婚好了，嫁谁也是皇上的儿媳妇不是？”
“那老四呢？你倒是说说，这些人当中，你看好哪一个？”扫了一眼桌上的那堆资料，康熙眼中明显带着嫌弃。
迟疑片刻，如芳还是硬着头皮道：“那个，臣妾看好西林觉罗氏和瓜尔佳氏。”
很好，五个女孩子中身份最低的，一个是四品的国子监祭酒之女，一个是从四品知府之女，真难为她找得出来。心里一哽，康熙突然气乐了：“很好，爱妃果然眼光独到。”
被康熙一讽刺，如芳也觉得脸上讪讪的：“皇上别说反话了，您不满意，臣妾再另挑就是了！”其实她只想着西林觉罗氏和弟弟和瓜尔佳氏的家族和必定高升的亲爹，还真没有意识到依两人阿玛现在的官职，还不够格婚配皇子，而且是贵妃之子。
“朕可不敢相信你的眼光了，”摇了摇头，康熙斩钉截铁道：“老四老五的婚事不用你操心了，直接等朕的圣旨吧。”说着康熙也不理会如芳的纠缠，径自在脑海里拔拉这届秀女中的高门秀女，以老四的出身，虽说配个高门出身的福晋有些不妥，女方出身却也不能太低，老五也有些不好办，自己实在不愿委屈了他，然又不能让他们兄弟俩同时娶了高门贵女——还得好好琢磨一番。
正月底借着太子大婚康熙心情正好，如芳用了不光采手段从康熙那里骗来了两个儿子婚姻的“决定权”，不想眼看着就可以指婚了，这个权利也被康熙收走了，目瞪口呆半晌，如芳也迟钝地发现，其实康熙这个狐狸从来就没有想过把老四老五的婚事交给自己吧？果然，皇帝什么的，最奸诈了，绝不是自己这种宫斗都要靠外挂的人能骗得过来的。
转眼又有过了数日，这日宁寿宫座谈会后，宜妃突然来到如芳身边发出邀请：“这宫中来了许多娇客，贵妃娘娘就不好奇？四阿哥五阿哥的嫡福晋可都要在这届秀女中产生的。”
“好奇能有什么用？我瞧着好的，皇上可不愿指给斌哥儿贤哥儿他们兄弟，还说我眼光不好，不让我插手两个阿哥的婚事，如此一来我就更不能好奇了，免得自个看好了皇上又不允，结果只能独自抓心挠肺地难受。”康熙咬紧牙关坚决不松口，如芳便也只能自我安慰，康熙的眼光肯定比自己的高。
“皇上不要贵妃娘娘插手，那是自己要给四阿哥五阿哥挑个更好的呢。”轻笑一声，宜妃也脆生生道。想到康熙昨天在自己面前提到乌喇那拉氏，宜妃既惊喜又忐忑，乌喇那拉氏是这届秀女中最抢眼的，其阿玛费扬古可是官居一品的天子近臣，总管皇宫禁卫。自己也一直以为皇上会把乌喇那拉氏指给四阿哥，毕竟论年纪，他是长，论出身，他也是贵妃之子，便是圣宠，自己的胤祺也仍然比不上。
“皇上的眼光定然比我的好。”点了点头，如芳又笑道：“你也不用羡慕我，六阿哥也是皇上的儿子，皇上必不会委屈了他。”
“借贵妃娘娘吉言，皇上昨天在我面前提到乌喇那拉家的闺女，也不知道皇上是个什么意思！”见如芳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宜妃也在心里松了口气，在她看来，若是乌喇那拉氏是如芳不要的，那一定是这个姑娘自身有着不小的问题，毕竟她的出身是无可挑剔的。
“皇上的心思，除非他愿意让别人看出来，不然，别说我们了，便是朝中那些老狐狸也没有几个能猜透，我算是见识到了。”如芳一脸的苦大仇深。
见此宜妃也了然笑了：“贵妃娘娘也是为了四阿哥五阿哥着急吧？我看皇上定然心里有数，只是故意不告诉我们，故意要看着我们着急！”
“肯定是这样，错不了。”点了点头，如芳看了一眼旁边的双胞胎道：“儿子的婚事既然由不得我们做主，我们不如放宽心等着就是，宜妃有空了来景仁宫坐坐，小十六有些不耐烦了，我就先带他们回去了。”
“贵妃娘娘和太子妃慢走。”宜妃也含笑点头，两队人然后分开。
很快便是殿选之日，如芳自然陪着康熙从头挑到尾，秀女一部分又被摞牌子，回家自行聘嫁，留牌子的一小部分记名，基本上是年龄太小的留到下届重新参选，其余便被指婚皇子和宗室，当然，还要充斥后宫。
这届秀女中康熙给自己留了两个汉军旗美女，一个姓陈，一个姓刘，汉军旗的出身决定了她们在这宫里不可能走出什么锦绣前程，偏两个小姑娘还满怀欣喜，满心惆怅中如芳也为她们感到可悲，然后便彻底摞开了不想，深宫之中最不缺就是美貌的女子，然皇帝只有一个，一个月就那么多天，且大部分时间已经被各宫主位分去，还有太多的人不是已经被帝王忘诸脑后，就是要跟一大群人争取每一个接近帝王的机会，新来的人想要分一丝帝王宠爱，那就是虎口夺食，会有很多人争着教会她们宫中的生存方式，自己只等着听八卦看戏就好了。
勉强调适好心情，如芳带着得体的微笑回到景仁宫，然到了第二天，看到被嬷嬷领到自己面前的刘氏和陈氏，如芳一大早的好心情便没影儿了。让自己安置这两位新妹妹是吧？心思一转，如芳也有了主意，秀女们不是都出宫了么？正好，重华建福两宫你们二位一人住一宫，慢走不送！
见此，周围的宫女太监集体傻眼了，两位小美人一个哆哆嗦嗦快要吓哭了，一个战战兢兢偷偷打量着眼前笑吟吟的贵妃娘娘——是自己理解错了吗？皇上让人把她们带来景仁宫，不是要让她们留在景仁宫偏殿？
“怎么，本宫的话你们是听不懂还是不愿意听懂？”如芳轻飘飘的声音未落，领头的嬷嬷已经麻利地行了一礼带着几人离去。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如芳也半眯了眼睛陷入沉思，康熙怎么会突然想起往自己宫里塞人？是受人挑唆还是他本人的意思？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他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