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 第 180 章（1 / 1）
念初歪歪扭扭的走在平安京空无一人的长街上，手里晃悠着一个半大荷包，轻轻一晃，咯吱作响。
实在走的吃力，她停了下来，用手掂量着荷包出神，如此爱财的她，看着荷包的眼神，却很是鄙视。似乎在看什么恶心的东西。然后猛地伸手，把荷包给扔了出去。
月光下，一锭锭金元宝和南珠闪耀着光芒。她居然毫不怜惜，直接转个身准备走。
一转身，便瞧见司空沙站在面前，瞪着眼睛看着一地的珠宝，挑着眉瞧着念初“我给的酬金不够？”
念初像是一时间没有守得住自己的表情，一直嬉笑无情的面孔此刻却满是惆怅和落寞。
收不回来，她急忙又转身，疾步向前走，不想让司空沙看到自己的模样。
却因为腿脚无力，难以支撑，走了几步不到，就摔跪在地上。疼的嘶了一声。
司空沙连忙赶上，想要扶她，被念初伸手推开，司空沙只好蹲在她面前“垂了一天的腿，我知道委屈你了。我不是给你加钱了么，干嘛你还生气？要不这样，这个，我补个簪子给你，最近刚进的新货，很漂亮的。”
司空沙掏出一根碧玉簪子，在念初眼前来回晃悠，念初揉揉腿，自己站了起来，一言不发的扭着脚向前走。
“不就是忘记扶你出来嘛。我也不知道惹欢会在大人屋里待那么久。这不她一走我就进去拉你了么。哦，我知道了，是不是下午被元廷看到你的腿，你心里不舒服啊？没事的！元廷以为那是大人的腿，不是你的，你不要放在心上啊！”司空沙嘴快快的说着。
可看着念初不像是为这事情伤神，她也不好多说，只好跑去把珠宝元宝都捡起来，然后依旧跟在念初后面走。
要不是贺谣让她回府的路上送送念初，她才不会深更半夜的像贼一样跟在姑娘身后。
走了有一条街之后，念初又差点滑坐下来，司空沙急忙上前，不由分说的揽住她的肩，不容她辩驳的说道“有什么火，到客栈发也不迟。你这腿都肿了，还是我扶你走好了。”
“我....”
“你不同意我只能扛着你去！”司空沙作势要扛起她，念初这才吓得同意。
路并不长，司空沙像是扶着老人家一样小心翼翼，念初看着她，忍不住问道“司空沙，你有喜欢的人么？”
“贺谣！”司空沙低头，眼里闪过一丝光芒，那是提到贺谣时，才会有的表现。
“她是个女人。”
“那又怎么样？”
“你不觉得，喜欢一个女人，有罪么？”
“什么罪？我是杀人放火了，还是下毒行凶了？”
“也不是...”
“那不就得了，就算是罪，我也问心无愧。不能喜欢她，才是罪。那对我而言，就是凌迟处死。”司空沙目空一切般的说道。
“你也真是的，如果你真觉得这样是罪，你为什么还要帮惹欢？明明惹欢喜欢的是大人，你也知道，如果你真觉得是错，你留着惹欢发疯到死好了，干嘛还要出主意。”
司空沙说到这，不由自主的问了念初一句“你怎么知道惹欢一定会看元大人的腿伤？”
司空沙一直在地下窝点之中，并不知道元妱和惹欢曾下过金汁池，但是念初当时就在附近，所以知道，她思索了片刻，坦然回到“元妱在石县，就算是用五石散，耗自己的命。她也想要站起来。世间任何事都可以隐瞒，独独爱情不能。我也曾爱过一个人，所以我明白她要站起来一定是为了心上人。在林子里，她下金汁池时，鱼姑娘随之而去。你知道何谓金汁池，那池水尽是血肉粪便所化，水中尽是刀斧锈铁，比之刀山火海，也不差之分毫。步步钻心剧痛。可鱼姑娘肯陪她下，足以看出她心里的人是谁。而元妱最后是把她扛在肩上，为她承担了两份痛苦，才淌过金汁池...这件事在鱼姑娘心里一定有很深的烙印，她怎么都不会忘记。可能是因为太痛，太不愿意去回想，所以无意识的把对象转化成元廷。她既然要求一个真相，就一定要看元妱曾为她烙下的伤痕。”
“如果看到了呢？”司空沙转不过弯来，又问了一句。
“如果看到，你们这些天的努力就全部白费了。至少，如果我是鱼姑娘，我会陪在元妱身边，就算她永远都不能醒来，我也会守着。”
“所以，所以你和贺谣都怕惹欢会放弃元廷，所以才让你躲在床下，顶替元妱？”
“不然，你有更好的办法？”念初轻问。
“我啊，脑袋没有你们转的快。这方法很奏效，至少现在，惹欢，做了选择。”司空沙提到惹欢，又顿了一下，似乎又叹了一口气。
“你也觉得，这样骗她，是错的，对么？”念初停了下来，认真问道。
“我不知道，但是，如果换做我现在躺在那里不知生死，让贺谣来选择，我也宁愿她选择别人，开开心心的过一辈子。即使，让她开心的那个人不是我..”
“你真的...很喜欢她..”念初点了点头。
“元大人，也真的很喜欢惹欢。”司空沙思及此，轻轻的说了一句。
“是啊，多好，有人可以喜欢..”念初落寞的说了一句。
“你不是也有喜欢的人么？还真别说，你这个泼妇还有人喜欢啊！”看念初似乎心情有所好转，司空沙忍不住逗了逗她。
“我是泼妇，那你不就是泼皮？”念初有些恼羞成怒的说道。
“行！我是泼皮，你多骂几声，反正我是泼皮，这荷包我就拿走了。”司空沙晃了晃荷包，是念初扔掉的那个。
“酬劳是我应得的，只是这钱是欺骗了鱼姑娘的感情换来的，这种钱，花的我心中有愧。要不这样，你给我买个院子，要闹市，前可观海，后要依山傍水的那种！风景要好，出行要方便！最好是地界大点的！你出钱！我就当是你送我的，这件事，就当我免费帮你。”
“你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啊，这平安京虽不是什么大城，但你这水准，也要好几万两才能摆平好么？”
“不肯？不肯？好...我明天一早去鱼府递拜帖.”
“行了！我买行吧？我买！”司空沙没好气的说着。
才看到念初的脸上这才露出了些许笑容。她忍不住骂了一句“谁要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念初没有生气，回了一句“我喜欢的人，娶不了我。”
“那他真应该烧香拜佛，感谢满天神佛保佑他居然逃过你的魔掌。”司空沙回道。
念初居然破天荒的没有反骂回去，反而沉默了下来。让司空沙也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两人便各怀心事，走完了这段路。
惹欢眼神有些茫然的站在铜镜前，身前，有两个侍女，拎着一套衣裳，让她试看效果。
“姐，难得冤大头出钱，你买东西你也买的开心点啊！”与欢拎着大包小包，看着旁边笑成褶子脸的花痴元廷，立刻充满鄙视的转过头，直接对惹欢说道。
惹欢半侧着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因为这些日子的消瘦，本来还有些婴儿肥的脸，已经完全瘦成尖细的瓜子脸。
比之前看起来，要美几分，俏几分。这病弱西施的模样，与之前活泼的小人精大不一样。她就算是穿着以前的短打，走在街头，都随处可见不同男人想要上前搭讪。一路下来，元廷已经跟人家打了七八场架。
鱼家的门庭，再次被挤爆。门前被想要下聘礼的人家直接用聘礼给堵住。害得惹欢与欢三过自己家门而不能入，只能一直在外边逛。
满大街不该买的该买的统统买了个遍，与欢光是文房四宝就买了二十套，成衣就买了四十套，还有六十匹布，有种要把元廷宰到身份分文的感觉。
惹欢只是来陪逛，什么都没买，偶然看到成衣铺，突如其来的想逛一逛。
“那套。”试看了十几套都没有感觉，她的眼角，瞥见挂在角落里，却用纱布蒙起来的衣裳上。伸手，指了一指。
掌柜的有些为难的凑到惹欢身边，轻道“那套衣服是前任掌柜为他要出嫁的女儿做的，结果临出嫁的前一天，那女孩就暴毙身亡了，这衣服实在不吉利啊，要不，大小姐您换一套吧？”
“若是不吉，干嘛还要挂着？”与欢多嘴一问。
“这衣服一直挂着是因为贵重，式样美！一身大红配着红宝石，可说是鲜红至极啊！这红的过艳，也很少有人敢穿。”
“我要了。”惹欢说了一句。
与欢立刻踢了元廷一脚，元廷立刻恢复意识，拎着钱就冲去了柜台“买！买！买！都要了！”
不等掌柜的发话，惹欢自己动手，将那套衣裳挑下来。迫不及待的走入后厢，穿戴起来。
她是想到了那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红衣女子。那红衣女子气势，威严，皆在自己之上。和元妱站在一起，十分匹配。
而她鱼惹欢，和元妱站在一起，就像是只小鸟站在凤凰身边。无法平分秋色。
既然答应元廷，和他在一起。就得订婚，而后成亲。所有人都说，她长大了，是大人了。
所以，她不再是元妱眼里的孩子？而可以和她，平起平坐了吗？
惹欢知道，此刻再想元妱，是不对的。她展开长袖，轻轻抚摸了一遍，似乎对自己说道“你会看到吗？我长大了，不要...再被你保护...”
惹欢定了定神，从后厢中缓步移出，她一出来，元廷和与欢都吓了一跳。
“你是谁？”与欢看着那张脸，明明是惹欢啊，可为什么感觉不太对。
“惹欢，你好漂亮啊！”
“一件衣服而已，不会换个人的。”惹欢自嘲着说道。
“姐！真的是你啊！没想到，没想到你这么适合穿红色。”与欢拍了几下掌。
绕着惹欢转了几圈，瞧着这身衣裳。惹欢衣角裙摆层层叠叠，反射出宝石光芒，外面细小的铃铛因为与欢的走动而晃动，清脆的声音叮叮当当。
惹欢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这才露出了微笑。
正当三人离开成衣铺，准备回家的时候，突然，钟直从天而降，直接到达元廷的跟前，有些紧张却开心的诉道“小侯爷，快回府！朝廷来人宣旨了！元氏也来人了。”
“这样？好，我马上就回去。”元廷听说是朝廷来的旨意，也不敢怠慢，急忙安排想要惹欢与欢回去，可惹欢一听说元氏也来人了，心里立刻紧张起来，怎么都不肯回，非要跟着一起去。
她已经被元妱编在府衙中，名头虽然是个杂役，但也算是府衙内部人。如今是因为有伤所以请的是工伤休假。故而在场旁听也并无不对。
元廷本就着急，见惹欢非要去，就只好把与欢先送了回去，然后和惹欢为避嫌，分开进了府衙。
一进府衙，便看到元氏的仆人来来往往，朝廷的官兵将府衙内外包了个水泄不通。
再往里，便瞧见了所有人都跪着，唯独贺谣和捧着圣旨的人站着。
两人似乎还在互相看着，表面上看都很平静，而在场人，都感觉到了一阵肃杀之气，不敢多话。
“既然是给元妱元大人的旨意，她人不在，那就不读了罢。”捧着圣旨的是一年轻男子，留着修剪漂亮的唇须，身形健硕却不具危险，面容俊秀兼之温文尔雅。
跪了一地的人没想到跪这么久居然是这么个结果，都想站起来，可未有命令又谁都不敢起。
“不如这样吧，咱们先处理其他的事情。元妱元知府昏迷的事，朝廷已知，没有官员镇守此地时不可能的。但元大人尽忠职守，不能因为她昏迷片刻而卸了她的官职。陛下本着爱惜人才的心，赐予元大人，恩...这一堆补品。也选出一名女官，从旁协助贺大人，暂时管理平安京事物。”那男子说道，拍了拍手，一直跪在前方的一名少女立刻站起来。走到贺谣面前。
“这位，便是朝廷派来的新官员，丁通判。”男子指着少女，对众人说道。
已经有两个女官，再来一个，也没什么惊讶的。所以众人只是意思了一下，算是拜见。
“下官丁成夏，见过贺大人。”那少女倒很是老成，抱着双拳对着大家说道。
贺谣冷冷的点了一下头，算是应允。
那男子一见元廷踏了进来，立刻展开笑颜迎上去“这位便是小侯爷吧，下官，霍彧..见过小侯爷。”
“霍彧？”元廷似乎在哪听过这个名字，但是又想不起来，只能点头示意。
“还不快过来。”霍彧不动如山的说了一句话，众人都是一头雾水。
再看时，却见贺谣走了过来，脸色极差，面无表情。
“想必大家还不知道，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未婚妻！贺谣！”霍彧猛地一把揽住了贺谣，对众人笑道。
在场人士无不倒抽一口冷气。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司空沙不是官员，所以这次会面，她并不知情。若是知情，都不知道会招来怎样的一场祸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