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1）
他身体向外一倾，果然，距离身后较远的地方已聚满了人头。
“希望如此喽。”
“那么，今天上午的事情就到这里了。剩下时间你们自己安排一下。不过不要乱走。我估计现在你们走到哪就被会城里人‘盯’到哪。去吃个饭。我还得回去跟李导再审审最后这幕。你们三点半的时候回酒店开个会，把剩下在这儿的时间安排一下。还有念虹，如果你愿意，我还想让你试几个下部戏的镜头。”
“Ok。我们回去换了衣服，吃完饭就去你那。”朗西道，“对了，孔燕是不是过几天也要来这儿试镜？”
“对。她在《天上人间》里的表演也很出色，所以剧组决定让她也来。昨晚她妈心肌炎犯了，从医院打电话过来。她今天一早就乘飞机回去看望，估计……明天就该回来。”
“我知道。我已经跟她联系过了。”
“行，就这样。如果没问题的话，明晚咱们所有剧组人员去喝杀青酒！至于你，念虹，加把油，啊。不要输给孔燕了，我看好你。”说完大手往曲念虹瘦削的肩膀上使劲一拍。
“我会努力的何导。放心吧。我想我并不比孔燕差。”曲念虹说完瞥了朗西一眼，但这个富有意味的眼神却被朗西侧头略过。
剧组人员与围观的群众逐渐散了，古巷又恢复了宁静。还是他们两个，可表演时彼此间心心相印的默契感已荡然无存。空中像有一根绷紧的琴弦将两人的心脏连接起来；琴弦在微风里隐隐颤抖，心灵深处流出一支白色的调子。
她的脸色柔和，她的神情平淡。她看他的眼睛，不带一丝哀怨。
“我回去了。”她先发话。
“去哪？”
“回去休息。我很累。你也累了吧，回去好生休养，明天才有力气陪女朋友。”她打个旋，迈出娇小的一步。
“等等！”
“怎么？”
“你……你会留下来试拍下部戏么？”
转回身，曲念虹的眼角藏有笑意：”你放心。我刚才只是应付何导，我是不会跟她抢戏的。我等到《天上人间》的拍摄完后就回美国。”
“不……你误会了。你真的打算回美国？不想留在大陆发展？”
“是的。娱乐圈不适合我。我跟我父母商量过了，还是先念完书再说。”
“想不到你终于还是要回去……”
“我回去对你，对我，对孔燕，岂不都好。”
“也是。”他低声道。
“那么，我们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朗西盯着曲念虹袅动的眸光，轻声问了一句：“你会不会恨我？”
“不会。我以前是喜欢过你，但现在你有了女朋友，我就不会再有什么幻想。我要开始我的新生活。”
不料朗西的眼窝蓦然潮湿：”如果……如果我告诉你，我爱的人是你呢？”
“你……你说什么？”
“够了，念虹。我不能再隐瞒下去。我不能再这样骗自己。听把我话说完，念虹。其实，在很久以前，我就爱上你了。可我那时候知道你最终还是要回美国。再说我也不了解你对我是否有好感……我不敢，也不愿意耽误你。我知道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有很好的前途。我不能这么自私地把你留下。可是，到刚才那一刻，你说你马上就要回美国的那一刻，我才明白，原来我心中始终放不下的是你。”
“那孔燕呢……？”
“孔燕一直对我很好，我……也是我没有用。我想忘掉你，不去想你，所以就接受了孔燕的示爱，并且告诉她我很也喜欢她。你说，我是不是很傻？我跟孔燕在一起，心里却老是你的影子。我真的很不好受。尤其是……尤其是当孔燕告诉我，其实你一直喜欢我的时候，我完全傻掉了。我没想到会这样，真的没想到。要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要这么傻，一定不要错过你。”
他跌宕起伏地说着，就像八月午夜的海浪。
霎时间，天地仿佛沦陷到一个黑洞中，洞外是死一般寂静，只有曲念虹的痛笑在洞中轰轰作响——“吴朗西啊吴朗西，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你为什么直到事情已成定局的时候才说呢？到现在，你也不可能背叛孔燕，作出对不起她的事，对不对？”
“她对我实在太好，到这份上，我根本……根本无法去伤害她。尤其是如果她知道我离开她的原因竟是因为你，她一定会恨我一辈子的。我不想她，确切地说是不想你们任何一个，活在痛苦和恨意中。”
“你真伟大啊，吴先生。”
“念虹”，他痛楚的表情左一簇右一丛地开在灰白的冷风中，”不管你对我成见多深，有多大的误会，我只想让你相信，我的心始终是……”
“难道你不明白，今天你告诉我这些，我会更加恨你？”
“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要走了，也许永远不回来了，我不想就这样见不到你。你，你能不能为我再多留一阵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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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光在酒吧各处奔流逃逸，犹如一股股失控的洪水。洪水中浮出一块七彩迷离的华缎，将叶小姐的肩头轻轻罩住，衬得她已被酒精染成酡红的的脸庞愈加明艳动人。她的目光穿过指间透明的酒杯，落在对面老板娘扎辫子的红蝴蝶结上。“可是最后，她还是走了。”她淡淡地说道。
“谁走了？演曲玉琴的那个演员？对了，她叫什么名字？他们拍戏那会儿，我去凑了凑热闹，发现这女演员很有点灵气，以后说不定会红。”
“她叫曲念虹。现在……哦，十二点一刻了，飞机应经起飞了。”
“她回去了？”
“嗯，去上海转机飞美国。”
“美国？她去美国干什么？还拍电影？”
“不是，她还在美国念书。估计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回来。”
“这样……那你们还真是有缘。”
“也不完全是巧合。她拍的那个电影，就是根据我比较早以前写的一个小说改编的。但是编剧把悲剧变成了大团圆的结局，名字也改了。”叶小姐幽默地耸耸肩。
“原来如此。你的小说原名叫什么？我有空去拜读一下。”
“叫‘何处是归程’。”
“唔……听名字就很凄凉。”
“是啊，本来是讲述二十世纪初几对青年男女悲剧性的人生遭遇。他们的爱情埋葬在时代洪流中，没有一个得到好结果。没想到到了编剧手里，倒好，成了有情人终成眷属。”
“呵呵，电影嘛，说到底也是娱乐。大家看看，感动一下，高兴一下，也就ok了。生活已经这么沉重，谁还愿意花钱买不开心呢？”
“我们的立场不同。作为作者，我更关心的是作品的深度和思考价值。人物的遭遇，是否有好结局什么的，倒显得不那么重要。”
“好好，立场不同。这是个立场问题。”
“你不要笑，比如刚才，我发呆这么久，你猜我想什么？”
“在想曲念虹在这儿跟你说的那些话”
“不错。我的脑子里一下子涌出很多的画面。”
“你为她担心？”
“不，我说过，我对事不对人。我并不太在意她会怎么样。她既然回了美国，自然会开始新的生活。我只是在思索这件事可能存在的前因后果。”
“我明白，你真是一个理性过头的女人。”
“你也可以说，我是一个感性已经死亡的女人。”叶小姐笑着喝下一口酒。
就在这时，老板娘收住嘴唇，吊高眼角。
“怎么，你不相信？”
老板娘没有吱声，脸上漫起戏谑的笑容：“你说今天是吹了什么风？要不不来，要不一下子全都来了。你瞧瞧那是谁？”
叶小姐顺着她的目光转过头去：一个年轻女人坐到了五米开外的座位上。
明眸流玉，皓齿含香；一动一种风韵，千动千种风韵。
平心而论，曲念虹已称得上美丽，但比起这个女人来却又着实逊色不少。
“这不是孔燕吗？想不到本人比电视里还漂亮。”
“是啊，前阵子也在拍戏现场扫过几眼。你说她今天怎么也会到我的酒吧里来？”
想了想，叶小姐从座位上站起身，口中说道：“为什么，去问问就知道了呗。”说完她便走到孔燕桌前，伸出右手：“孔小姐，你好。”
孔燕一愣，空中那只准备招呼服务生的手臂本能地缩了回来。打量眼前这个神秘的女人，她如水的双瞳掀起迷惑之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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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块将要融化的红糖镶在蔚蓝的天幕上，释放甜腻的味道。空中的云彩朝各个方向翻滚流溢，广场上的人群在云下翩翩起舞。但跳舞的并不是脚踩波鞋、把头发染成调色板的少男少女，却是一些身材矮小、面容干枯的老太太。她们一律穿着蓝布衫与黑色摺叠布裙，外裹白色围裙,背后插了几根孔雀翎毛；手牵手绕成一圈，将一个捧着小录音机的领头老太围在中央。尽管曲调简单舞步笨拙，围观者却越来越多。音乐向外扩散，人们从四面八方涌到广场中央。不一会儿，年轻人便组成一道道人墙，不客气地将一干叼着烟杆的老头子挡在了外围。
“你是……？”蓦然间，叶小姐的手臂已被另一只手臂扣合，上下抖动几下。
“我是你刚拍的电影《天上人间》的原作者。也就是说，《天上人间》是根据我写的小说改编的。”
“啊，那你就是叶小姐了。你的《何处是归程》我读过，比电影剧本要好。”孔燕嫣然一笑，春光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