匀国来使(1 / 1)
日落日升,光阴辗转,转眼就是匀国使臣进城的日子了。
一早,濯莲看过苍璃后带着雨寰出了无枫居。雨寰虽然依旧穿的艳丽无比,但也换下的繁琐的裙装而穿上简洁的武服,她将筒袖的手腕处用布条束起,贴身的面料突显出玲珑的身段,下摆的腿部两侧裁出高叉,里面亦是紧身的裤装。
“莲姐姐,我有些紧张。”远远的看着鸿德门,雨寰绞着一方丝帕就是不敢进去。
“佐离!”濯莲纠正她的称呼,“我现在是男子,名字叫做池佐离。”
“好啦好啦!我叫你池大人、池大哥还不成吗?”雨寰咬紧下唇,内心踌躇不已。进去了万一遇到他该怎么办?他会想见到她吗?要是她在他眼里看到厌恶又该怎么办?双手使劲绞着丝帕,绞阿绞,这丝帕怎么这么牢,就是绞不破呢?
雨寰的紧张、彷徨和期待自然逃不过濯莲的眼睛,透过那双眼睛,她想起了一个人。那个和她一起长大的女子,不知道她现在活的怎么样了?这一年多来她可曾后悔过?可曾愧疚过?
“你在害怕什么?”握住她的手腕,濯莲注视着她的双眸,道:“有什么是不能面对的?你难道忘记了你是妖精了吗?真的无法待下去的时候你随时可以离开,任谁也无法阻拦你。”
“是哦!”听了濯莲的一番话,雨寰放心不少。顶多遇到他后立刻就跑不就成了,真是庸人自扰空担忧。
咕噜咕噜……车轮的转动声正在靠近,雨寰下意识地回头一顾,只见一辆四驱马车缓缓行驶而来,晃动的帘旌边系着四串流苏,侧牕帘扬起,露出车内的人半张侧脸。
轰──她的脑海瞬间一片空白,怎么是他?为什么怕什么来什么,她最不想见也最不敢见的人此时居然就在她眼前。
扬起的牕帘落下,掩去那半张俊颜。轩辕孑像有感应似的侧过头,掀开牕帘透过牕格望向外边。
赤色袍裾在风中飞扬,墨发肆意飘舞,一双略偏狭长的桃花眼演绎着无尽风流。
是他?轩辕孑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呵,在期待什么?还指望她会良心发现吗?垂下眼帘,他靠在车壁上,手中的折扇什么时候掉落在车甲板上也不自知。
濯莲反手拉出躲在她背后的雨寰,“你认识他!”不是疑问句,而是在叙述事实。
雨寰咬紧下唇,她不想欺骗濯莲,同时也知道所有事瞒不过她的双眼,沉默半响,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那双眼睛是洋溢着爱意吧!那惊慌躲藏的行为是不敢面对吧!雨寰在顾虑什么?莫非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一样同样的期待,同样的不敢相见,雨寰就如同她一样为情所困。同是天涯沦落人,何必怨他人嗔痴。
“你……回去吧!”既然不想见就不要创造见面的机会。濯莲叹了口气,挥袖转身,走入鸿德门。
“铃……”
阵阵清脆的角铃声传来,濯莲脚步一滞,哒哒哒的马蹄声犹如落在心间,震碎心头伪装的平静。
马车经过身旁时,一阵风吹来,被风吹起的车帘一角拂过眼角,本已发涩的双眸开始隐隐作痛。伸手捂住双眼,濯莲仰起头,手心一片湿润。
在难过什么?还在难过什么?除了苍璃以外,有谁对她是真的好?青枫对她好,可他却轻易地相信了别人的说辞,亲手将她打下诛仙台;眠守对她好,但她被缚仙索捆上凌霄宝殿时,他却视而不见;母亲虞鸢糊涂的时候比清醒的时候多,对她的伤害远比给她的疼爱多得多;还有公孙长,他虽然养育了她,可他却一直不喜欢她,那张冷漠的脸从不给她一丝笑颜;公孙无痕、公孙无心……
所有的人,谁是真心对她?谁值得她去真心对待?有谁?有谁?
双眉之间的睡莲印记忽隐忽现,妖艳的红色莲瓣颜色逐渐加深,片刻之间莲瓣几乎呈现出了暗红色。下垂的广袖无风直鼓,披散的长发凌乱的飞舞,墨色的双眸渐渐黯淡,瞳孔之上扩散出一片黑雾……
手腕一重,眼中黑雾倏地退去,长发落回肩头,广袖依旧飘逸的随着清风舞动。
“寰儿,谢谢!”略带嘶哑的声音从濯莲口中吐出。
“不用!”即使是亲眼看见,雨寰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刚刚差一点就要着魔的人是濯莲吗?是什么样心结让她心中怨念达到能堕魔的程度?
“你……”
“我陪你进去。”她迅速打断濯莲要说出的话。一直以来,濯莲在她心中都是无比强大的,可事实却恰恰相反,她也有弱点,她也会迷失。雨寰回头望了一眼宫门,那辆消失的马车里坐着的到底是谁?居然能使濯莲心神大乱。
另一只隐藏在衣袖下的手已经紧紧地攥在一起,修剪的圆润的指甲深深地陷入手心,点点血液染红指尖。濯莲浅浅一笑,道:“不必勉强自己。”呵,这句话到底是说给谁听呢?
“一点也不勉强。”雨寰笑颜如花。
揉了揉她的头顶,濯莲嘴角微微扬起,而敛下的眉目却透出丝丝愁苦。
风吹树梢,树叶发出簌簌的声响。赤色的衣袖随着脚步左右晃动,飘落的树叶贴着青丝滑落,微黄的边缘是否在述说夏季已经接近尾声?
轰……
最后一道宫门打开,金色的阳光渐渐湮没远去的背影。
黄雀扑腾着翅膀飞上天空,化作小黑点消失在苍穹之中,一支鸟羽缓缓飘落,微风吹来,又被吹向天际……
依旧是笙歌楼,盘龙柱上的蟠龙两两相望,尖利的龙爪在千万根蜡烛的烛光下泛着寒光。
国师的桌案就在轩辕宏右下首,跟诸位皇子的桌案也不过是几步的距离。濯莲一撩衣袍,跪坐在卷席之上,宽大的广袖顺势逶迤在地,狭长的桃花眼半敛着不知看着何处。
从她以佐离的模样进入笙歌楼开始,轩辕邑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他,他望着他,心中百转千回。
他是男子,佐离亦是男子,他明明还爱着那个未曾过门就香消玉陨的女子,但为何他的身影总是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目光掠过下首,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面容跃入眼中。
那个人!瞳孔倏地收缩,他震惊的看着跪坐在濯莲身边的女子。她……居然还活着,而且回来了。
下意识的转头看向轩辕孑,却见他甚不在意地与司徒娜说着什么,反而是司徒娜频频将目光落在那个女子身上。
指尖点在纯白如玉的乳瓷酒壶上,雨寰的睫羽轻颤,提起酒壶沏满酒盏。
“大人请用。”雨寰托着酒盏倚在濯莲怀里。
濯莲一怔,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雨寰。对上她的双眼,她又似乎明白了什么,顺势搂住雨寰的腰,她低头饮尽她手中的酒水,尔后松开双手,如同方才一样正襟危坐。
但这两人瞬间的互动却不止落在一个人的眼中。轩辕孑依旧低垂着眼眸,可泛白的指关节和微微凹陷的酒盏能说明他此时内心的不平静。司徒娜轻舒一口气,悬起的心慢慢落下。
随着匀国、仝国和厫国的使臣的入席,在座的官员都扯开虚伪的笑容,互相说着一些奉承的话。
舞姬伴着旋律,踩着舞步,扭着妙嫚的腰肢。长袖翩翩,容颜妖娆,美人回眸三千笑……
濯莲与周边看似开怀实却提防着使臣的官员不同,她静静得执着酒盏,看着舞池中长袖挥舞的舞姬,脸上难得的挂上浅浅的笑。
“皇帝陛下,为何宴席之上不见贵国国师──池苍璃?”
此话一出,整个笙歌楼刹那间消声,而说话的匀国的王爷温剀沂眯着双眼,修长的手拂过额际的落发。
“莫非温王爷不曾听说?”轩辕孑搁下酒盏,右手撑着案几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他亦眯着双眼,天生狐媚的眼眸勾走所有人的注意。他抚抚衣袖,瞥了温剀沂一眼,接着说:“池国师离开代国已有一年之多,而如今的国师是池苍璃的师弟池佐离!”
“哦!师弟?”温剀沂嘴角微不可见地翘起,“原来池国师已经离开了!”如此一来,想在法术上胜过代国的几率有多了几分。
除了温剀沂,仝国和厫国来的皇子啊,王子之类的也在暗暗兴奋,虽然他们出使的理由不尽相通,但他们的目的是一样的,就是光明正大的斗败代国,脱离附属国的国运。
抿了一口酒水,濯莲睁开一直半垂着的眸子,雨寰眼角都带着笑意,看来,好戏马上开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