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十八话 裂痕(1 / 1)
树欲静而风不止,范无救身后的槐树叶被风吹得哗哗作响。
范无救在阳间听说过关于槐树的传说,人们说,如果你想念一个人,而他总是不归,那你便站在槐树下守着,那人便会感受到你的思念归来。
范无救没有守候过什么人,所以他也不知道这个传说是否真实。而如今,他和相爱的人就站在这槐树下,却没有传说中重逢的那种喜悦。
他握住了还刺在胸膛上的哭丧棒,抬起眼看着谢必安。他的脸上皆是被溅起的乌血,打湿了他发,贴在他的脸颊,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你竟然……”冰凉的泪和着同样没有温度的血落下,范无救的唇角居然还挂着笑,他握住哭丧棒,用力往外一拨,把法器扔到了地上,身体摇摇晃晃的倒退了好几步。
谢必安的怒火也因为眼前的景象给压下去了几分,他没想过范无救居然一点手都不还,更没想到自己会下那么重的手。他站在原地,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却始终没有上前去扶范无救。
“呵呵……”范无救依然笑着,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落。
几日前,他还曾拥抱过自己,让他永世难忘。而如今,他却用了另一种方法,让自己永不忘怀。范无救的胸膛开始泄出丝丝黑气,他用手紧紧按住了,又往后退了几步。身后便是悬崖,谢必安的反应,远比胸口的伤更让他觉得痛。他说过的话,他对自己的好,自己的笑,都在渐渐远去……范无救闭上了眼睛,张开手,朝身后的悬崖倒去。
无常会不会死?范无救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再无法去面对谢必安此时的表情。耳边风声呼呼,衣袂哗哗作响,他似乎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是谢必安吧?
他眼角的最后一滴泪滑下,一切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哎,你说这些日,为什么孟婆姐姐总是不理我们呢?”阿傍和阿玛今日得空,俩个人找了个好地方垂钓。当然,这些鱼儿也皆是阴间的老大施法的假象而已。
“好死不死”崖下有一片湖,这是阿玛发现的,那里的湖碧蓝,鱼儿悠闲的在水里游来游去,一片安详之景。
“谁知道,或许……是葵水来了?话说回来,鬼也会来葵水吗?”阿玛光着两只脚丫子悠闲的泡在湖里享受着,虽然是冬日,但这只是假象,并不会真的让人觉得冷。
“要不,我们买些东西去看看孟婆姐姐?她总戴着彼岸,我们买些更好看的给她,讨她喜欢,你看如何?”
“孟婆姐姐戴彼岸肯定是喜欢,我看我们还是再买新的彼岸带给她吧。”
“也好,那还等什么?我们赶紧去吧。”阿傍站了起来,收起了鱼杆。
阿玛脱了鞋袜在泡脚,动作自然慢了点:“你个死牛头,等等我啊……”
“我说你快点行不行?”阿傍回过头道。
“你催什么命?我可没命给你催。”阿玛套着鞋袜。
“你再不好,我可不等……”阿傍的话说到一半,似乎听到了什么,停了脚步四处张望:“什么声音?”
“你催命的声音……”阿玛当他装神弄鬼,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话音才刚落,阿玛就听到阿傍大喝一声:“小心!!”
阿玛只觉得头顶生风,什么东西在哗哗作响,垂直下落,他只来得及抬头,就被什么东西照面重重砸到,“啊呀!”了一声,便连同那东西一起翻入了湖中。
“阿玛!!”阿傍赶紧跑了回来,蹲到河边张望着。
“你大爷!!!!”阿玛的头很快从湖中冒出,这一下把他的脑袋都砸歪了,整个脖子都倒向了一边。
阿傍赶紧伸手把他拉了上来,等他坐好,伸手一掰,“咔嚓”一声,脑袋这才归了位。
“什么玩意儿!竟敢偷袭鬼差!!”阿玛动了动脖子往湖里看去。
湖面上飘着个黑色的人影,身下的湖水都被他身上的的污血染成片片污黑。那人的装扮还能是谁,竟然是黑无常范无救!
“八爷!”二人异口同声喊道。
阿傍阿玛七手八脚的把范无救从湖里捞了起来,让他平躺在岸边。阿玛跪在一边,翻了翻范无救的眼皮:“糟了,八爷他不会死了吧?”
范无救胸口的伤口很深,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所伤。他双目紧闭,脸色青灰,感觉比死了还难看的样子。
“那怎么办?!”阿傍着急的挠着脑袋。
“什么怎么办?”阿玛顾不得自己全身湿透了:“先抬到二殿那儿去再说!看看还有没有救。”
“好!”阿傍二话不说就蹲了下来:“快!把八爷弄上来!”
阿玛七手八脚的把范无救拉了起来,好不容易才弄到了阿傍的身上:“快点!再拖下去,我怕连二殿都没有了办法。”
阿傍背着范无救就直奔第二殿,他个子极高,跑起来的步子也就是飞快的,很快就把阿玛甩在了身后。
“你个死牛头!也不管我死活了!早知道我也一并趴你背上了。”阿玛骂骂咧咧的赶紧跟了上去。阿玛虽然个子小,从前就是梁上君子,要追上阿傍并不难。
背上的范无救悄无声息,这让阿傍更是着急,虽然与黑白无常照面不多,但怎么说也认识了这许多年,多少都是有点感情的。阿傍跑得太急了,没顾着脚下,被脚下石头绊到的时候,整个人一软,扑倒在了地上,范无救被甩了出去,摔到了一边。
阿玛赶上来的时候,就看到阿傍摔了个狗吃屎趴在地上:“你个笨蛋!那么大人呢,怎么跑着还会摔跤?”
“我哪里看到地上有石子……好痛……”阿傍虽然人高马大,但生前是富家子弟,没吃过什么苦,这会儿膝盖摔疼了,眼泪都在大眼睛里打转。
“八爷呢?”阿傍看阿玛没事,想起了范无救,四下寻找了一番,居然看不到范无救的身影:“你把八爷给摔哪儿去了?”
“不就在那里……”阿傍抬手指去,却哪里还有范无救的身影,不由嘴巴都合不上了:“不……见了……”
“完了!你把八爷给弄丢了!”
阿傍顾不上疼了,赶紧爬起来前前后后找了一通,大手在脑门儿上一拍:“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阿玛瞪了他一眼:“我跟你说,这回咱们可是死一千回都不够的了。”
“怎么会?这八爷又不是咱们打伤的。再说了,一定是八爷醒了,自个儿回去了。要不然,就这一眼看到底的地方,谁还能在咱们眼皮底下把人带走不成?”
“你这话能编的更离谱一点吗?八爷伤的那么重,怎么可能自己走掉?”
“那你倒说说看,八爷怎么就不见了?他又不是什么蝈蝈儿,能藏在口袋里给捎走啊?”阿傍这话倒把阿玛问住了。
阿玛闭上了嘴,牛头马面的武功虽然没有黑白无常高,可是要在他们俩眼皮底下带走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难道真的像阿傍说的那样,范无救自己醒来后走掉了?
“不管那么多,我们先四处找找,如果找不到……那就是八爷他自己走了!”无论如何害死无常这个罪可不能再犯了。
“没错没错……”阿傍这回超有眼力见的点着脑袋:“可不是咱们把八爷弄丢的。”
“还愣着干嘛?四处找找去。”
“好!这就找去!”阿傍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拖着他就到处找范无救的身影去了。
范无救伤重的差一点当场烟消云散,当然不可能醒来后自己走掉,阿傍阿玛也是断然找不到范无救的人的。此时的范无救已经被苏荷给背着一路跑到回了自己家中。
范无救的伤势很重,苏荷没有功夫去追究到底是谁把范无救伤那么深的,当务之急便是先将他的命给救回来。范无救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胸口的黑气不断的往外泄着,伤口依然在流血,打湿了他大片的衣衫。
范无救的伤势很明显是被法器所伤,苏荷将他扶起来,坐在他身后,为他输入了一下阴气,暂时压制住了他体内四处流窜着要跑出来的魂魄。
苏荷将他轻轻重新放平着躺好,他皱着眉看着昏迷不醒躺在床上的范无救,倘若再找不到方法,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范无救魂飞魄散。
他弯下腰握住了范无救的手,轻声道:“无救,你再撑会儿,我一定会救你!”
范无救静静的躺着,魂魄似乎下一刻就会弃他而去,刚刚压制住的阴气,又开始渐渐从他胸膛上飘散出来。苏荷不敢再浪费时间,又输入了一些阴气给范无救,确保他在这两个时辰不会有事后便跑头也不回的跑出了家门。
苏荷不知道那个人这个时候会不会在,甚至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是只有他才能救范无救。苏荷在中毒的那一次,就是他救了自己。要不然,光凭范无救拿回来的解药,根本没办法救回他的命。
那人与他有约,不要问他的来历,不要问他的名字,那么,在苏荷需要的时候,他或将助他一臂之力。
苏荷一路跑到“长舌舍”,不去管上前招呼的小二,就在人群中寻找那个人的身影。
“你在找我么?苏荷?”那人的声音在他身后传来,苏荷转过身,就看到他一双充满智慧的眼睛。
苏荷看到他,双眼亮了了起来,他着急的抓住那人的手:“你说过,我要有事相求,你会帮我。”
“呵呵……那还等什么?你等得,他可等不得。”那人笑着点了点头。
这个人太神秘,苏荷甚至没有说明自己的用意,他就已经全知道了。但是苏荷顾不上那么多了,只要能救范无救,他也不想知道这个人是什么人。苏荷在前面带着路,将那人带回了自己的家中。
那人低头看了眼床上的范无救,在桌边坐了下来,自顾倒了杯茶喝了一口道:“你为何要救他?又拿什么来还我这个人情?”
“你上次救我,必然是有些事你要我去做,上次你没说,这次你一并提出来吧。”
那人放下茶盏,看着他笑道:“我要你做什么,你都愿意么?”
“只要能救他。” 只要能救范无救,杀人放火,魂飞魄散,苏荷都不在乎。
“那么……”那人站了起来,一字一句道:“我要你,就此忘记了他。你可做得到?”
苏荷抬眼望着那人,一时间屋子安静的只听到屋外雪花落在屋顶上的声音。
那人也亦不语,只静候着他的答案。
片刻,苏荷笑了,他抬起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既然如此,你可以回去了。”
“哦?”那人挑了挑眉,拿手上的扇子指了指范无救:“你宁可看着他魂飞魄散?”
苏荷点头:“是。要我忘了他,我宁可与他一起魂飞魄散。”
那人没有说话,只看着他不语。
苏荷也不再理会那人,越过他在床边坐下,握着范无救的手低头不语。
“你出去吧,再耽搁,就是玉皇大帝,也救不了他了。”那人开口道。
苏荷松开范无救的手,没有说话,起身离开了房间。
那人在床边坐了下来,看着身体开始半明半晃的范无救:“若今日受伤的是你心爱的人,你会不会也这么做?”
范无救给不了他答案,那人抬起手,血红的光芒从他掌心透出,渐渐把范无救的身体包围……
离开的时候,那人没有任何交代,但苏荷知道,他已经把范无救给救了回来。那人说过,大思不言谢,苏荷这一次也没有谢他。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总有一天,他们会再遇上的。
苏荷推开房门,走了进去。范无救依然闭目躺在床上,脸色相较之前,已经好了许多。他在床边坐下,摸着范无救的脸,心里的石头这才落下。
刚才说不怕,那是骗人的。苏荷怎么舍得范无救魂飞魄散呢?可是,要让他忘记范无救,他宁可选择陪着范无救死。
这一坐就是一个黄昏,戌时青蜡烛亮起的时候,范无救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他看着头顶的帐幔,一时没有办法反应过来。但他知道自己依然还在阴间,因为胸口的疼痛如此清晰,让他想忘却都难。
“你醒了?”
范无救转过视线,一眼就看到了苏荷的眼。
苏荷弯了弯眼睛:“你这一觉睡的时间可真长,再不醒来我就准备上床陪你了。”
“你……”范无救开口就觉得嗓子干涩的要命,连发出的声音都干巴巴的。
苏荷伸手端起放在凳子上的水,扶起范无救,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先喝点水再说。”
范无救勉强喝了一口,润了下嘴唇,这才开口:“我居然还活着……不,应该是,我居然还死着才对。”
苏荷扶着范无救躺下,给他掖好被角:“不要太感谢我。”
“呵呵……”范无救才咧开唇角,胸口就一阵疼,又收回了笑:“你知道吗?有个老头儿,一直说我爹娘不知道造了什么孽,居然生出我这样的畜生来。现在……我都有些相信这老头儿的话了。不是我爹娘造孽太多,那便定是我前世造孽太多……要不然怎么会……咳咳……死了一次居然还不够……”
“这样说起来,我前世也一定造了不少孽,要不然我千辛万苦的把你救回来,怎么却连句谢谢的话都没听到?”苏荷看着范无救的双眼:“少说话,多休息,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谢谢你了……苏荷……”范无救说完这些话,便又闭上了双眼,他伤得太重,很快又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苏荷衣带不解带陪在床边,范无救的伤势很重,虽然已经没有了魂飞魄散的危险,但是疼痛却是难免的。苏荷能为他做的也不过是端茶送水之类的小事。
范无救不禁会想起苏荷受伤的那一次,自己曾经就这么把他抛下了离开,甚至在离开前,还给了他的脸一拳。
“你还不如也给我一拳让我来得舒服。”范无救靠在床上看着他低头吹着粥:“还有,我的手脚没断,自己能喝。”
“你的手脚是没断,但是你胸口受了伤,用手会牵动伤口。”苏荷一勺一勺喂着:“我干嘛要打你?你真要觉得不好意思,等你好了以身相许吧。”
范无救拗不过他,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我这是睡了几日了?”
“在我这儿昏睡了一日,在此之前我就不知道了。”苏荷摇了摇头,继续喂着他。
“原来才一日……”范无救点了点头:“你从哪里把我救起来的?”
“从地上捡来的。”
“地上?怎么可能?”范无救明明记得自己坠了崖,应该落到了下面的湖里才对。
“阿傍背着你一路狂奔,不小心跌倒了,把你摔在了地上。我看你要再被他背下去,估计到不了城内就去了,所以就把你捡回来了。”
“阿傍?”范无救记忆断了片,没有办法记起自己受伤后的发生的事情。他只记得胸口那一刺,痛彻心扉。又喝了几口粥,他便摇了摇头。
苏荷也不勉强他,将粥碗放在了一边:“是啊,愣头愣脑的,我怕你再被他摔一下就真的要魂飞魄散了,就一路把你抱了回来。”
“我受了这么重的伤,你如何把我救回来的?”范无救喝了点粥,精神好了些,靠在床头和他说着话。
“我当然没这个本事,但是有人有。”
“谁?”
“这个我不能说。”
范无救没有再追问,苏荷这个人,他认识并不久,但性格倒也是颇有些了解的。
“这两日……酆都可有发生什么事么?我一直没去当差,二殿应该在到处找我才是。”
苏荷摇了摇头:“这两日我也没出门。你不见了,估计阴司里也闹翻了天。”
“你什么时候替我去二殿那里走一遭,就说我身体不适,过几日便回去领罪。”
“行。你就安心在我这儿养病吧。”
“嗯。”范无救应了声:“苏荷,你我生前……认识么?”
“大约是不认识的。”苏荷笑了笑:“你忘记了?生死册上没有我的名字。”
“可是……算了。”范无救摇了摇头,他初醒的那一瞬间,看到苏荷的眼神时,会感到莫名的熟悉感,恐怕是自己重伤导致脑子也混乱了吧。
“别去费神想那些有的没的了。”苏荷扶他躺下:“你现在这个样子,不能和我吵嘴,我都不习惯。”
“你干吗又让我躺下?我才坐起来一会儿啊……”
“你的伤势重,需要静养。躺着觉得无聊了?”
“当然无聊,我骨头都疼了。”
苏荷看着范无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然后脱了鞋子翻身上了床:“那我陪你睡。”
“你……”范无救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按住胸口咳嗽了几声。
“别动气啊。”苏荷侧卧在范无救身边看着他:“这两日我眼睛都没合上过,你好歹也让我沾一下床吧。”
范无救勉强往里面挪了挪,给他腾了点地方出来。
“别乱动。”苏荷伸手搂住他的腰:“我这样就够了。我们这样躺着聊天,也省的你老翻着眼看我。”
“到底谁在乱动?你睡就睡,搂着我干吗?”
“我是怕你一味着想让我,牵动了伤口。”苏荷的声音很低沉,缓缓的在耳边响起,倒有了一种催眠的效果。
“苏荷,你对自己的事情一点也不记得了么?跟我说说……”范无救眨了眨眼睛,提了提神,不想这么快又跟只猪一样睡过去。
“不记得了。”苏荷的一双眼就像是漆黑夜空中的星辰一般。
“什么都不记得了?”范无救第一次这么近且仔细的看他,才发现他有一双极美的眼睛。
“也不是,我还记得你。”苏荷眼睛弯了弯,笑望着他。
“我?什么都不记得,却记得我?你拿我开心啊?”
“我只记得我喜欢你。”苏荷一错不错的望着范无救的眼睛。
“就知道胡说八道,不愿意说就算了。”范无救停了一下,又问道:“苏荷,你怎么不问我如何受的伤?”
“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我的。”
“呵呵……是谢必安。”范无救笑了笑。
苏荷点点头:“没关系,他伤了你,我救了你。”
“你早猜到了。”范无救失踪这两天,谢必安居然没有来苏荷这里问过,这答案自然是再明显不过的。
“嗯。”苏荷点了点头。
“他爹爹……在我的哭丧棒下灰飞烟灭了,他以为是我做的。”
“我知道不是你做的。”
范无救没有再说话,缓缓闭上了眼睛。他与谢必安相识前前后后几十年,却还不及眼前只认识几个月的苏荷。谢必安伤他,他不怨,可谢必安不信他,这让他心寒。
苏荷亦安静的躺在范无救的身边陪着他,他能做的,想做的,都只是这样静静的陪着他。
范无救的伤好的很慢,但也总算在慢慢恢复了。再隔了两日,他已经能下床了,便准备跟苏荷告辞。一是打扰了他太久,二是他也得回去给二殿一个交代。
“谢谢你的照顾了,我这就回去了。”范无救的脸色依然不好看,但比起前几日,已经好太多了。
苏荷站在他面前,抿着唇,许久才点头:“也好,有些事你总归是要去做的。”
范无救来的时候身无长物,走得时候也是一身轻松。他朝苏荷抱了抱拳,拉开大门踏了出去。
“无救!”苏荷站在门口,北风吹起了他的长发。
“嗯?”范无救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他:“怎么了?”
苏荷转身进屋,从里面拿了一件斗篷给他披上:“虽然不知冷,但这些东西原本就不是为了御寒而用的。”
范无救有些愕然,他既明知自己不冷,又为何要多此一举?斗篷披上身的时候,他似乎真感觉到了一丝暖意。
“呵呵……谢啦。”范无救冲他笑了笑:“等我好了,再找你喝酒。”
苏荷弯起了嘴角,低头给他系好斗篷:“我等你。”
虽然只有这三个字,但是其中包含的情深,范无救很是能体会。从阳世到阴间,范无救始终都在等。
“好……”范无救点了点头,他曾经让苏荷在山顶空守过一夜,那时,他不曾感到愧疚,这一次,他不会再失约。
“你不来找我也不要紧。”苏荷朝他一笑:“我来找你也是一样的。”
“这次我不会失约的。”范无救摸了摸斗篷的毛领:“我走了。”
苏荷点点头,站在原地就像每一次范无救离开那样望着他的身影。只是范无救依然不会回头,自然也就不可能看到他注视自己身影的双眼,是如何深情且期待。
其实范无救和苏荷是同一类人,他们痴情,深情,义无反顾;坚强,进取,且不畏世俗眼光。
这一点,到很久以后,范无救才真正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