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十七话 陷阱(1 / 1)
黑无常的心情最近很好,非常好。连牛头这个蠢如猪的大个子都看出来了,用马面的话来说就是:“八爷最近颇是春风得意的样子。”
比起范无救的春风满面,谢必安似乎最近总是心不在焉,有一次居然差一点让恶鬼给跑了。范无救问他怎么了,他也只是说身体困乏,没什么大事。
而在这一次的公务执行中,范无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些天谢必安总是有些心神不宁的原因了。
眼前的这个鬼魂,就是他化成了灰,范无救也是认得的。他阳寿八十有一,依稀看得出年轻时俊朗的模样,五官锋利,鼻梁高挑,和谢必安眉宇间极是相似。
这个人就是谢长贾。
范无救虽然恨他,但毕竟他是谢必安的父亲,也就不愿意多计较,再说人死为大,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什么恩怨都该放下了。
他知道谢必安现在心里不好受,做了几十年的无常,生死自然是看透的,死了不过是换个地方重新生活,亦或是投胎做人。只是……由黑白无常索来的鬼魂,人们通常称他们为“恶鬼”。
为人子女,自然是不会愿意听到有人这么形容自己死后的双亲的,而谢必安却要以无常的身份,亲自来锁这个生他养他的亲生爹爹,这怎么能叫他不难受?
执行公务时,他们会变换模样,谢长贾自然不会认出这个吐着长舌头,个子高的像麻杆的白无常就是自己的儿子谢必安,也就更认不出身边那个眼睛狭长,肚子圆得跟怀孕似的黑无常是他生平最痛恨的人范无救。
生前谢长贾就是个钻头觅缝、狗彘不食的主。都活了这么一把年纪了,死了下来做鬼依然嚣张拨扈,唯已独尊。此刻不但不惧面前的两个无常,还跟身边两个恶鬼吵了起来。
“你算个什么东西?老爷子我今天偏偏要排在你前面,你才长了几根毛?居然敢这样跟我这样讲话?!”谢长贾什么都要争个先,做鬼都改不了这个毛病。
可下来的这些都是恶鬼,哪像阳间的百姓那么好欺负?这个老鬼老得连走都要走不动了,居然还敢这么叫嚣,那年轻的恶鬼便待对他动手。
谢必安无论于公于私,都是要出口喝止住的。只是今天这恶鬼中有一人是自己生前的爹爹,虽说谢必安进了阴司,做了阴间的鬼神之一,也就等同于断了轮回,斩了生前所有的牵挂,但是那么多年的伦理道德哪儿是这几十年就能抹去的。他不想徇私枉法的帮着谢长贾,只好拿眼神求助范无救,希望他可以出声制止。
范无救扛着哭丧棒走到了两个争吵的恶鬼面前,咧了鲜红的唇笑道:“你们是连鬼都不想做了么?再吵,我便一棍子打得你们魂飞魄散,好叫你们早日升天。”
做人的时候再凶恶,大不了一死了之,过个几十年又能轮回重见天日,可是做了恶鬼要是再死一次,就是彻底玩完了。年轻的恶鬼虽然嘴上依旧强硬,但是手上可止住了:“这个死老头儿蛮横不讲理,到了阴间在两位无常爷面前还敢插队放肆,要打也该打他。”
“你说什么?黄毛小儿狂妄无知!”谢长贾人老,脾气可不减当年:“你我要还活着,我定让人把你抓进官府,把里面的十八般酷刑都尝遍了,定不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够了!阳间酷刑我是不知道,你要再罗嗦,便让你尝尝哭丧棒的滋味。”范无救看他不懂见好就收,只得厉声喝止。
“你凶什么?!不就是个无常么?在人间,充其量就是个小衙差。老子我可是亭长,谁不敬我几分?我看你生前也没少做坏事,长成这幅模样。还有,你身后那个,跟吊死鬼似的,定也是做了恶才下来的。”谢长贾恶毒道:“阎王把你们判成这等模样,倒是大快人心。”
范无救细长的眉毛渐渐拧了起来,握紧了手里的哭丧棒。
“怎么?想打我啊?”谢长贾毫不畏惧:“我又没有逃跑,想对我滥用私刑?你敢!打啊!你来啊,老子要是皱下眉,就不叫谢长贾!”
谢必安拉住范无救,站了出来:“生前是善是恶,判官生死簿上自有定夺,你们再生是非,休怪我们手下不留情了!”
那个年轻的恶鬼倒不敢再造次了,谢长贾却依然一脸轻蔑,他抬头看着这个麻杆:“怎么?你有本来就打啊,魂飞魄散?老子才不怕!你们打了我,谁也别想好过!别当我孤老头子好欺负!”
谢必安皱了眉,谢长贾的脾气他是知道的,在人世间他们是父子,自然不能顶撞自己的父亲,可是现在他是无常,倘若这样下去,其他恶鬼更是不会将自己放在眼里。现在这状况倒是弄得他骑虎难下。
范无救拉了他一把,道:“你且去前面看着那些恶鬼,这个老头子交给我。”
谢必安看了一眼范无救,走到前面令其他恶鬼抓紧赶路。
“怎么?换你个肥猪一样的无常我就怕了你?”白无常无奈离去,让谢长贾更是得意忘形:“你还是快快学那白无常识相点吧。”
“你要想走便走,你要留着,我也不拦你。”范无救看着坐在路边捶腿的谢长贾道:“自有夜叉把你当游魂收了,却十八层地狱看地火。”
说罢也不再去管谢长贾,扛着哭丧棒就跟在了队伍最后面。
“你以为我会怕你吗?这个没教养的!难怪死了也只能做无常不得投胎。”谢长贾骂骂咧咧的跟在后面。
“呵呵……”范无救笑道:“原来是这样,那你看白无常为何投不得胎呢?”
“左右不过是也做了什么恶事,看着也不像是什么好人。”
“我倒知道一二,要不要讲与你听?”
“你们的那些破事我可懒得听。”
“白无常在人间从不作恶,为人善良,品行端正,按道理来说,他死后,应该是早日投胎到好人家去的。可惜……”范无救自顾说着:“他有个过街老鼠般的爹爹,这个老头子在阳间为非作歹,无恶不做。阎王本来想放白无常去投胎,但白无常心善,知道自己那猪狗不如的爹爹百年后,一定不会有好结果,就说自己愿意替人间的爹爹赎罪,宁可在地狱忍永世不可投胎之苦。”
这一番话自然是范无救编出来的,也不过是出口心中的恶气罢了。
“你个小杂碎,指桑骂槐,别以为我人老了听不出来。也不知道你爹娘造了什么孽,竟生的出你这个畜生来!”
“你要还有些人性,就替你儿子想想吧。”范无救心情好,也懒得和他多计较,若是换了平时,恐怕早一脚把他踹飞了。
范无救和谢必安赶着这几个恶鬼奔赴黄泉路,黄泉路上并不难走,只是过了黄泉路便到了恶狗岭和金鸡山。一路前行,就听到一阵狗吠,而且叫声越来越大,越听越毛骨悚然。狗和鸡是阳间和阴间沟通的两个很重要的使者,狗可以看到阴间的灵魂发出叫声,金鸡报晓就是通知鬼魂赶快避让阳光,以免魂飞魄散。
谢长贾他们一群恶鬼刚进恶狗岭,只见一群群恶狗,目光凶横,满嘴钢牙,皮毛如钢丝一般坚硬,向各路灵魂疯咬过去,不撕扯掉腿脚是不肯松口的。各路灵魂使尽浑身解数也难逃这恶狗的铁嘴钢牙,有的被咬断了胳膊,有的被扯断了腿脚。恶狗岭满岭皆是残肢破体,污血淋淋。能全身过恶狗岭的寥寥无几。这些都是恶鬼们在阳间作乱的报应,所以阴司有规定,黑白无常只负责锁魂,不得出手相救,任由这些恶鬼受尽折磨。
生年属狗、爱狗的人,或是行善积德之人过恶狗岭如履平地,一路向前;而生前打狗杀狗吃狗肉的人,此时要魂飞魄散。那些杀狗的屠夫到了此地,恐怕要尝尝被人宰杀分割的滋味了。
谢长贾年已八十有余,无论反应还是体力上都没办法应对这些凶残的恶狗,黑白无常公务在身,自然不能相帮。范无救看着谢必安越皱越紧的眉头,最终还是偷偷出手帮了一把谢长贾,把他从恶狗的嘴下给抢了下来。尽管如此,老头子也已经是皮开肉绽,还断了几根手指,乌黑的血不断的往下滴着。
这些恶鬼基本上都受了伤,更有断胳膊断腿的,好不容易过了恶狗岭,再也走不动了,黑白无常便让他们在路边稍做歇息再赶路。
“你……你是不是……收了我阳间家人的好处……看你个贼眉鼠眼的……才不会好心帮我……”谢长贾靠在一边连说话都费力。
谢必安到底还是不忍心,拉住了范无救:“你去看看其他恶鬼,能赶路的就继续赶路,不能赶的就让他们自己爬去吧。”
范无救应了声,便往前面去了,他虽然没有父母,但为人子女的心情,他多少还是能体会一些的。
谢必安对谢长贾道:“我们休息会儿再赶路,你也别说话了,前面还要过金鸡山,有苦头受呢。”
“怎么?走了个肥的,来了个吊死鬼……”谢长贾咳嗽了两声,吐出了口黑血:“少给我装好人!你和那肥猪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老子见了阎王,一定要告你们!”
谢必安从腰间卸下水囊递给他:“漱漱口吧,要告我们,也得安全过了金鸡山才行。”
“滚开!少给我装!”谢长贾拍开水囊,又忍不住咳嗽起来。好不容易过了个恶狗岭,居然说前面还有什么金鸡山,不如直接把他扔下十八层地狱得了。
金鸡山,有两道岭,笔直的山峰就要一点一点的爬过去,形象的比喻,是从鸡背爬到鸡冠上,只有翻过金鸡山才能到达酆都城。这恶狗岭和金鸡山都是所有灵魂必须要过的两道关,只有过了这两道关才真正成为鬼魂。一入金鸡山,一群一群的公鸡迎面扑来,那铁嘴比起秃鹫的嘴有过之而无不及,一下能捯瞎灵魂的双眼,煽动的翅膀更是让你无法躲避,那锐利的爪子更像黑无常手里的抓魂钩,一爪子就让你皮开肉绽,深入五脏六腑,并且不抓出你的心肝不算完。
谢必安看着谢长贾的样子,心里难受,不由就抬手轻拍着谢长贾的背,给他顺顺气。
谢长贾还想挥开,却没有了力气,垂着头,靠在树上闭上了眼睛,竟不动了。
“你怎么了?”谢必安看谢长贾居然闭上眼睛不动了,有些着急,蹲了下来推着他:“爹,你怎么了?你醒醒啊,爹!”
谢长贾只觉得一股气在体内乱蹿,心想自己怕是见不到阎王就要魂归这里了。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听到有人叫他爹,不由一个激灵,缓缓睁开了眼睛。
谢长贾只见那个麻杆儿一样的白无常蹲在地上,一脸焦急的望着他。
看到他醒来,谢必安这才放下心来:“爹你怎么样?”
“谁是你爹?!”谢长贾怒道:“我儿子才不是你这个死鬼样!”
谢必安见谢长贾不肯认自己,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站起了身子:“既然醒过来了,那就继续赶路吧。”
阎王他们正在殿内守候呢,虽然还想让谢长贾再休息会儿,可这不是他一个无常能定的。
谢长贾看着自己浑身的惨状,哪里还肯再走:“老子不走了!让那夜叉来锁我去吧!再不过什么金鸡岭了!”
谢必安复又蹲下:“凡是鬼魂都要走过这两处,即便你留在这儿夜叉也是不会来的。你留在这儿就只能一辈子呆在这儿做个孤魂野鬼。”
“我才不听你的鬼话……”谢长留还想破口大骂,忽然就伸手抓住了他的领子,从他领子里扯出了一根红线,红线的下面坠着片金锁:“你……你这金锁哪里来的?!你这个恶贼!!!”
谢必安望着谢长贾,眼看瞒不下去了,只得开口道:“爹,我是必安啊。”
“你说……什么?”谢长贾睁大了昏花的老眼,看着眼前这个吐着鲜红长舌的无常:“你……你是必安?”
谢必安点了点头:“我是必安,爹。”
“必安……我的儿……”谢长贾没想到父子居然几十年后,在阴间相见,一时老泪纵横: “你……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这只是我做无常的样子而已,爹不必伤心。”谢必安要务在身,虽然心中感伤,却也不敢多耽搁,上前扶起了他:“爹,你还是速速随我走过金鸡山吧。过了这个山头,就没有问题了。”
谢长贾被他搀扶着站了起来:“那……你的意思是,你一直没有投胎,就在这里做无常呢?”
谢必安点了点头:“这些事,日后我再同你说。现在我们还是快些赶路吧。”
“哪来什么日后?你当我不知道?我这是要去受罪的。”谢长贾擦了把眼泪,又道:“对了,那我给你娶的媳妇儿……”
谢必安迟疑的点点头:“爹,虽说要去受罪,但是等刑满后你还是可以投胎做人的。阎王已经在阎罗殿等候了,再迟就不好了。”
“我问你肖玉的事呢,你不要给我转话题。她现在是不是你媳妇儿?她投胎了没有?”
“嗯,她做了无常夫人,自然也是没办法再轮回转世的了。”
谢长贾一听,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对了!还有范无救那个小杂碎呢?他下十八层地狱没?还是去投胎了?”
谢必安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回答谢长贾才好。若是谢长贾知道这个凶神恶煞的黑无常就是范无救的话,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事来。
“为什么不回答我?”谢长贾狐疑的看向他:“你……难道他没有投胎?!”
“爹,无救他比我先下来,我也不清楚那么多。我们还是快快赶路吧,过了时辰阎王责怪下来,孩儿可是要受责罚的。”
“你是我谢长贾的儿子,必安。”谢长贾一边赶路,一边说道:“你最不擅长的,就是说谎。那个小杂碎是不是没有投胎?是不是还缠着你?他是自己不带种么?!好好一个男人,死缠着你做什么?!想做娘们儿,去当小倌啊!生前就不是个好种,死了还要来祸害你!去!带他来见我!我定要……”
“定要如何?”范无救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他弯了双眼睛笑道:“我就在这里,你便奈我何?”
“你……”谢长贾真是做梦也没想到这个肥嘟嘟的黑无常居然就是范无救:“你个不要脸的,做鬼也要缠着我儿子!果真是个没人要的杂种!你那些肮脏的事我定要告诉阎王,让他扔你下那十八层地狱去!”
“爹!别说了!”谢必安听不下去了,出口相劝:“你刚受了伤,不要气到了身子,我们还得赶路呢。”
“呵呵……你怎么就知道我没人要了?”范无救并不生气,笑微微的看着气极败坏的老头子:“我劝你还是留点力气过金鸡山,你现在这样子,怕是见不到阎王告状的。”
“你!”
“无救!你去前面看着他们,这儿有我就可以了。”谢必安见谢长贾要破口大骂,赶紧支开了范无救。
范无救见老头子差点气晕,心中万分痛快,扛了哭丧棒就往前面去了。
谢长贾在背后用尽恶毒语言骂他,直到自己累了,这才停了下来。好一会儿没有再开口,眼前隐隐已经能看到金鸡山,谢长贾已觉体力不行。他一生自觉风光无限,只可惜儿子和这个小杂碎的事情,辱了门楣。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不由长长叹了口气:“必安,爹是没办法管你了。只盼你能好好待你媳妇儿,不要让爹失望。”
谢必安知道谢长贾说这话的意思,这件事生前就让他心烦意乱,没想到死后居然还这样纠缠着他:“我会好好待肖玉的,爹就放心吧。”
“我有几句话,想同范无救说,你且去把他叫来。”谢长贾抬了抬手示意:“你勿须担心。你既已答应我好好待肖玉,我也不会再为难他了。毕竟……我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
谢必安有些不放心,却又没办法不听父亲的话,只得走到了队伍前头,将谢长贾的话说与范无救听:“无救,你就看在我的份上,再忍一下。”
范无救转头看了眼队伍最后面的谢长贾,他这会怕是气累了,也骂累了,坐在大树下的石头上歇息。
“就看在你的份上。”范无救朝他笑笑:“你看着他们,我去去便来。”
“嗯。”谢必安点了点头。
范无救走到谢长贾面前蹲了下来,笑嘻嘻的看着他:“怎么?把我叫来,又想骂我么?你骂吧,我就看在必安的份上,这一回全忍了。”
谢长贾低着头坐在石头上,并没有出声。
范无救耐心的等着他开口,他生前对自己从来没有过一句好话,死后更是变本加厉。不过无所谓,他老了,且死了,范无救再忍,也只有这最后一次了。
良久,谢长贾抬起了头,嘴皮子蠕动了两下,却并没有发出声音,他看上去很虚弱。这让范无救觉得,他很有可能都到不了金鸡山了。
“你说什么?我听不到。”
谢长贾极疲惫的往前冲了冲,又轻轻说了两句,但范无救依然没有听到。
“你竟也有骂不动的一天么?”范无救笑着往前冲了冲,凑近了想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范无救太过大意,又或者说,他根本料想不到谢长贾居然会这么做。在他刚刚凑过去的一瞬间,他放在脚边的哭丧棒被谢长贾忽然拿起,直直的往自己身体上刺了上去。
范无救只觉迎面一阵黑气,赶紧上前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哭丧棒已经定入了谢长贾的胸口,一股黑气慢慢泄了出来。
“你!!”范无救慌了神,赶紧伸手扶住了摇摇欲坠的谢长贾。
“你斗不过我……小杂碎……我可以杀你,但我只知这哭丧棒对我等普通鬼魂有效,却不知对无常是否还有……这效果。我要……不成功……就是功亏一篑……但现在……必安他会替我报仇的……”谢长贾的口中吐出大口的乌血来,嘴角带着笑,一把紧紧握住了范无救的手臂,拼尽全力大喝一声:“小畜生!!!!!”
“你……居然害我?!”范无救又气又急。
这声大喝让周围的恶鬼们都听到了,回头望去只见谢长贾已化作一团黑气,魂飞魄散了。恶鬼们的骚动很快将引起了谢必安的注意力,他不看不要紧,一看差点儿晕过去。
只见范无救握这哭丧棒,哪儿还有谢长贾的影子?亲生爹爹居然就这么在自己眼前灰飞烟灭,谢必安怒火攻心,不容细想就冲了过去:“范无救你!”
谢必安性格虽好,为人温温吞吞的,其实也是个一冲动的主儿,从当初他的死就可以窥见一二。范无救的死明明很蹊跷,他没有细想就随范无救下去了,等做了无常回想起来才发现自己当初是有多冲动,好歹要给范无救报了仇再下来。
谢长贾深知儿子的脾气,才会出此绝招。
“必安……”范无救百口莫辩的站了起来,却还期望着他能听自己解释:“你听我说,不是你看到的这样……”
这一回谢必安又犯了同样的错误,他什么都听不见,谢长贾魂飞魄散的事实让他气昏了头,二话不说就一掌击向范无救。这一掌又快又猛,半分情面都没留。
“必安!”范无救险险的躲过了这一招,身旁的大树吃此一掌,堪堪从当中断裂开来。
谢必安已经被丧父之痛包围,哪儿还听的进去范无救的话,只是拼尽了全力对付范无救,一心想为父报仇。
范无救的功夫与谢必安其实不相上下,但他无意出手,只是一味避让,很快就手忙脚乱处了下风。肩头中了他一掌后,范无救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了身形。
谢必安不给任何喘息的时间,便又出手上来,范无救不得不步步拆招,越发狼狈。
范无救只想着如何周旋脱身,怎会想到谢必安已经失了理智,爹爹刚死,立刻又魂飞在自己眼前的巨大悲痛,让他完全红了眼,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范无救连接他几掌后,忍不住想出手逼退,没想到谢必安对他的出招视同不见,只一味攻击,毫无避让的意思。范无救一惊,硬生生的收回了即将拍到他身上的一掌。
然后他听到了胸膛被刺穿的声音,尖锐的疼痛感从他的胸口立刻扩散开来。他垂下手,低头看着胸膛上被哭丧棒刺穿的地方,血滴答落到地面上,很快浸湿了一小片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