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波又起（1 / 1）
门外，秦凌垂头立着，边上的守岁看到不禁摇摇头，果然是同人不同命。想当初，那么好的牌握着，也终是入不了公子的眼。
“秦女医，我看您不如先回去？”想起先前公主问他的话，他就心惊肉跳，若是出来后又看到秦女医在，怕是真的要闹翻天了。
“是啊，这大太阳的要是晒伤了，公子不得心疼坏了，我家主子的名声，还没进府就被毁得一干二净了。”秋景阴阳怪气地道。
秦凌却站着半分不动，直到里边的门打开，她才微微抬眼，就见一向冷静自持的人此刻眉眼间尽是温柔，仿佛恨不得将世间所有的星光都汇聚到眼中。只不过，在看见她的一瞬，他又恢复成往昔的模样。
她朝苻笙行了个大礼，院中的随侍看到，不由心惊。在他们看来，这秦女医虽没有正式成为公子的侍妾，但因生养着小郎，在府中的地位非同一般，就是子丑寅卯辰巳六位都对其多有礼遇。而此刻，她竟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朝这还未入府的段女郎行这稽首大礼，想来这段女郎，手段是厉害的紧啊！
苻笙看到她，却是视而不见，直接从庭院中穿过。
“日后你不可日日见她，也不许……”苻笙边走边说，想起方才秦凌看向他的眼神，不由皱眉，爱慕，她可以理解，但是更多的，却是一种莫名的情绪。
“我不会再私下见她，以后，便由你做主就行。”慕容冲直接接过话。
她皱了皱鼻子，“你在寻什么药？阿甄也是忙活着这事儿，王寻都到了好一段日子了，她也还未回来。”
慕容冲看着她，眼角闪过一丝痛色，他拂了拂她的鬓发，笑着道：“你姑姑应该是快回了，王寻在你府上可方便？”他当初设计引来王寻，为的不过是让甄茴无心插手在他和她之间。
“我没想到子瞻早已识得王寻，如今虽日日相见，却也完全似是陌生人般。”那小大人的模样，简直让人哭笑不得，也不知阿甄是怎么教出这样的性子的。从前待她时，她可是惯得很，总是嘴硬心软。
“辰龙同我说，段随近日武艺进步颇大，你若是愿意，我便带他一同出征，没上过战场，便是在家中练上一辈子，也是没用的。”当初他也是如此，轻敌自傲，以致于最后战败付出巨大的代价。
符笙犹豫，她知晓段随心中的愿望便是上阵杀敌，但是，此敌却是她的故国，而她，从心底里也不愿他上战场，若是发生什么，她真的难以与他父母交代。
他看出她的难处，只是笑笑，“我看不如让他自己决定，十五的男儿，已经不小了。”他十五岁时，已经历经生死，辗转长安与平阳，而她，也是如此，期间更有许多他不知道的艰苦。
两人在这儿提及甄茴，没想到刚出府，就遇上了丑牛。
“主子，我同甄女郎……”丑牛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一看到苻笙，到嘴边的话瞬间又咽了回去，只眼巴巴地看着慕容冲。
慕容冲扫了他一眼，然后开口：“你同她一起回的城？”
丑牛一愣，继而点点头，“对对，属下刚碰上了她，她如今已往段府去了。”
苻笙第一反应就是王寻怕是要糟糕了。
她抬头看慕容冲，“我先回府，你自忙去。”她想着他立即就要出兵，这又是他登上高位后的第一战，怕是有许多需要准备的。
“不用，我陪你一起。”他握着她的手。
段府上，穿着淄衣，束着头发的甄茴大步朝院内去，一边同身旁的莫石说话。
子瞻早就接到消息，已候在庭中。
甄茴一看到他，大感意外，“今日太阳可是从西边出来了，你竟会出来迎我？”
她自是知道自己小儿的性子，古怪得很，从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阿娘何必嘲弄，您不过是抱怨儿子不像您想要的那般黏着您罢了。”子瞻气鼓鼓的包子脸上，一双眼睛却是咕噜噜地转着，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甄茴可不吃他这一套，“说吧，又有何事想要我出手帮忙？”
莫石见这母子俩就这般在庭院中聊了起来，无奈地插话道：“姑姑，您好歹先去换身衣裳，然后再坐下来好好聊，主子怕是在等着您。”
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尴尬的声音。
苻笙没想到会这般巧，她刚回来，而王寻，也正好回府，而阿甄和子瞻也全部立于庭中。
一时间，也勉强算个大团聚了。
甄茴原本的笑意在看到王寻的瞬间僵住，神情复杂，是恨非恨，有情无情，转而尽数消散，仿佛面前的只是一个远方的陌生来客。
她朝苻笙和慕容冲道：“我先回房梳洗，子瞻同我过来。”
王寻怔怔地看着甄茴的模样，这么多年，她似乎一点都没变，无论何时，都是理直气壮，毫不退让的。
他开了开口，却说不出话，直到她迈步离开，才沙哑地开口，叫着她的名字，“阿甄。”
她恍如未闻，径直欲往前去。
子瞻却忽然站住，叹了口气，一脸同情地看看王寻，又看看甄茴，无奈地摇摇头。
“阿娘，你便瞧在他年纪一大把还千里迢迢赶来的份上，听他说几句吧。”
王寻一愣，看着子瞻的眼神又惊又喜，这些天他待在这儿，他却从未同他说过一句话，他以为他讨厌他，更是不敢再主动接近。
甄茴恨恨地怒视着子瞻，“大人的事小儿勿插手。”
“那大人便应该有大人的模样。”子瞻也毫不示弱。
最终，还是苻笙开口，才让这家子的吵架转移地方。
慕容冲再见王寻，对往事一点未提，反而问候起慕容瑜。
当着子瞻的面，王寻有些尴尬，对方却丝毫不在乎，转而研究其慕容瑜同慕容冲的关系。
段随自听说了可以上战场后，嘴上不说，却是兴奋得彻夜难眠，第二天一早就跑到军营处，缠着卯兔学习兵法，还拉上了孙娘子。
卯兔忙得不可开交，却偏偏不敢得罪这未来女主子的外甥，只能咬牙认下。
至于孙娘子，则是慕容冲亲自开口允下，因为苻笙一言“草木皆可为兵，更何况一有勇妇人”，更甚者，他真开始用起这独有的力量，开始在城中召集无所依的年轻妇人，交由孙娘子组织成娘子军。
不过，慕容冲虽有此作为，却并未多加重视，在听到孙娘子主动请缨随军时，没有片刻的考虑便直接拒绝，最后是在考虑到勤兵的数量时，他才想准了孙娘子的请求。
婚礼定于八月，只待慕容冲出征归来。
姚府，姚玥在听说秦女医给她下了帖子，说是小郎想她时，不由得意一笑。
自从她到了这儿，她便已经慢慢平下了心，从一开始的怨怼，到如今的踌躇满志。
她一定会让他看到她，将那盏从她手上夺走送人的花灯，再重新捧到她面前。
慕容瑶确实对姚玥十分亲近，一见到她就扑了上来，而在秦凌面前，他似是多有畏缩和胆怯。
秦凌拉着姚玥的手，无奈地道：“真是难为你了，这些日子总是扰了你的清静。”
“阿姐可别这么说，小郎端和有礼，与我亲近也算是难得的缘分，您可能不知，我自小就是个霸道的，身边的人也自是避着的，这还是第一回有人不惧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姚玥笑着撒娇。
话一转，她似不经意间提起了上次见到苻笙之事，脸色露着歉疚，“也怪我太随性了些，不晓得段女郎会对小郎有嫌隙……”
“此事说来并不怪你，这一切都是我应有的报应。”秦凌的话语透着淡淡的沧桑，她看着慕容瑶，眼角闪过一丝狠戾，却转瞬即逝。
姚玥心中一跳，迟疑地问：“这话又如何说？”
“你可能不晓得，这段女郎其实是我曾经的主子。”她慢慢道来，“她与公子相识甚早，也早有情愫。”
“可……可他之前不是在宫中？”姚玥咬着唇，想起那次灯会，心中却是已经相信。
“那不过是个替身，莫急，且听我细说。”秦凌温言一笑，“女郎自小富贵，容似花仙，却因患有寒症，平时药不离身，我当初便是她身边的女医。后来女郎家逢落难，不得不离开长安，也因此与公子失散多年。而我，也因为一场流民之乱，与女郎走散，巧遇公子。”
姚玥喃喃道：“阿姐真是好运气。”
“幸蒙公子不弃，允我跟在一侧，一待便是十年。期间，女郎的死讯一度已被确认，公子伤心欲绝，却仍不愿放弃。好在如今找到女郎，总算没辜负了公子的一片深情，只是，我终究是背叛了自己的主子，还有了瑶儿。”
“这如何能怪阿姐？她十年未现身，难不成还需公子为她守节不成？那岂不是妒妇！”想起当时苻笙的态度，可不就是这个模样。
秦凌摇头，“因为寒症之故，女郎无法生养，所以，她看到瑶儿，才会那般……冷淡，即便是不喜，也是应当的，毕竟是我这阿娘先对不起段女郎。只是难为公子……”她拭着泪水，说起慕容冲时，却笑得温柔，“我只愿公子能过得好，得偿所愿罢了！为此，我便是付出性命，也是无怨无悔的。”
七月十五，中元节，鬼门大开。
燕秦大战，两军以少对多。慕容冲命妇人骑牛扬尘，着花衣，揭竿为旗，让其排在阵后，造成人多势众的假象。
两兵相交，慕容冲一声令下，“班队何在？”
阵后的妇人扬着手上的尘袋冲上前来，埃雾连天。
秦军不知底细，大溃而亡。
慕容冲率军趁胜追击，于清晨之际攻破苻晖大营，继而又在灞上大败苻坚少子苻琳，占据阿房。
此间，秦营督军苟简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