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总相逢(1 / 1)
“主子,怎么往这儿来?”莫石扶着苻笙下车,看着前面的回香堂。
此时正是多战之际,整个华坛县几乎门户紧闭,路上也仅有少数的几个过路商贩,身边还都伴着许多壮汉。
苻笙走了进去,对抓药的童子问:“今儿的茴香子可是酉时到?”
那童子先是瞧了她一眼,继而抓了一把茴香子试了试量,包好后递过去,也不说话。
“多了些,二钱足矣。”她看了看,脸上渐渐露出笑意。
很快,帘子后边出来个四十来岁掌柜模样的人,恭敬地朝苻笙行了个大礼,“女郎这边请。”
“主子。”莫石赶紧阻止。
“没事,且先一起进去吧,如果没弄错的话,应该是姑姑。”她止不住有些激动。只是,再想到府上的子瞻,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掌柜的一进到里边的厅堂,马上将一封书信双手呈上,这是家主让奴交给女郎的,说您一看就明白。
“真是甄茴姑姑?”莫石有些不敢置信地问。
这么些年,她们避居此地,不敢往其他地方去,一是因为公主的身子,再者就是无处可去,天大地大,于她们而言,却是哪里都一样。为了不被有心人发现,公主甚至只能以段女郎妹妹的身份示人,再暗中派人往仇池去找甄茴姑姑的消息,可惜始终毫无音讯。
她几乎都以为,这辈子她们可能都无缘再再见了。
“可是姑姑要见我们,为何不直接来?”
苻笙沉疑,“有人在找我们,或者说,他们已经盯上了阿甄,所以她才会这般小心。”
莫石还是不明白,既然都可以送信告诉主子她的消息了,又为什么不直接见面。
“你可记得在宫中时,我何时用药?”
“莫约都是酉时。”
苻笙点头,她也是因为那茴香子才想起了这一茬。在阿兄的事情后,曾经有一段时间她们在北宫中过得甚是清寒,不要说是药材,即便是吃食,也是缺这少那的。她的寒症发作,阿甄为了祛她体内的寒毒湿气,四处求寻,最后才在膳房寻到了有助于驱寒的茴香子。
直到后来,她发现她的视线开始模糊,视力下降。她也只是以为是受惊过度,后来才知道是这药的原因,便从方子中将其踢除了去。
阿甄为此后悔内疚,更是在出宫后还四处搜寻,为的就是治愈她的眼睛。
那名贴上的香味,与闹出的假药事件又太过巧合,看着似是挑衅,用量却偏偏少得让人难以发觉。而当她闻到那味时,几乎立刻可以肯定是与记忆中的一般无二。
等她去问了出事的药铺掌柜,便晓得整个华坛县的茴香子,都是外商所供。最巧的是,今日正好便是药材到的日子,而段家对面似是打打对台的药材铺子,名字便是回香堂。
酉时一刻,一辆马车从后门驶进了院子,马车还未停稳,就直接跳下来的甄茴匆匆跨过花门,就看到安坐于堂前的苻笙。
她看着她抬头,笑的一如十年前,唤她“阿甄”,她却站住不敢动,是近乡情怯,也是犹恐是梦中。
莫石已经忍不住奔了过去,拉着甄茴的手乱跳着,眼泪横流。
“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姑姑了……”
哭完笑完,莫石便到门外边守着。
苻笙蹭了过去,挨着甄茴坐着,“阿甄家的子瞻也太聪明了些!”
“随我离开华坛县!”
两人异口同声,皆是一怔。
甄茴有些尴尬,嘴边更透着丝苦笑,“是王寻的。”
虽然已经依着子瞻的年龄,她大概猜到了这个结果,却还是有些恍然。
“那他可知道……”她不禁开口询问。
“在你离开长安后的那一年,他就已经娶了慕容家的姑娘。”她摇摇头,随着子瞻越来越大,她更加不想让他知道。
苻笙苦笑,阿甄说的应该是慕容瑜。兜兜转转地绕了一圈,他们竟然真的同他们当初所计划的一般又到了一起,只是这中间情的丝缠绕,却伤害了三个人。
甄茴摸了摸一脸自责的苻笙,“在你出嫁后的第二天,我也跟着走了,所以阿笙,不是因为你,而是我不愿,我不想嫁予他。我与他之间,只是多了子瞻。仅此而已。”
她想起驻扎于华泽的人,再次开口,“尽快与我离开此地!有人在寻你!”
话刚说完,莫石带着慌慌张张的通宝走了进来。
通宝一看到苻笙就跪了下来,虽然哭个不停,口齿倒还灵清,“女郎,小郎被那姓穆的扣住了,他还道,希望与您好好谈一谈,有重要之事相商,否则,他就将小郎交与官府,告……告小郎杀人!”
自古征战多魂魄,不是敌来便是我。
平沙无垠的战场之上,河水萦带,群山纠纷,黯兮惨悴,风悲日曛。
战马嘶鸣,银枪红雪,慕容冲脸上已全然没了平日的和色,眼角微红,尽是杀意,苍白的脸上血迹点点。
力求一枪掣敌,而不顾自身伤重,狠戾如阿修罗,一步杀一人,血染脚下。
“主子,七公子已朝潼关去,根本没打算援兵相助。”子鼠的脸上被狠狠地划了一刀,血如雨下,一把将手中的大刀插入敌人的胸腹,朝慕容冲高喊。
此次大秦派出的是巨鹿公苻睿,是苻坚统一北方的最大帮手,孔武有力。而慕容泓对苻睿似极为忌讳,竟想趁机逃出潼关往邺城而去。
慕容冲冷笑,“既然如此,那我们也学一把我那无用的阿兄!整队,收兵!”他一拉缰绳,战马迅速调转,率先开路。
话毕,号角即响彻战场。
一路疾驰,直至潼关口,慕容冲才示意大军就地休整。
“苻睿虽好战,却有勇无谋,又一意孤行,刚愎自用,见我等不敌而逃,定会执意追赶。”他拿着树枝,对身边的几个近卫一一部署着战略,准备来个瓮中捉鳖。
果然,战马嘚嘚而来,秦兵得意的叫威声,已经越来越近。
等到他们彻底进入关山地段,忽然从山上悬空落下巨石,哀嚎声瞬间弥漫整个战场。
伺机而动的燕军从各个地方冒出,一场厮杀拉开序幕,鸟飞不下,兽铤亡群。
慕容泓带着三万大军也从关外又行了回来,如此,胜负已见分晓。
苻睿斩于慕容泓刀下,慕容冲冷眼旁观。
大战毕,全军欢呼呐喊,“中山王!中山王!”
子鼠看到慕容泓难看的脸色,哈哈大笑,忘了脸上的伤口,痛得骂娘。
整军回营,士气高涨,经此,秦燕之战,正式开始。
刚回大帐,慕容冲还没来得及换洗,就见辰龙和卯兔一脸心虚,一看到他就立马请罪。
“主子,那甄娘子跟丢……”辰龙不敢抬头,虚的不行,听着外边热闹的声音,他真恨不得上场的是自己,偏偏被派去和个娘们打交道,最可恨的是,他还被人给耍了一圈。
辰龙话还没说完,已经被卯兔给打断。
“还是由属下说吧!”他一咬牙,就将之前合德楼发生的事给说了一遍,“段家那小郎一见到穆原,便没甚好气,话语狂妄,其中之意,便是婚事绝无可能,并且就开始一笔笔地算账……”
慕容冲身上的盔甲尽是尘土血渍,就连脸上也是一般,与往日的佳公子形象所差甚远,还无意中透着戾气,听他说些无关紧要的,便有些不耐烦。
他转身就要离开,在听到卯兔的下一句时,整个人似僵住,而后一脚踹向边上的案桌,狠狠地盯着卯兔,“你确定?”
卯兔点头,“千真万确,那段小郎的字迹,同我们手上那张药方上的一模一样。而那甄茴,她绕了一圈,回的便是华坛县。属下猜测,那段小郎的姨母,便是主子想找的人。”
子鼠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一看到地上跪着的两人,看了看主子的脸色,压下脸上的得意兴奋,马上禀报道:“主子,七公子请您……”
慕容冲已越过他,直接朝帐外走去。
“随我来。”
一听这三个字,卯兔自觉地起身,快步追了上去,徒留跪在地上瞪着子鼠的辰龙,以及莫名其妙的子鼠。
“老子还没说完,主子就知道了!那小娘养的,先前还敢在主子面前端兄长的名头,今日还不是靠主子力挽狂澜……”子鼠直接坐了下来,同没好气的辰龙说着战事。
两匹战马冲出大营,留下滚滚烟尘。
段府之上,苻笙坐于主座,穆原俯首行礼,斌斌如玉。
“女郎,慕名已久,不负某心中所念。”
莫石看着他的眼神,已经似是忍不住想要将手上的杯盏直接掷过去。
“穆郎君此时倒是客气,如此念法,我段府上下,可不敢深受。”苻笙冷笑,“你不妨直言,你欲如何?”
穆原眼中尽是爱慕之意,诚挚而道:“愿以整个穆家,求娶女郎,盼女郎首肯。”
“整个穆家皆已进献于我,你何来穆家?”
冷厉的话语掷地而生,一身盔甲,血迹未清,风尘仆仆,慕容冲越过堂下站着的穆原,大步上前,径自坐于苻笙一侧,仿若家主,一切就似十年前。
苻笙手中的茶盏“砰”地落地。
慕容冲侧头望她,“阿笙,你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