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轻盈之舞（下）（1 / 1）
在林政永的小陋室里，他把他已经整理好的那份文稿拿出来交给了她。请她提出补充或建议。她翻了一下，脸上露出可爱的笑容来。“这么多内容，我得拿回去看才行。”
“好，你拿回去看，希望能尽快给我一点意见。”他说，“时间不早了，我们去吃饭吧，要不就误了你看夕阳了。”
“我一个人看有什么意思呢，你也一起看吧。”她象是开玩笑地说。
“是，我也去看。”
她望了一眼墙上挂的吉他，“可惜今天没有时间了，要不然听你弹几曲多好。”
“我弹得不好。”他谦虚地说。在她这样多才多艺的女孩子面前，他现在对自己的能力有了更多的不自信了。
“我还是个吉他盲呢。”她这样安慰他。
刚出门，她提醒他晚上天冷，要多穿件衣服出门。他于是加穿了件外套。
刚走出门不久，他们就遇到了正在散步的瞿师傅夫妇。
“哎呀，小林，你们这是去哪儿玩哪？”袁阿姨主动跟他打招呼，脸上带着不自然的笑容，眼睛却盯着颖安看。
“哦，我送她回去。”林政永平静地回答。
“哦，这是你的……”她话没说完，就被瞿师傅打断了，“小林，你们好走，我们去那边买点东西。”
望着惊惶失措离开的瞿师傅夫妇，林政永心里五味杂陈。
他回头望了一下颖安，她脸上浅浅一笑，美得动人。
“我们走吧。”他说。
他想请她在一家好一点的餐馆吃饭，但她坚持要去那家包子店吃。林政永知道，她不想让他花太多钱，这让他很感动。
他们在那家店里吃了晚饭――每个人吃了几个包子，喝了一些豆浆，花费不到10元钱。她竟然说这是她最近吃到的最好晚餐。林政永知道她是存心安慰，心里充满酸涩。要是他很有钱，他怎么舍得让她在这么简陋的地方吃这么简陋的晚餐呢。
尽管心里不好受，但他还是愉悦地和她步行来到海印桥头。这个冬日的傍晚，气温的确有点冷，这里也显得冷冷清清，只有几个看起来象是游客的人在慵懒地踱着步。
他们心照不宣地从桥的西侧上了桥。
站在桥中央，他们肩并着肩，双手扶着桥栏杆，望着巨大的城市上空那绚丽的晚霞。那轮红通通的落日，即将隐入城市远方的地平线。它把整个天际都染得美丽无比。
他们都不说话，似乎都被这美丽的景象所吸引了。
当太阳隐于天际，天空暗淡了下来。不一会儿，华灯初上，整个城市又笼罩在另一种辉煌之中。
江风吹得更起劲了。穿着两件衣服的林政永也开始感到有一点冷意。他望着颖安，她双手开始抱着胸口，那种很让人怜爱的样子。
“我们下桥去吧，这儿风太大。”他开始有些不安，担心她又会着凉感冒。
“这儿好，再等一会吧。”她朝他笑笑。一阵风吹过，她明显哆嗦了一下，双手抱得更紧了。
“这儿冷啊，你才穿一件衣服呢。”他开始着急。
见她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他只好脱下自己身上的那件外套，然后从背后披在她的身上。
她静静地站在那儿不动，任由他把衣服罩在她的身上。他刚帮她罩好衣服，正想抽手回来，却感到胸口猛地一沉。
刹那间，他惊呆了！
颖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转过身来，紧紧地靠在他的身上。她的脸，就埋在他的胸口，他可以闻到她发际的香味，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
他不敢动，只是把双手扶到她的肩膀上，轻声地问道，“颖安，你怎么啦？身体不舒服吗？”
她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她的额头在他胸口衣服上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
“那……”他的声音开始有些颤抖，“是不是觉得冷？”
“嗯。”她小声地应着。
他愣在那儿，不知道该怎么办。尽管内心那种强烈的冲动有些压抑不住，但他还是不敢动。
“你真的是榆木疙瘩吗？”她抬起头，双眸闪闪发亮。
他再也不能控制自己的感情，伸出双手，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
“颖安……”他喃喃地说。
“嗯。”怀里的她小声地应着，她的双手也搂住了他的脖子。
他感到他们彼此的胸脯都在激烈起伏着，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了。
“颖安……”他在她耳边不停地喃喃着。
“说吧，你心里想说什么，就说出来吧。”她把脸深深地埋在他的胸口，轻声地说。
他剧烈地喘着气，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微微抖动，一股几乎令他窒息的气息，在他胸中积聚着，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把脸贴在她的头顶上，用颤抖的声音说道，“我爱你，颖安。”
她没作声。停了许久，他才听到她咕哝着，“再说一次。”
“我爱你，颖安。”他又重复说了一遍。
她把脸抬起来，她的脸上带着激动的笑容，“我记住了。”然后她又把脸埋入他的胸口，双手也紧紧地搂住他的腰。
“我一直都等着你说这句话，一直都在等……”
“颖安……”他轻轻地叫唤着。
整个世界似乎都静止了。他能感觉得到的，只有他们的呼吸声和心跳，还有她那有些发烫的皮肤。这巨大的幸福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突然，让他一下子承受不了。他的灵魂似乎被抽空了，飞翔在无边无际的空间里。
“我快透不过气来了。”终于，她开始轻微地挣扎。
他一下子松开了双手。她松了一口气，然后抬头，望着他笑。
他把她一直送到她宿舍的楼下。一路上她都紧紧地拉着他的手。她的快乐溢于言表，她象一个孩童一般的轻盈和热烈，与平时那个成熟沉稳的颖安迥然不同，一度使他产生错觉，好像刚才所发生的事是种梦境。现在，站在她楼下那泛着昏黄灯光的楼梯口，看着刚刚松开他的手的她，站在面前，脸上含着笑，脱下身上那件他的外套递给他，朝他轻轻地招手说再见，他有如大梦初醒。
“再见。”他说，然后也抬起手来，学着她的样子朝她摇了摇。
她走上台阶，走一步，回头望着他一次，直到她站在上面那个转弯的平台。他微笑着朝她点头，正要转身离开，她却突然又跑了下来。
他猝不及防，她已经投入他的怀中。他们紧紧抱在一起。他其实很希望这样的时间越长越好，但似乎远处有人过来了，他才轻声地提醒她，“有人来了呢，你快回去吧，外面冷。”
“嗯。”她松开他，“记得，明天早上在桥上见。”
她笑吟吟地重新跑上楼去。
林政永站在楼下仰望，直到她从楼上那开着灯的窗户朝他挥手致意，他才挥手回应，转身离开。
转过拐角，他开始奔跑起来。在昏暗的小街巷中，在商店门口如潮的人群中，在高高的海印桥上，他兴奋地奔跑着，胸中激荡着激情，他真想朝天空大声地喊叫。那长久压抑的感情之火，这一刻爆发了。他一路奔跑着，让冷风在炽热的脸颊边掠过，浑身大汗，酣畅淋漓。
如果说，昨天晚上那一幕还有些梦幻的话，那么这一大早在桥上看到她红润的脸庞，那无比知足的笑脸，让他所有的担心都顿时烟消云散了。她接过他递过去的早餐――一小袋小笼包，一杯豆浆，却没有把手缩回去，而是猛地抱住了他。
“有人呢。”他提醒她。
她抬起脸来盯着他的脸，俏皮地笑，“你脸红了呢。”
他难为情地用手抚了一下脸，她就咯咯地笑了起来。
“真的有人走过来了呢。”他说。
“你再说一次昨天晚上说的那句话，我就放开你。”她不依不饶。
“哪一句？”他一时反应不过来。
“说你爱我。”
他眼睛四处张望了一下，直到那个行人走过他们身旁，他才低头，“我爱你，颖安。”
“嗯！我知道啦！”她大声地说道，然后放开手臂，转身离开。
“今天早上到此为止，我回去了。记住，我今天上下午班，晚上下班后我们在店门口见面，到时你要用英语说话哦！”
她面朝着他，倒步往回走，大声地说道。
她接着转身慢跑起来，直到桥的南头，她才停下。远远的，她朝还愣着站在桥中央的他招手，咯咯地笑着。
整个白天的上班时间他都心猿意马。不过，他获悉超市的改造计划已经委托了一家专业的管理咨询公司负责设计方案，这家公司的团队很快就要进场进行勘测。这样，他才不得不暂时收起对颖安的过分思念，而集中精力投入工作中。他和其他几个人，也将为配合外部团队工作。而这几天，他们需要加班加点地整理各种数据，以提供给人家用。之后，他们也将参与到方案设计的工作中。他把这个即将到来的过程视作一个实战学习观摩的好机会，感到有些兴奋。这个中午，他们就在办公室里吃了盒饭，然后又不停地工作。
当他收工走出店门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他在店门口左顾右盼，没有发现她的身影。他有些着急，心想颖安一定等得不耐烦到别处去逛了。
他低下头，细细想着该去哪里找她。
“Hello,Mr.Lin,who are you waiting for”一句女声传来。
他猛一抬头，就看见她亭亭玉立地站在面前。
“颖安！”他激动地叫了起来，“你等了很久了吧？真对不起，我刚下班呢。”
她摇了摇头，“Sorry,I can’t understand your words.Please speak English.”
他有些尴尬，更是被她的认真劲所折服。他结结巴巴地开始用英语和她说话。
他们一起去吃饭，本来他是想请她去好一点的餐厅吃一餐好的，但她不让，最后终于在一家环境还算过得去的小餐馆点了两个菜，两个人才正式地吃了一餐像样的晚餐。
由于旁边就有其他就餐的人，她才允许他和她说普通话。
“颖安，等以后我过得好一点了，我一定会请你到好一点的地方，不会再让你委屈来这种地方。”他话语中带着歉意。
“这怎么叫委屈呢，我才不喜欢那些什么高档的地方呢。只要你愿意陪我，就是大排档，我也觉得很好啊。哦，对了，以后我们还是和从前那样吧，吃吃面条和包子也挺好的，这种地方太浪费了，我们都还……”
他心里有些难受，但还是被她的善解人意所感动了。他内心对这个女孩的爱和敬重更加深了。他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地爱她，不能再让她受苦，要让她过上好的生活。
吃完了饭，走出店门，林政永还习惯性地说普通话，却被她止住了。她坚持要和他说英语，说得不对或表达不出来，她会纠正或和他一起讨论该怎么表达才好；他听得不太明白或反应不过来，她会耐心地重复说，直到他听得明白为止。就这样，在她的帮助下，他内心对英语口语会话的生疏感和不适应感渐渐消失，他也开始适应了起来。
他们在海印桥上，在珠江岸边，在灯火通明的大街，或手挽手散步，或面对面坐谈，直到很晚，他才送她回到那幢灰色楼房下，依依不舍地和她道别。
她紧紧地搂抱他。
“我爱你，颖安。”他深情地说了好几遍后，她才满意地放开他走上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