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新年诺言（上）（1 / 1）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快要到元旦了，天气反反复复，阴晴不定，但夜晚的气温却渐渐变得寒冷了。而他对颖安的感情，却一天比一天热烈。热烈到一天不见到她都忍受不了。由于临近节日，他们的工作比往常更忙碌了。特别是在烟酒柜台工作的颖安，由于这是节日销售最好的商品之一，她经常要加班。这样，他们能两个人单独呆在一起的时间就更少了。
尽管这样，如果颖安上夜班，林政永一定要在商店门口等到她下班。然后陪着她在附近走一会，再送她回宿舍。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的那种甜蜜的感觉，是什么形容都不过分的。他们仍然大部分时间都说英语，只有在讨论超市的经营管理等比较专业一点的问题时，才用普通话。
“明天就是新年元旦了，我们起早一点，一起来这儿看新年日出吧！”这一天早晨，当他和颖安又一起站在桥上，望着东方日出时那绚丽的云霞时，她这样提议。
“好，那明天我六点钟就过来。”他欣然同意。
“也不用这么早。日出应该在七点钟左右吧，我们六点半以后来到这里就行了。”
当然，他们是用英语说的。经过近一个月的训练，林政永现在已经能自如地用简单的英语和她对话了。只有遇到稍微复杂的句子不常用的词汇，他才显得犹豫和结结巴巴。通常这个时候，颖安就会认真地等待他说完，或者提示他，或者两人一起讨论用词造句的准确与否。
“那就这样，我们回去吧。”他说。
她看了他走了几步，忽然说道，“等等。”
她跑了过来，一把抱住他。
“你要时时刻刻记得我。”她把脸埋在他胸口。
“我记得。”他说着，把自己的脸贴在她的头发上。一阵猛烈的风吹起，她那蓝色的束发带飘动着，轻轻地撩动着他的脸。
这天晚上，一个人躺在床上，怀着激动的心情细细地回味着颖安的一颦一笑时，他突然就想到了金秀。
当年和金秀确定关系时，他也曾经如此地激动不安，如此地辗转反侧。可那毕竟是他的初恋啊，十七八岁的大男孩，在情窦初开的年纪，校园里最漂亮的女孩会喜欢上了自己，并主动闯进他的情感世界，这是他自己从来就没有想到过的，那时候整个人的激动和心神不宁，那也是可以理解的。
可如今，他都二十四岁了，经历过剧烈的情感波折，也经历过这么多的生活的磨难，又一次和另外一个女孩相爱，竟然还有那种初恋的癫狂和激动，而且比之前和金秀在一起时更有过之而无不及，实在是令人想不到的。
是的，他曾经很爱金秀，不仅因为是她漂亮，热情，更重要的是她也很爱他，很尊重他。可现在，他已经快要把她遗忘了。如果现在她再来找他，说她还爱他，他可能再也不会有激动不安的感觉了。
这一切，是因为她对他的绝情让他绝望了吗？也许是吧，但又不全部是。就在几个月前，他还对他们的感情纠葛弄得愁肠百结、百转千回呢。
如果以前他还不敢想明白的话，现在，他已经明白了，这一切，都是因为他遇见了颖安。
金秀，这个曾经他以为这一生只会爱上她一个人，以为她是那种热烈而痴情的女孩，现在，在他的心目中，已经变得似有似无了。
颖安，这个在异乡认识不到一年的女孩，虽然没有金秀的艳丽出众，但她那清秀外表下所透露出来的非凡脱俗的气质，她对他的真诚和热心，她的善良和聪明，足以让他内心再也无法装下别人，包括金秀。
“这么冷！”
新年元旦的早晨，林政永一推开门，就暗暗叫了起来。
天还黑着，四周一片寂静，只有昏黄的路灯，照耀着远方的路。现在才6点多一点，似乎有点早，但他已决定要出门了。他要跑到颖安的宿舍楼下去接她。天还没亮，路上也没什么人，他担心她的安全。
他开始慢慢地跑，到那家包子店的时候，看到它这么早就开门了，就走了过去，象往常一样买了两个人的早餐，然后加快速度向海印桥跑去。
路上除了寥寥几个行人，和早起卖早餐的摊店，一片清静，连路过的汽车都没见几辆。他大踏步地跑着，很快身子就有些发热，不觉得冷了。
多年来，他虽然还保持着书生意气，却一直在为生计而挣扎，都以为自己已经变成一个浑浑噩噩了无生趣的人了，现在，却要去浪漫一回了。
看日出？他并不觉得这日出有什么奇特的内涵，小时候一到农忙季节，哪一天不是和父母起早摸黑的，日出日落的美丽灿烂，他见得多了。尤其是家乡那澄净空旷的原野，朝霞和晚霞都是那么地绚烂轻柔。与之相比，这城市的日出，可就逊色多了。
可是，今天是不同的。如果是别人所邀，他一定不感兴趣，可是，和颖安约定了，就是赴汤蹈火，他也会去的。他知道自己不是去看日出，而是去看颖安。
他不禁想起了听过的歌曲里唱的那几句，“我能知道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留到以后坐着摇椅慢慢聊……”
海印桥头，竟然聚焦了一些人，而且是一些年轻的情侣，都穿着厚厚的衣服，吸着气，沿着江堤站着，不时跺着脚。
林政永会意地笑着，穿过桥底，来到东边的上桥台阶。他长长呼出了一口气，就开始顺着台阶跑了上去。
一鼓作气，他跑上了桥面。他微微地喘着气，一眼望去，桥上空无一人。
咦，不对，桥南端不是有个人影在动吗？想不到还有比他更早跑到桥上的人。
那一定是个早起晨练的老人。他猜测。这年代，除了今天这种特别的日子，很少有年轻人会这么早起来锻炼身体的啦。他漫不经心地朝那个人跑了过去。
才跑了几步，他就停了下来。虽然天空还是一片漆黑，但昏黄的路灯下，他已经看清楚了正朝他跑过来的人是谁。他兴奋起来，加快了速度。
颖安，她红色的身影轻盈得象只小鸟，一路笑着，朝他跑了过来。
“早上好！政永！”她大声地打着招呼。
“早上好！颖安！”他热烈地回应着。等她站定，他就责备起她来，说她这么早就过来，他还想着去接她呢。
她喘着气，用手捋了捋额前的头发，擦拭着汗水，听他责备完，就嘻嘻地笑了起来。
“我不用你来接，我自己能来。”
她接过他递给她的早餐，两个人肩并肩站在桥栏杆前，一边吃着东西，一边东望东方慢慢泛白的天际。他们依偎在一起，内心充满着希冀和快乐。
“你是不是想许个愿。”他开玩笑地说。
她笑了起来，“我小时候特别爱许愿，但后来发现，所许的愿大都不能实现，所以后来就不许愿了。”
“那我们特意来看这个日出，为的什么？”他问。
“不为什么，新年了，一个新的开始，看到新年的新日，它能给我们温暖，给我们希望，不是吗？”她突然望着他，“政永，我希望以后每年这一天，我们都能一起来看日出，体验这种希望。”
他一把把她搂在怀里，“你现在最希望什么？”
“嗯。让我想想。”她微烫的脸颊贴在他的颈脖上，让他感到晕眩和迷醉。“我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你能永远爱我，永远不离开我。”
他把她搂得更紧，“颖安，我可以对你发誓。”
“我不要你发誓，我要你承诺。”
“为什么？”
“因为我看到过太多人发誓。誓言是靠不住的，一个人自己也可以发誓，但多半事后就会忘记。我需要你对我一个人承诺，在新年的朝阳之下，一诺千金。”
他深深地被触动了。“好，我向你承诺。”
“你要认真想好再说，我可是认真的人，你的每一句话，我都要记住的，希望你也要记住。”
“嗯。”他点头。
他们在沉静中拥抱着，过了一会儿，他俯下头，嘴巴对着她的耳朵，“我要说了，你在听吗？”
“我在听呢。”她点着头。
他长长地呼吸了一口气，然后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林政永永远爱着颖安，不论是阳光灿烂，还是风霜雨露，我都会一生陪伴着她，保护她，深爱她，让她幸福，让她快乐。”
她静静地听他说完，然后抬起头，眼睛里溢出泪水，“谢谢你，政永，我记住了。希望你也记住。我爱你。”
他突然有种想亲吻她的冲动，但他还是忍住了。这美好的气氛，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唐突之举而破坏掉。
“我永远记得的，我会永远爱着你，颖安。”
天色已经放亮，远处天空上朝霞满天。他们的注意力，又重新转到了太阳升起的方向。他们屏声静气，紧紧地依偎在一起，在寒气中看着那温暖灿烂的朝日慢慢升起。
“真美！”她赞叹着。
“那以后，我们每年新年都来这里看日出，好不好？”他微笑着问。
“好！”她高兴地说。“不过，如果我们以后不在这个城市住了怎么办？”
“这……我们在别的地方也可以看呀。”
“可这里不一样。我喜欢这里。”
“那……这样好不好，如果我们不在广州，也要每隔几年一起来这里看新年日出好不好？”
“这样好。”她高兴地笑了起来，“五年好不好，哦，太长了，三年吧，你说呢？”
“就三年吧。如果我们在广州，就每年都来。如果不在广州，每隔三年，一定来。”
“嗯，就这么定了。”
他们相视而笑。他重新把她拥入怀中，轻轻在她耳边呢喃着，“颖安，颖安，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爱你……”
元旦过后，林政永更忙了。外部设计公司已经进驻超市了。他每天都跟着他们跑，测量，计算，画图纸，讨论，他沉浸在其中，学到很多书本上没有的东西。阿仪也参与其中，设计公司的人每天都比他们早回去，但他们总要在人家回去之后，还在忙着做收尾工作。每天都在办公室里呆到很晚才走。
她还是经常要邀请他一起去吃饭。通常情况下，他尽量推托，只有吃饭人数比较多的时候，他无法推辞，才一起去。
看得出来，阿仪和吴总经理对他还是很看重的。他隐隐地感觉到，他们是把他当作一个骨干来培养了。为此，他也发自内心地想要好好报答他们的知遇之恩，于是更加勤勉地工作，更加用心地学习。
一月份眼看就要过去，离春节也越来越近了。颖安在和他商量后，已经向公司提交了辞职申请，上面挽留了一阵，还是批准了她的辞职申请。按照要求，她做完这个月就要离职了。她说她已经一年多没有回家了，想在春节期间回家一趟，春节后回广州，就去那家幼儿园去上班。
一切都很顺利。这个月底，颖安顺利办理了离职手续。
这天，趁着她终于不用上班，他用晚上下班的时间陪着她又到五山梁老先生处拜访。梁老先生显然对他们的来访感到非常高兴。他和林政永象一对久别重逢的忘年交，又天南海北地聊了起来。
不过，在告别的时候，他才知道，颖安这次来，还有还钱的任务。她住院期间，不肯借用他的钱，但却和梁老先生借了钱来交医药费用。这一次，趁着工资结清，她把钱一次性还清了。老先生夫妇本不想收，但面对颖安的固执，他们也只好收下了。
在回去的路上，尽管公交车上空荡荡的没有几个人，但他们还是特意坐到了最后一排。他问她为什么当初他给她的钱不要，而要来借梁老先生的。她一脸的认真地说道，“政永，我知道你家里也困难。我能自己解决的问题，我就不想麻烦到你了。”
“以后可不许这样了，有什么困难，首先要想到找我。我就是再苦，也不能让你委屈受苦的。”
她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我知道了。”
他默默地看着她，为自己的贫穷而愧疚，也为她的体谅而感动。这个时候，那个很久以来一直缠绕在他心间的问题又冒了出来。他沉吟了一下，就问道，“颖安，我这么穷，你为什么还要来和我交往呢？”
她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他，“你在说什么呢？”
“我没什么别的意思。”他摇了摇头，“我只是想知道，象你这么优秀的女孩子，有那么多比我好得多的人可以选择，为什么……要知道，我很可能会一直穷下去的。我以前，在这方面有过教训。”
她凝视着他的眼睛，“政永，记住，我看上一个人，不是因为他的钱，而是因为他的人。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相信你，喜欢你，我也知道你喜欢我……”
他又一次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
他听到她在低声地喃喃着，“政永，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我只知道我自己想要什么，我想要一个真正知道怎么爱我的人，一个温暖的家，一个能让我感到快乐和幸福的家。”
“会的，会有的。”他在她耳边回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