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改造设想（上）（1 / 1）
这段时间，那个白衣男子果然没有再出现了。
林政永仍然每天上班下班，晚上窝在自己的小房间里看书和书写文稿。他看到颖安也是一如继往，每天忙碌着。她那可爱动人的笑容，总是让他感到某种说不出来的愉悦。看着她那自信乐观的样子，林政永有时候有些恍惚，不敢把眼前的她和那天晚上她告诉他的那个曾历经磨难的颖安联系在一起。
尽管每天下班后，只要两个人都有空，她仍会不时来和他讨论他们的超市改造设想，或者是讨论别的问题，但他却再也不会有那种拘束感了。既然那个白衣男子不是她的男朋友，他也无需顾虑什么了。可是，他再也不会有那种心跳的感觉了。经历了金秀的无情背弃，又经历了玉兰的短暂波折，他的心，已象那隔夜的馒头一样，变得僵硬了起来。
“就是一个搬运工，能有什么出息！……”
“……不是一个搬运工吗？他……他哪点值得你……”
玉兰母亲的话，那个白衣男子的话，不时在他脑海中回响。颖安，她是那么的好，那么的出色，在她面前，他显得如此的卑微，如此的暗淡。尽管他也知道人生而平等，可是，一面对她，他心中总是不由自主地生出这种自卑感来。
他不理解，颖安为什么总爱和他交往。虽然隐隐约约地，他能感觉到她对他有着某种说不清楚的热情，但他内心对这种热情却是有些害怕的。金秀的前车之鉴，他现在仍然痛在心里。
他想让和她的一切交往冷淡下来，但最终无济于事，在她的热情面前，他的用理智构筑起来的防线总是一触即溃。
有什么办法呢？他真的愿意把她当成好朋友，但这性别的障碍，能让他们能够长久地保持这种若即若离的关系吗？他不时想起和她第一次相见的情形，以及在小巷口和她的最初相识，还有她送书到郊外的那些事，想到自己对她感情的变化，心中既高兴，又沉重。
“走一步算一步吧。”他想，“只要注意保持足够的距离，我和她应该就能相安无事。”这个女孩，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就象一盏冬夜的灯，在照亮着他，温暖着他的心。
也许就是这样的心境，他始终和她保持着一种适当热络的关系。他们时常在下班后一起散步，一起讨论问题，一起学习。连续两三天见不到她，他也并不奇怪，他会想，也许，她正在和某位优秀的男生见面也不一定呢。
和颖安一起轮班的那位娇小俏丽的女孩小琴，这个时候不知不觉地博得了他的好感。她总是柔声细气地，安分守己地小心翼翼地做着自己的事，每一次林政永帮她送货时，她总是露出一种天真无邪的笑容，用那种细柔的声音对他表示感谢。这样的女孩好像天生对人就没有什么戒备感，这种天真的个性让他不时想起黄青柳的样子，她们真的有点象。就这样，有意无意中，他都想跟她接近，和她说话。但是，他总是觉得这个女孩对于他的靠近，总是怀有一种矜持戒备的样子，目光闪烁，象只随时想着从他身边逃走的兔子一样警觉。
他开始不以为意，以为是一个未经多少世事的女孩的羞涩本性使然。但很快，就象上次和瞿玉兰一样，他对小琴的这种暧昧的情感，只持续了不到半个月就结束了。那一天中午，当他看到一个戴着眼镜的斯文男生来接走小琴，看到两人手拉手地离开，他才恍然大悟。
他再一次堕入苦恼和失落之中。
刚刚接班的颖安，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变化。她见到他后，飞快地走过来，递给他一本书，“我刚买到的，你先看看。”
他看了一下书的封面，《商场超市布局与商品陈列技巧》。他吃惊地望着她。
“前天在书店里看到有这么一本书，就买了。我看过一遍了，你也看看吧。”
“颖安……”他只是叫了她一声，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是点着头，最后说了一声“谢谢你。”
她嫣然一笑，转身走开。
他拿着那本书，心中充满着欣喜和感动。几分钟前的那种失落转瞬之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下午下了班后，他一个人找了个地方看她给的书。看着看着，他突然很想和颖安见面长谈。可她要到傍晚时分才下班。他想了想，只好到超市附近她回家的必经之地的小公园找了个石椅子坐下等她。
他和她分别画的超市布局图就摊开在座位上，两本书也摊在那儿。他低着头，拿着书一边看着，一边不时地对照着图思索琢磨着。
“今天晚上，我要画一张新图了，一张更合理更完美的图。”他心中涌起莫名的兴奋。
“哟，小帅哥，在看什么呢？这么认真啊。”一个女人的声音。
他一惊，抬起头来。就看到了两个女孩站在他面前。刚才说话的那个，他认识，正是那个胖女孩小梅。另一个，高挑漂亮，有些眼熟，却一下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你就是那个林……林……”漂亮女孩望着他，有些吃惊地问道。
“林政永。”他慌忙回答。他想起来了，他第一天前来这里求职时帮他挽回这个工作机会的那个漂亮女孩，楼上办公室的赖姐说她是老板的千金小姐。
“哦，记住了。”她点着头，眼睛却很快地瞄向他旁边石桌上的图，“咦，这是什么？”
林政永慌慌张张地想去把图收起来，但已经来不及了。她们两个，都已经不约而同地探头过去看了。
没有什么比这个情况更糟的了。
“这个……”他尽量掩饰住自己的慌乱，心里却紧张地祈祷着，希望她们看不懂，或者没兴趣。
很显然，这是徒劳的。她们不仅有兴趣，而且兴趣还很浓，更糟糕的是，她们似乎还看懂了。
“超市布局图？”那胖女孩小梅叫了起来，“这好象是我们那儿的……”
“哦，《超市的经营管理》，还有《商场超市布局与商品陈列技巧》，你的书吗？”高挑漂亮女孩这时才注意到旁边的那本书。
“是。”他慌忙回答。他心里却在想，她们千万不要有什么误会才好。
“哦，想不到你还这么好学啊。”漂亮女孩脸上露出柔和的笑容，认认真真地再次端详起他来。
林政永尴尬地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随口说了声“谢谢”。
她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笑着，“好。真不好意思，打搅了。”
她回过头去，拉了拉胖女孩，“我们走吧。”
林政永目送着她们离开，如释重负地长长舒了一口气。
远远的，漂亮女孩还回过头来，冲着他微笑着点点头。
“走好，千万别把我想成间谍或者是破坏者什么的。”他心里暗暗说道。
颖安出现时，比下班时间晚了十几分钟。
“哎呀，我到处找你呢？你下了班离开，也不跟我说一声。”见到他在等她，她用兴奋的语气地嗔怪他。
“我们过桥，到江北去走走吧。”他想起刚才那惊魂的一幕，心有余悸。
她不假思索地一口应承了下来，“好。”
他们边走边谈，还是谈超市和书本的事。走上高高的海印桥，望着西边天空那火红的夕阳，他们都不由得被深深地吸引住了。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她轻声地念起了王之涣的诗来。
“真应景。”他轻声说道。
“你也背一首应景的来呗。”她望着他。
“这……”他点了点头，想了想，就念了起来：“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珍珠月似弓。”她抢着背出后半段，然后惊呼一声，“哇，今天真的是九月三日呢，你也太应景了吧。”
说完，她咯咯地笑了起来。
他被她的情绪所感染，但却谦虚地说，“凑巧而已，我还真的不记得今天已经是九月了呢。”
他们在海印桥北的珠江边找了个座椅休息了一会儿。林政永展开那两张图，把自己这几天的思考跟她说了一下。颖安认真地听着，不时打断他，和他讨论细节。直到天色昏暗，他们才把东西收拾起来。
“我请你吃饭吧，那边有家餐馆，我们去点几个菜，吃餐好的。”他郑重地对她说。
“不用，我们还是去碗米粉或者面条得了。”她摆摆手。
“听我的吧。既然来到了江北，也就是我的地盘，我来做主，好不好？”
她愣了一下，同意了，“那好吧，就破例一次吧。”
他花了差不多一百元钱，请她吃了一餐丰盛的晚餐。他不停地催促她多吃菜，她难得地竟然顺从地一口一口地吃了很多。望着她那苍白的脸色，那瘦弱单薄的身体，他的心里确实有点心疼。
“她本该可以不用过这种苦日子的啊。”
“真的吃得很饱了，谢谢你的晚餐。”走出餐馆，她说道。
他又一次用散步的方式送她回到她的住处，才又告别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