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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睡觉了,还吃葡萄。”
迦夜敲了敲门,就走了进来。
夜色不早,他在外却见里面还亮着灯,浮楼一副悠闲的样子坐在桌边,手里拎着一串绿色的葡萄,嘴里不断地吐皮,看上去正吃得很享受。
他看着迦夜,含着果肉模糊的发声。
“你不来尝尝?”
迦夜叹了口气,走近几步:“尝。”
这是今天他托人去购买的新鲜水果,与其说他想吃,其实只是因为他不会拒绝浮楼王子的要求罢了。因为近日市场上闹事事件变多,因陀罗已经明确禁止浮楼再出宫玩耍,迦夜自然也陪着浮楼,寸步不离,几天来几乎都在他的寝宫外游走。
浮楼站了起来,摘下手里一个小巧的绿色葡萄球,朝他的嘴边递去。“那我来喂你。”
迦夜撇开头,“胡闹。”
水果强行被塞入了唇瓣中,亲密的动作迦夜一瞬间连皮也跟着果肉吞了下去,根本不知道是什么味,只有一股清甜在嘴里散开。
他的样子浮楼发笑,自己吃了起来。调侃道:“你不就想被我喂吗,本王子喂你吃东西,你竟然不愿意。”
一串葡萄已经被他吃了个干净,迦夜抢过那被洗劫一空的葡萄枝,扔在了桌上的盘子里。
“上床去。”
本还想再拿一串,浮楼收了手。但他无心睡眠,也许是白天起得晚,睡得多,又不能出宫闲逛,到了晚上他精神依然十分好。他半揭开落地窗帘,感叹了一句:
“今晚月色真好。”
正要推窗而出,被迦夜一手拉回了屋内,窗帘也自然落下。
“……你。” 浮楼退回来环着手臂,颇有不满。他的身高正好及迦夜的胸前,他只能仰头看他,“要让我睡觉,那你也得留下来侍寝。”
“悦意呢?”如此无力的请求,让迦夜懒得看他,向门口望去,他好像一整天都不见这个婢女。
“你不知道她见到你就脸红吗,上次因为看你入了迷还摔破盘子,今天我就让她回房了。”浮楼用整个上身顶撞着他的,露出意义不明的笑容,顺带吐着舌头,像个小孩子。“所以,就由你来侍寝囖?”
“去睡吧。”迦夜两手握着浮楼的肩,面色冷淡,把他往床上一赶。
“如果你不留下来,我就不睡了。”
浮楼在床边站着,反倒把迦夜往床上用力一推,这样的力气当然不足以推倒迦夜,而且惹怒了对方。
“再不上床,是不是要我把你抱上去?”
迦夜没有表情,声音冷淡,却像是在故作冷静。
“迦夜……”浮楼继续嬉笑了几下,恬不知耻地拍了拍迦夜的臀部。 “你知道侍寝是什么意思吗?”
果然,他整个身体被迦夜横着抱起来往床里一扔,床榻被砸出一个窝,他埋在窝里一时没起来。
迦夜则往门外而去。
吹着夜风回到自己的房间。
不能和浮楼再更近一步了。
总有这样的声音警醒着自己。
这几天有达沙好意送饭,加上乞讨来的零钱,舍沙和弟弟总算得以填饱肚子,他平时只有一日一餐,自从认识达沙哥哥之后,他又多了一餐,精神状态也好了很多,更幸运的是,他母亲的病也有所好转,一天夜晚喝过药汤以后,忽然醒了过来,唤着舍沙的名字。
“妈妈,你醒来了!”
舍沙扑在床前,喜极而泣。母亲摸着他的脑袋,虚弱的问道:
“舍沙,你有没有又去偷东西?妈妈现在病了,过几天就会带你们去买吃的……”
她很清楚孩子因为饿肚子去偷东西,已经是常犯,然而碍于家庭的贫困,却无力指责。
舍沙抹着眼泪,嘟着嘴,“好……”
“对了,这几天关照你的那个哥哥,我得好好感谢他,你知不知道,他家住哪?”
舍沙犹豫了一下,回答道:
“妈妈,他是外地来的,我带他去…提娜阿姨的旅馆打工了。”
病刚有好转的母亲又像是受了刺激,反复咳嗽起来。
“咳咳…咳……舍沙啊……你怎么能叫他去那里工作呢……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莽撞呢,你快把人家找回来吧,那里太不安……”话音未毕,母亲又因剧烈的咳嗽而倒在枕头上,她捂着胸口缓和病痛,轻轻摆头示意舍沙的去向。“快去啊……”
“好!……妈妈,你等等我……” 听着母亲的话,小舍沙也有些慌张,他当然不明白母亲的意思,只是照着话一路小跑赶去了提娜的旅店。
此时,作为半个酒馆而经营的旅店内溢满一大股酒精味,传出瓶瓶罐罐碰撞声。
提娜坐在柜台前,又喝了个半醉,已经接待了数十个客人,她显然已经无法再饮酒了,扔下最后一个酒瓶,她醉醺醺地冲一旁擦桌子的达沙说道:
“今天二楼有个常客,你上去他房里陪他喝几杯,正好让我休息会儿,你一个小伙子,没什么不能喝酒的。”
虽然见到提娜这幅样子有些于心不忍,达沙还是不敢轻易答应,他长这么大,还真的从没喝过酒,他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一种滋味,只知道喝了以后会神志不清,而且那东西也并不好喝。再说,已经不早了,他早就因一天的忙碌而劳累不堪,怎么可能再去陪酒?
他小声的说:“提娜小姐,我喝不了酒,我从来没有喝过……”
提娜拉着他细长的手臂,摩擦起来。“啊呀,这次过去我给你补贴总行了吧,你一个人来城里也不容易,我对你够意思了。”
被这样的举动吓了一跳,达沙缩回了整个身体,埋着头。
“对不起……”
提娜当即翻了个白眼。
“达沙,你怎么能拒绝呢?这么好的事,你一定要给我去,好好照顾下客人啊。”
“……对不起……我今天累了……”
达沙看她醉眼迷蒙的样子,下意识地继续往后退。
“哎,我说你别不识好歹啊,你吃我的住我的没收你一分钱你还不干活?”
一掌用力地拍在柜台上,提娜非常不满,一开口,一阵酒味冲鼻而来,达沙畏惧地别过头回避,根本不敢看她的眼睛。
“我,我……”
争执之时,二楼的楼梯扶手边走下来一个同样有些醉醺醺的壮汉。他弯着腰趴在木栏杆边,向提娜摇着手里的酒瓶子。
“提娜,你给我安排的那个,怎么还没来啊,赶紧叫上来,呃,好酒……好酒!”
这个男人穿的粗俗简陋,上身几乎□□,似乎就是前几日在旅店里想勾搭达沙的那几个壮男之一,眼下他已经烂醉如泥。
提娜暧昧的看了达沙一眼,起身欲要捉他。
“不就在这里吗?你亲自带他上去玩玩。”
拼命的后退,达沙记起了昨晚在后院偶遇的那个妇女所说的话,也许依照现在的情形来看,她说的都是真的。
如同恍然大悟一样,达沙转过身拉开了旅店的大门,暗黑的街道很像无底的黑洞,他一步接一步,走得越来越快,步伐也越来越慌。
逃走吧!
“哎哟,你还想跑!达沙,给我站住,你给我站住!”
大门摇晃着没有关上,提娜扭着腰追了上去。
旅店门口连接了三个路口,达沙一时不知道往哪撤去,想找人呼救,此刻深夜,却无人经过。
“不行,不要……!”
看着提娜紧追上来,臃肿的身躯和醉酒的神智丝毫不影响她的行动力,那个壮汉也匆匆下楼跟着她跑出来,两个人向达沙的位置扑去。
旅馆外的墙边,一桶空酒瓶咕噜噜地滚向脚边,提娜猝不及防地被绊倒在地。
“啊啊,哎哎,哪个混账儿子扔的瓶子!” 提娜狼狈地撩着乱发,双腿发软,一时无法站立,她朝壮男吼去,“给我抓住他,抓住他啊!不是你想玩这个小子吗!”
结果那个男人也同样被地上的酒瓶绊住了脚,滑到了墙边差点没站稳,嘴里哼哼唧唧不知道在喊着什么话语。
“达沙哥哥!快过来!”
达沙趁乱逃跑,前方一个拐角处有人在偷偷招手,跑近了仔细一看,这个小孩正是舍沙,刚才滚出酒瓶缠住那二人也是他的功劳,达沙追上去,跟着舍沙一齐往他家的方向跑去。
“舍沙?”
大概甩开一条街的距离,达沙放缓了奔跑的脚步,喘着气。他不擅运动的毛病直到二十岁,还是没变。
舍沙拍了拍胸膛,停下来护在他身前。
“我已经通告广场上巡逻的守卫哥哥了!你别怕!”
达沙惊魂未定,不过正如舍沙所言,很快就有两三个戴着披风的侍卫齐刷刷地跑进了这一条小街 ,一人蹲在舍沙的身边安抚着他,另外两人则四处张望着有没有纠缠不清的人。
“谢谢你,舍沙。”
原来舍沙在来时候就注意到了不对,连忙飞速跑去路口呼叫护卫队了。他年纪很小,不过还是挺聪颖的,知道每晚都会有人巡逻。
提娜和那个壮汉没一会就顺着达沙逃跑的路追了过来,结果狼狈不堪的二人看上去实在太危险,半路就被护卫队拦了下来。
“拿下!我们是护卫队,如果再擅自动手,我们会拔刀的!”
提娜想要挣开侍卫的阻拦,却被反绑了双手,动弹不得。她是这一带□□旅馆的代表人物了,护卫队的几个小哥全都认识她,即使是晚上,也分辨的一清二楚,之前就传出几次她逼迫年轻少女卖身的事件,却没有确凿证据把这个女人绳之以法,今天却正好逮了个正着。
提娜的嚷嚷隔了一条街就传到达沙的耳里,“啊,救命啊,不是我,不是我啊……”
他终于能松了一口气。
舍沙也安心了不少,解释道:
“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我妈妈今天忽然醒了过来,听说你救了我,就告诉我不能让你去这家店打工的!都是我的错,其实提娜阿姨……她,她……”
达沙向他微微一笑,已经散去之前紧张的神色。
“没关系,这不是你的错,我已经逃出来了……”
在旁边护他二人的那个侍卫小哥瞥了达沙好几眼,也准备撤退。
“你们两个没事了吧?这种壮汉,经常跑出来发酒疯,还好这个小弟弟聪明,若是等事发再通告我们,就迟了!你看你这么瘦,跟个姑娘似的,没事儿别跑来这种地方,小心给人盯上了。”
他的劝解让达沙很不好意思,只能默默点着头。
“对不起,我原本是在那家旅店打工的……糟糕了,我的钱还有包裹都还在那里……” 忽然想起了这事,达沙又一次眉头紧锁。“啊,怎么办呢……”
侍卫小哥摇了摇头,无奈地说:
“没关系,这样,你告诉我们你的东西具体是什么,我们现在就可以帮忙取回来,都是百姓出身,我们护卫队会尽全力帮忙。”
“谢谢你……谢谢。”达沙连忙握着他的手摆了几下,弄得他差点脸都红了。
之后,侍卫小哥就带着达沙去把他的包袱取了回来,东西都完好无损,而提娜被带去了护卫队值岗室问话,达沙已经脱离了危险。
临走前,那个颇为善良的护卫队员单独留了几步。
“我叫阿蒙,每天夜班,在广场那边巡逻,有什么麻烦可以告诉我。”
大概是看在达沙纤弱可人,身边跟着的又是个脏兮兮的穷小孩,他内心的善良促使他想要帮忙。
想及这人是护卫队的一员,达沙忍不住向他问一问迦夜的事,“谢谢你,阿蒙先生,请问,我能打听一件事吗?”
“……请说。”
达沙慢吞吞的问道:
“请问,你们护卫队有一个叫做迦夜的人吗?”
阿蒙摸着下巴想了又想,缓慢地作答:
“迦夜……?好熟的名字啊,不过,应该不是我们护卫队的,我似乎听过,可惜忘了,你再跟其他人打听打听,说不定是正式军队那边的呢?这名字我有印象。”
“……谢谢你。”
阿蒙一直送舍沙到了他的家门口才道别。既然他已经答应帮自己打听,达沙就放心了,忙了这么多天,他总算离迦夜更近了一小步。
这时,达沙已经无处可去,自然要暂时借住到舍沙家里去,他决定在内室挤一挤,靠在墙边将就睡,也好帮舍沙打理一下他那个脏乱不堪的家。达沙打理床位的时候,舍沙的母亲和弟弟都熟睡着,他小声地问着达沙:
“达沙哥哥,你要找人吗?”
达沙一直点头。
“嗯……我来皇城,就是为了找这个人,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舍沙有些不解。
“可是,皇城这么大,你要怎么找?”
达沙在心里苦笑了一番,“他应该在军队的,可是,我们很多年没有见面了。”
他每一个晚上,总是忍不住幻想迦夜现在模样,可是他无论怎么想,都只是想象,也快乐不起来。
听见达沙哥哥如此闷闷不乐的语气,舍沙也难过地说:
“我爸爸也是,他每年都在外面跑商赚钱,年末才回家,带一些补贴让我们生活,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对了对了,我以后也想参军,等再过几年,我就越长越高了。”
两个人悄悄地聊着天,挨在一起睡着了。
尽管都是一些不太愉快的话题,不过达沙决定帮助舍沙这个怀着梦想的孩子,他参军的美好愿望也和迦夜一样,触动着达沙的心弦,达沙暂时忘却了心里的烦恼。他寄住的这几天,将这个不大的屋子彻底打扫了一次,悉心照顾舍沙襁褓中的弟弟和生病的母亲,舍沙母亲的病况也愈加好转,甚至可以下床了,一家人收到了父亲在远方的来信,都十分开心。
在达沙的帮助下,他母亲把家中已经无用的碎布料找了出来,和达沙一起做了一些香包拿去市场摆摊贩卖,又赚了一些小钱。
他每天都期待着能得到关于迦夜的消息。
不负他的等待,在一个下午,巡逻中的阿蒙带了一点食物来慰问舍沙一家,也带来迦夜在皇城亲卫队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