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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金碧辉煌的玻璃灯下,长长一桌丰厚的上品佳肴与刚搬入餐厅的五彩斑驳的壁画越发装点着这次晚宴的隆重,然而长桌边却却坐了寥寥四人,尽管摆满了瓜果甜点,却显得异常空旷。
浮楼的正对面,是一位穿着红色沙丽的姑娘,头巾下无过多的面饰,看得出来是一位未婚的清秀女子。不过浮楼对她毫无兴趣,眼神在餐桌上游离不定。
诃利拍了拍手,向浮楼介绍:“这位是左将军家的舍脂小姐。”
浮楼淡淡地回答:“你好。”
“浮楼殿下,您好。” 舍脂面带微笑,面色泛红。
诃利看上去高兴至极,一手摊开指向舍脂小姐,赞不绝口地说起来。“浮楼,你今年二十周岁了啊,继承王位已经快了,到时候没有王妃怎么行?我给你物色了很久,舍脂小姐十分优秀,我见过她祭酒与舞蹈,都非常出类拔萃,还会一点骑术,不如你们……”
“很高兴认识你啊,舍脂小姐。” 浮楼随着他的话像小鸡一样不断地点头,诃利还没说完就打岔,像是在敷衍了事。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舍脂小姐向浮楼点头微笑,就转向了在她身边就坐的因陀罗,作为右将军一道来参加了这次晚餐。舍脂丝毫不掩饰眼神里的欣喜,看来她对浮楼王子,也没什么兴趣。“因陀罗将军,谢谢你陪我一起来用餐。”
“荣幸至极。” 因陀罗礼貌地点头。
舍脂小姐探向离她较远的一些菜色,赞叹道:“今晚的晚餐非常丰盛。”
这时,因陀罗已经用眼神示意下人抬了不少东西过来。“舍脂小姐,请尝尝这个。”
侍女将食物夹入了舍脂的餐盘中,看上去是一种略带透明的鱼片,上面沾了一些酱料,用刀叉并不方便入口,废了一定力气,才将其放入口中,入口即化,舍脂越吃越高兴。“谢谢,真的很好吃,不知道因陀罗将军是从哪里带来的食物呢?”
“这是托人从东洋带回来的生鱼,十分珍贵。” 因陀罗一边解释,一边用刀叉演示着切开鱼片。
“东洋?听说那边的食物很有特色,舍脂很感兴趣。”
“东洋沿海一带的食物,大概都是以鱼为主……”
舍脂显然和因陀罗更加投缘,因陀罗也愿意和她聊天,两个人一边品尝着晚餐,一边津津有味地探讨,浮楼毫无胃口,也无心插话,三两口喝了一点汤,就起身往厅堂外走去。
“我出去一下。”
月光衬映着雨花石长廊上镶嵌的金色斑点,夜色迷人,浮楼准备趁此散散心。
尽头延伸向他平时练剑的花园,花台边坐着一个人影。浮楼放慢脚步,小心地靠近他的后背,脑袋伸到了耳垂边打招呼。
“迦夜,你怎么在这儿?”
那人一惊,被耳旁的气息弄得双肩一颤,转过头,果然是迦夜。借着月色,也能看清他俊美的脸庞,眼窝陷入高挺的鼻梁两边,双瞳闪烁着月光一般的银光。
他起身理了理衣服下摆,高挑的身材立刻高出浮楼一截。“吃的怎么样了?”
浮楼一屁股坐下,双手放下一撑,仰视着迦夜。“真难吃,不知道因陀罗从哪弄来的鱼片?我都要吐了,他和舍脂小姐聊得很投缘的样子,我们在这坐一会吧。”
迦夜已经在这里呆了一会,起身活动了几下,坐到了浮楼旁边,然而却隔了几分距离,“不回去吗?”
“我只想和你呆在一起。” 浮楼刻意挪动身体靠近。
“好。”
晚风拂过宫殿中的花树,气氛比在殿堂里清爽许多,就当做乘凉,稍作休息,浮楼开始说话。
“真奇怪啊,我至今还没遇上心动的女孩子呢,迦夜,你说整个皇城这么大,怎么就遇不到呢?看来这样下去,我真的要和你一起度过余生了,反正你答应过我,在我有王妃之前,你就不娶亲。”
迦夜默然,又无奈回应:“……仅你高兴。”
浮楼就如玩笑一样发出爽快的笑声,忽然伸手从迦夜的后背滑去,虽然他不能够轻松让迦夜动弹,却还是能挽住半个腰。
“哈哈哈,你想不想当皇后?”
迦夜挺直了背,抬起了身体,想要离开座位,又不敢轻举妄动,先撩开了腰际的手,还不敢直视浮楼玩味的眼神,“你真是喜欢胡闹。”
“这有什么,你不想吗?”浮楼的手顺着他的意思收回,又停在了后腰的下方,由于刚才的动作,迦夜整个人都略有前倾,臀部就这样被冷不防地捏了一把。
“你!”
这样的举动,就好似在提醒他什么一样,毕竟长这么大,他对男性之间的玩笑还是有所耳闻。
迦夜一声低喝,让浮楼彻底把手收回,拍着他的肩,讨好的笑着。
“迦夜,迦夜,别生气嘛。”
迦夜紧绷的皮肤也渐渐松懈,眉间的不悦很快散去,重新坐好,却挪动着下身移开位置。
“我没有生气。”
浮楼紧贴着跟着他坐,又一次靠在一起,迦夜默不作声的任由他倚着。
“那你别走,等我休息够了放你回去。”
他们二人并没有注意到花园外的走廊上,确有人一直在监看着。
……
翌日傍晚。
一个侍从行事匆匆地赶到殿前,身后跟着几个护卫队的下属。
“因陀罗大人,不好了,集市上发生了群聚斗殴事件!已经派护卫队前去阻止了,但是……但是已经伤亡了数十人……而且大部分……是那贝勒斯人。”
此时的因陀罗正擦拭着他的佩剑,咣当一声,剑鞘压在了大理石桌上。身边的迦夜先行替他把剑收好,自己紧忙整理衣领与肩章,随时准备待命。
因陀罗眉弓紧蹙,“怎么会这样?如此严重?!”
侍卫单膝跪在因陀罗的跟前报道,神色也很慌乱。
“今天早晨有几个那贝勒斯人来集市卖东西,就引发了纠纷,遭到了部分市民袭击,直到刚才,市民一直在反抗护卫队的阻拦,恐怕很难消停。”
因陀罗绕过他向大厅外走去,迦夜快步跟随,几个侍卫纷纷低着头跟上迦夜的脚步。
“现在情况如何?”
因陀罗径直走向了诃利的事务监,尽快将这件事报给上级,市集上打闹事件几年来一直颇多,可是关系到那贝勒斯人的性命,这等事不容小觊。
“部分斗殴者暂时被控制了,但是依然有很多百姓在争吵,在集体抵制那贝勒斯。”
“能封锁消息吗?”
“因陀罗大人……这件事,在民间应该已经传开了。”
因陀罗快步行走,转眼已经到达了诃利的门前。然而正要抬手敲门时,却转过身,看见迦夜一步不离地跟上来,他有些皱眉,“迦夜,你跟着他们去处理一下,安抚百姓为重。”
他如是吩咐,迦夜不得不感到疑惑。他今日来找因陀罗,是因为因陀罗有要事安排,不过迦夜刚到,就出了这样的事,他才不得不跟过来,难道这就是因陀罗要交给他的任务?迦夜低着头。
“因陀罗大人,我们亲卫队不能随意离开宫殿……”
“迦夜,今天正打算告诉你,诃利大人希望把你调职到护卫队去做下一任队长,你很有能力,这件事我待会再和你详谈,至于原因,你也很清楚。”因陀罗故意停顿了一下,让迦夜有些紧张,“他不希望你和浮楼继续亲近下去了。”
就像直觉做出的反应一样,迦夜立直了身体,低声应道:
“是。”
迦夜跟着另外两个护卫队的侍卫匆匆离开,因陀罗嘲弄般地笑了一下,指节轻敲门板。
侍女开门之后,诃利面色兴奋,上前拍手,“因陀罗,市集上的事我听说了,刚才接到了那贝勒斯军队已经向国境关守所进军的消息,没想到他们在边关早就安排了这么大一支军队,看来是随时准备战争,真是有意思啊。”
丝毫不为这件事而担忧,诃利的态度让因陀罗心中一紧。
“诃利大人,我们试着向那贝勒斯要求缓和矛盾如何?一旦开战,必定危及百姓,而且我方兵力…不足。”
因陀罗俯身,提出冒昧的建议。
诃利跟着点头,大概是同意了因陀罗的想法,他抿了抿嘴,沉思起来。
“那要看他们开什么条件了,传令吧,看看他们为了和平,能提出多了不得的要求。”
……
那贝勒斯皇城,班加德城。
猎场。
皇室的军队驻扎在边缘,守备森严,而几个将军、大臣,都随同王进了深处的树林打猎,进行一场与野生动物角逐的盛宴。
树林环境复杂,枝叶茂密,光线并不算亮堂,一番人马兴师动众,庞大的马蹄声遮盖了树林里的一切响动,敏锐的动物们已经藏了起来,大概敢于活动的只有悄无声息的蟒蛇,其他几乎找不到踪迹,能在这里捕捉到野鹿、野兔的人,必定是最顶尖的猎手。
几个戴着头盔的中年大将,手持弓箭,却不敢轻举妄动,不能抢了王与皇子的猎物。
轻便衣着的希瓦,作为那贝勒斯的年轻国师,他一直默默地跟在王的身边,他并没有戴上打猎的行装,而是在一旁和王谈笑风生地聊天。
其他人必定是跟在后方不敢多听的,不一会儿,前方就传来王豪爽的大笑声。
“我们的条件?哈哈哈。”
希瓦谈到了关于加罗尔斗殴袭击那贝勒斯人的事件,他们长期驻守在二国交界关所的军队方正是为了解决这等民事而进驻的,很快已经迫不及待出动了,虽然没有正式下令进军,却没想到给加罗尔造成了不小的压力。
希瓦笑着说道。
“我亲爱的陛下,您认为应该需要怎样的条件呢?”
王摸了摸下巴,他的注意力也从打猎而转向了这件事,放下手中的弓箭,他驾马往前方多走了几步,驶到了一匹格外高大健壮的黑马边。那唯一一个敢先于王的脚步而搜寻猎物的人,便是桀骜不羁的诃罗皇子,亦是未来继承王位的人。
这个年轻的皇子年轻气盛,心高气傲,王与王后对诃罗皇子十分纵容溺爱。趋于他强烈的自尊心,在今日的打猎途中,不允许任何人超过他的脚步,即使是父皇,也习惯他的骄纵,任由他领路,探寻一会儿,诃罗皇子已经收获了不少猎物。
父王来到身边,诃罗才放下了弓箭,凌冽的眼神缓和几分。
“我的孩子,你有什么想法?你曾经在加罗尔受辱一次,这一次他们又对我们国民痛下毒手,实在可恨哪。”
“父王,加罗尔王室不是都快散架了吗?我们提出什么条件,最后也是把他们收入囊中而已,一切您说了算。” 诃罗不以为意地抬头扫过父皇身后紧跟上来的希瓦大臣,眼神又转向了丛林的深处,他举起了弓,紧绷的弦上架着一支细长的羽毛尾箭,眯起细长的凤眼寻觅。
“诃罗殿下,您不是很喜欢那个浮楼王子吗?臣认为应该让他为当年的耳光向您亲自下跪赔罪才是。”
希瓦在他的耳后,用尖细的声音提醒着他。
“赔罪?”诃罗提高了音调,“你觉得赔罪就能完事了吗?”
话音一落,弓弦一弹。
一只小野兔的身体僵硬在了空中,下一秒撞上了木桩。
诃罗的箭正中它的后腿,几个随从见状,纷纷上前去捉获那只被诃罗一眼看中就拿下的可怜猎物。
希瓦啧啧地点头,嘴角勾勒出假意的笑,“诃罗殿下,好身手!”
“不过是只兔子罢了。”
诃罗斜眼盯着他,警示一般让希瓦退下。又从后背取出一只新的箭,吹了吹尾部的羽毛,重新架在弓上。
“正是只兔子,呵呵……”看诃罗对他的话没有多大兴趣,反而一心一意打猎,希瓦拉着绳让马退后了几步,停在王的身后。“陛下,微臣有一个好主意,不知道该不该提。”
王转头笑着。
“希瓦,我什么时候怀疑过你的主意?你大可讲来听一听。”
“让浮楼王子来那贝勒斯做人质,否则,我们就进攻边界。”希瓦故意面向诃罗的后背发声,使他听得一清二楚。
王饶有兴趣的看着希瓦,似乎不理解这个说法,“人质?”
希瓦转了转眼珠,又放低音调在王的耳边解释道,“眼下加罗尔王室大权皆在大臣诃利一人手中,我们若是帮他除去未来的加罗尔王,助他□□,他应该会知恩图报,日后两国一同合作,反之,若是我们日后帮了浮楼王子顺利登基,那必定也会让两国长期联合发展,我想为了自己的利益,诃利一定会接受这个条件。”
王当即伸出手,拍起希瓦的后背,表达出心中的感叹,“这个主意真是太妙了,希瓦,你如何料到加罗尔一定会同意这个计划?”
希瓦低头用笑声回答,“过奖了,陛下,臣只是认为,浮楼王子现在不过是诃利手下的傀儡,我们这里,无疑是他最好的避难之所,就让他来透透气吧。”
……
此番打猎,诃罗皇子满载而归,在父王与希瓦交谈之余,他又寻到了一只肥硕的花鹿,一箭拿下后,便驾马往营地而去,父皇和希瓦还悠闲地在丛林里谈天,慢慢跟上。
到了营地,同来的几个侍女立刻上前迎接,另有几个端着水果的侍女在一旁偷偷聚集着发出激动的笑声,她们应该在偷偷欣赏诃罗王子的英俊,幻想着一些不切实际的美梦。
诃罗取下头盔透气,完美的轮廓和眉眼完全显露在阳光之下,健康的肌肤和五官令人赞叹,经过近年的打理,从小留起长发已经修剪短,正好及肩,衬出肩部的宽阔与诱人锁骨,里衣领口敞开,显露出半个胸膛。身后紧跟着另一个穿着整齐的盔甲与披风的将士,下马后自行解脱着衣着,这是那贝勒斯的北将军的儿子那迦,人称小龙王的一个年轻武将,从小就侍奉皇室在左右,和诃罗是一同长大的朋友。
那迦在宫中女性的眼里,自然没有太高的人气,况且他现在已经有了恋人,他对这些女人迷恋诃罗的态度,完全不觉得艳羡,也没有丝毫意外,反而打趣地跟着他。
“你也是够受欢迎的,诃罗……哎,你怎么看上去不高兴?我还以为你一定很乐意那个浮楼王子来那贝勒斯与你作伴啊,真是好不羡慕。”
那迦晃着身体,感叹了一大声,坐到了诃罗的旁边,与诃罗不同的是,他身边可没有几个主动上前粘着来捶肩揉背的侍女,不过个个都带着令人发寒的媚笑,那迦摇了摇头。
“今天是来打猎吃野餐的,不要总是提一些令人不痛快的事。”诃罗尽量压低了嗓音,他放松双肩,任由身后的侍女伺候,却没有看她们任何人一眼,取过一个果子吃起来。
“可是你当年回来跟我提这个事提了整整三个月诶,诃罗,我怎么可能忘了,你真的不希望他来?”
诃罗瞥着那迦,不屑地翻了个白眼,顺带张开口冷嘲热讽般呵了一声,“要他来不过是为了父皇想牵制加罗尔皇室罢了。”
那迦噘着嘴嫌弃看他,刚才在树林中,诃罗一听说浮楼王子要做人质的事,就刻意回避着父皇与希瓦,不安、焦躁,还马上匆匆赶回,那迦是他从小的好友,诃罗烦躁的态度一看就知。
“是吗,要是真来了,我倒想看看你的表情。”
……
……
混乱的市集里,达沙好不容易挤了出来。
这几日据说在城东发生了集体斗殴事件,虽然离他们这边很远,却吓得好多妇女儿童不敢出门,他也是冒着险出门的,虽然没有打闹,不过市集上确实人变得多了起来,很多人在市集上抵制着那些向那贝勒斯进货的商人,所以争吵不断。
自几日前,阿蒙先生告诉他,他要找的人就在皇城亲卫队以后,他就很想快一点得到迦夜的消息。
阿蒙在平民区的庙堂广场值岗,达沙一眼就发现了他。
显然阿蒙也有话要说,领着达沙走到了偏僻的一个箱子口。
“达沙,上次跟你说不方便见亲卫队的人,这次绝对能见着。”
达沙讶异地看着他,“阿蒙先生,怎么回事?”
阿蒙扶着达沙的双肩,郑重地说:“那个迦夜,再过几天就要被调来我们护卫队当队长,大概是最近市集上闹事的太多,上头就把他调过来了。”
“真的吗?你说的,真的是迦夜吗?”达沙立马握着双手,闭着眼睛祈祷,咧嘴一笑,阿蒙也不好意思地挠头笑,一边描述着。
“听说人很帅,瘦瘦高高的,其实脱了衣服肌肉还挺发达的,昨天才在城东的市集上见了一面,结果没来得及打招呼。”
迦夜的相貌已经是公认的美男子,只要是耳闻或者亲眼所见,肯定不会有错,达沙不止一次幻想着迦夜现在的样子,如今他一定很快就能见到他了,达沙差点喜极而泣,他别过头揉了揉眼角,“真的,真的是他,真好……我什么时候,能见到他呢?”
阿蒙摸着比自己矮半个头的达沙,作势安慰,“这个我不确定,一旦他来了护卫队,我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他你来了。”
达沙心里的石头也落地了一半,他握住阿蒙的双手。“谢谢你,阿蒙先生,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