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惊天绝密(1 / 1)
此时的贺兰玥,的确身在沧州,不知生死玄机。
她本打算领着饥民回京城去禀报灾情,没想到盗贼们把他们都赶回了沧州。回到沧州以后,盗贼们关闭了城门,挑选了强壮有力的劳力,加固城墙,准备兵器,决定自立为王。
所幸贺兰玥个子瘦小,一张小脸尖尖,盗贼们以为是个没长好的小子,归类为老弱病残,每日只能领取两碗稀粥,自生自灭。
恍惚间,她突然回到了十二年前;如此猝不及防地,生活来了个大后退。
三四日过去,环顾周围尘土漫天,断墙残垣,满目苍夷,她忽然觉得曾经在内宫的生活,简直是一场梦。
十二年,她从只图温饱的小宫女,做到一人之下,连贵妃都敢杀的尚宫大人。天下金银珠宝,她想要什么,就弄得到什么;宫廷权谋翻天覆地,她是举足轻重的角色。
这些,都是一场梦,黄粱一梦?
所以她什么都不是,还是十二年前那个挣扎在死尸中的小女孩。
“玉樵……”心底喃喃呼唤,仿佛这个名字是吉祥如意的咒语,可以再次带她脱离困境。
那年皇城门口,是他给了她一碗热茶,甚至差点带她回家。
而今呢,他再也不会来了吧。
因为她是阴险恶毒的尚宫,而他是与世无争的良人。
“玉樵……”她的双眼噙满了泪水。如果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她绝对不会跟靖安走。
第五天了。
沧州的叛军匆匆忙忙地来回穿梭着,有消息说朝廷要派大军来镇压,大家在做殊死一战的准备。
镇压?贺兰玥听闻消息后,惨淡一笑:显然没人记得她这个尚宫还被困在这里。
当然,为什么要记得她。论职位,她不过是个五品的内官;论实际作用,她就是一颗棋子,有时被靖安操纵,有时要应付皇后那个蠢驴。
她费劲心计保住的一切,原来禁不起一点点突变。恍惚间,觉得自己好渺小,好微不足道。
其实在强大的皇权面前,谁都是微不足道的;只是原本希望,在自己喜欢的人心里眼里,是重要的存在。
如果连在爱人心里的这点立足之地都没有,她活着也没有太大意义了。所以她不害怕了,也不紧张了。每日领取两碗薄粥,活一天算一天。
这日她喝了一碗粥,领了第二碗回去,走过守卫的几个叛军,听到他们在聊天。
“听说朝廷的大军要打过来了吗?奇怪他们怎么没直接攻进来?”
“昨晚抓了个探子,据说是来这里找人的。头儿怀疑,沧州城里还藏着一个官儿。”
贺兰玥的眼睛瞪大了。
朝廷在找她吗?不太可能。可是如果是真的,那她不是有一线生机?
希望突然点亮在幽暗的心里。她装作若无其事,绕着小路,靠近到叛军们提到的,关押探子的地方。
由于一切紧迫,叛军组织其实也有些混乱。他们连基本的制服都没有,都是便衣在做事。关押所谓探子的牢狱也是一间破屋,但门口有两个人守着。
贺兰玥张望了许久,直等到一个守卫先离开去吃饭了。她突然心生一计,端着粥碗朝剩下的那个守卫走去。
“你干嘛的?”守卫喝住她。
“刚才分粥的时候,有个大哥让我端碗粥来给关押的探子,说不能让他死了,等会儿还会拷问的。”她压低了声音,粗声粗气地说,尽量装得像个愣愣的小子。
“哦,去吧。”守卫挥手让她进去了。
她跨进了黑乎乎的小破屋。靠着昏暗的光线才辨认出来,一个木桩上绑着一个人,低垂着头,一身衣服都被鞭子抽烂了。
她蹲下身,托起他的头,一边故意大声说给守卫听,“哎,别饿死了,等会儿还问你呢?”
就在她托起他脑袋的一刹那,她的瞳孔突然放大了。
尽管他满面污秽,眼角打裂,鼻子和嘴唇都淌着血,可他温柔沉静的眼神——
玉樵!她在心里惊叹着,却拼命克制自己不要喊出来;热泪滚滚而下。
蓝玉樵正是被叛军抓获的探子。
他一时意气地赶到了沧州城,却忘了自己就算有一身好功夫,也抵不过一群人围攻啊。
他灵机一动,撒谎说自己是来找娘子的。
可是这时候兵荒马乱,哪个男人还会自动跑到叛军的地盘来找娘子。叛军更加疑心,认定他是朝廷派来的奸细,想刺探军情。于是一顿毒打,已经奄奄一息。
托着他脑袋的手,温柔地抚摸着他鲜血斑斑的脸。虚弱的蓝玉樵疑惑地抬起了双眼,眼前的人——
一根手指按到了他的嘴唇上,不让他发出声音。
贺兰玥瞄了瞄门口的守卫,已是吃饭时间,他正翘首盼望着另外一个吃完来接班,没心思留意屋内的动静。
而锁着蓝玉樵的枷锁的钥匙,就在守卫的腰间悬挂着。
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和果断,贺兰玥猫儿一样窜到守卫背后,举起板凳,恶狠狠砸中他的后脑勺。
守卫像一条断了筋骨的蛇,瘫软在在地,血,从他头上汩汩流出。
贺兰玥没胆量看这血腥的场景,从他腰间一把扯下钥匙,立刻打开了枷锁,拉起蓝玉樵,没命地跑了出去。
看到贺兰玥安然无恙,蓝玉樵似乎一瞬间也恢复了力气,毫不怠慢地牵着她,跑得远远的。
跑得再远,他们也跑不出沧州城。但贺兰玥在这里厮混了几日,对一些蜘蛛网一样的小巷子已经摸熟了。
起初后面有几个人的喊声,似乎是追捕他们来了。很快被甩掉了。叛军此时里外难顾,比起打死个别守卫的平民来说,还是即将来临的朝廷大军更麻烦。所以暂时也不管他们了。
贺兰玥早前在内宫时,也是个姿态优雅的尚宫。只是连日来被逼出了生存本能,腿脚麻利得像兔子,拉着蓝玉樵一口气跑到了一间草棚内,听到后面已经没有了追捕的动静,才停了下来,返身扑进了蓝玉樵的怀中。二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眼泪,无声地浸湿了蓝玉樵的衣襟;眼泪,也串串滴落在她蓬乱的头上。
相拥哭泣了会儿,贺兰玥突然捏起两只粉拳,轮换交替捶打着他的胸膛,不断地骂,“蠢才蠢才蠢才,为什么要冒险到这里来?为什么,你不知道你也许没命出去吗……”
打了一会儿,看蓝玉樵一点不反抗,又停了手,心疼地抚摸着他原本就清瘦的身体,“痛不痛?他们是不是打得你很痛?”
不顾他阻拦,执意拉起他的衣服查看,看他遍体鳞伤,又是泪如雨下。却没有药可以擦,只好拿了块干净的布,蘸了清水,轻轻地抹去血污。
蓝玉樵身上伤痕累累,无论她怎么小心,难免碰到了,他龇牙咧嘴,却笑着说,“不虚此行,找到你还不费工夫。”
“这还叫不费工夫?”她埋怨他。
夜,很静。
远处有人声喧嚣,但他们彼此相拥着,躺在草屋内的柴火堆上,无比平静满足。
他们都知道,也许这个夜晚,是他们人生中最后一夜。此后,生死一别,轮回漫长,也许不会再相见。
可是如果此生的记忆可以保留,缘分可以再续,那么生死又有何惧?
星空好美啊,虽然今夜无月。
贺兰玥和蓝玉樵都没有半点睡意,都希望能把如今的一分一秒,都尽力挽留住。他们不再恐慌,而是说着似乎说不完的心里话,希望能在死亡来临之前,解开所有的误会和嫌隙,让对方放心,今生,我是你唯一的爱人。
蓝玉樵告诉了贺兰玥,之前他之所以会这么指责她,其实和自己的身世有关。
虽然这是个绝密,但事到如今,又是自己喜欢的人,他也无须隐瞒了。
“其实,我出生在冷宫里……”他告诉了她。
贺兰玥听到了她入宫以来,最大的秘密。
蓝玉樵,是当年被蓝犀正替换出去的皇子。
当年蓝犀正入宫教学,无意中遇到一个冷宫的妇人,恳求他把刚生下不久的小皇子偷偷抱走,以免遭人陷害。
蓝犀正后来从宫外抱了一个差不多年纪的婴儿,放在书箱里,偷偷地把冷宫小皇子给换走了。
换走后,他舍不得让小皇子流落人间不知去向。于是收为自己的养子,也就是蓝玉樵。
贺兰玥听到这里,霍然起身,“那么,如今的太子殿下,李唯,他又是谁呢?”
蓝玉樵淡淡一笑,没有回答。
可是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蓝玉樵才是真正的李唯;
而现在的“李唯”,是被蓝犀正偷抱入宫,从民间找来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