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荒野遇袭(1 / 1)
一声“打劫”,贺兰玥顿时大乱。暗暗懊悔刚才的注意力过多地放在酣睡的蓝玉樵身上了。
可她毕竟在深宫多年,遇到过多次意外,都能临危不惧。她定了定神,说,“各位好汉,我们只是路过的平民,刚才在乡村小店喝了几杯低廉的水酒,身上所剩不多了。这个拿去给各位做买路钱吧。”
说着,她从身上掏出一锭银元,丢给为首的大汉。
大汉接过来掂了掂,收进了怀里。
贺兰玥趁机就一踢马肚子,要骑马过去。
“慢!“大汉突然出声制止。
贺兰玥情知不妙,却兀自镇定,“好汉,我们身上实在没钱了。”
大汉凑了过来,脸上浮起□□,“钱是够了,可是人还没玩过呢。”他伸手捏住了贺兰玥的脸蛋,“细皮嫩肉的,绝对是长安城里的官宦女子,说不定,还是宫里的呢。”
贺兰玥一听,真是大吃一惊。
原来她素日里穿官服习惯了,平时也经常换男子的便服出行,久而久之就以为自己和一般男子无异,在别人眼中也是如此。
其实她毕竟是女儿身,又在宫中长大,举手投足自有一种清新脱俗,气度不凡的姿态。哪里真的像市井男子那般粗俗,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
素日无人敢打她主意,是都知道她什么来头。可如今遇到的劫匪,本来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狠角色。
还没等她想好怎么脱身,背后突然伸过来一只手,闪电般捏住了大汉的胳膊,反手一拧。
大汉没有防备,哇哇一叫,松开了贺兰玥。而蓝玉樵从马上纵身一跃,跳下马来,抡起另一只手,啪啪啪连扇大汉几个耳光。
贺兰玥反应过来,吃惊不小:她都没留心蓝玉樵什么时候醒的。
但蓝玉樵这么一闹,显然没有委曲求全的余地了。几个劫匪全都围拢了过来。举刀就砍。一刀下来,蓝玉樵不得不松开了为首的匪徒。匪徒趁机高叫,“把男的给我剁成肉酱!女的留下来,哥儿几个慢慢玩儿!”
蓝玉樵冷笑一声,火光中他的眼神分外冷峻。他一手从地上捡了根树枝当武器,另外一手在马屁股上狠劲一拍。骏马受惊,撒腿就跑,一股子猛劲儿居然冲过了包围圈。匪徒们想追,举刀要砍马腿,被蓝玉樵拦住了。
“喂!”贺兰玥骑在马上,身不由己地跑了出去,努力扭头想看看蓝玉樵怎么样。
“你先走,我会追上来的!”他在她背后大喊,似乎有十足把握。
贺兰玥没法回头,只是听到后面一片厮杀声,让她的心吊到了嗓子眼。
骏马一气儿跑出了二里地,上了官道,离城门也不远了。
期间贺兰玥使劲拉缰绳,想让马停下来。说来也奇怪,马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得到主人的命令,不管怎样都不肯停。直跑到官道上,看到有人提着灯笼过来了,才慢下了脚步。
贺兰玥牵着马回头张望,可惜荒野黑暗,她根本看不到蓝玉樵和匪徒搏斗得怎么样了。
可一想到匪徒那句剁成肉酱,她就心惊肉跳。
她拼命回想她调查得来的资料,拼命回想蓝玉樵是不是会功夫,而且功夫很好……可是她现在思绪很乱很怕,什么都想不起来。
事出紧急,她不能放任蓝玉樵孤军奋战。此时最重要的是,找到援兵去解救他。
思路清晰起来,她四周一扫,立刻有了主意。她翻身上马,拼命拍打马儿,一直朝城门口奔去。
到了城门口,她高声叫喊守城将士出来,掏出宫内的腰牌给他们看,“宫里的内教博士蓝玉樵被匪徒截住了,你们立刻随我去救他。”
她的这块腰牌,虽然是五品尚宫的内官腰牌,但多年来在宫里各大机构走动,无人不识谁人不晓。禁卫军御林军,都多少知道她身份,临时调动些人马应付紧急情况,以前她也做过。
于是一个精兵小分队跟随着她,风驰电掣地返回到出事地点。
到了那里,看到匪徒已经死了两个,其他的也身负重伤。显然蓝玉樵以一人之力,拼死抵抗才把对方打得七零八落。
可是他自己却也遍体鳞伤,满身都是血迹,衣服都被扯成了丝缕。看到她回来,他先是一愣,
“你怎么还不走?”随后看到她身后跟着些兵士,才知道她是找援军来了,顿时浑身松了劲儿,一头栽倒在地上。
贺兰玥一挥手,身后的兵士一哄而上,把剩余的匪徒全都五花大绑了,然后又做了简易担架,把昏迷的蓝玉樵抬了起来。
蓝玉樵睡了大半天,才苏醒过来。
他清醒时,一睁眼,就看到了贺兰玥,侧身坐在他床边,若有所思地盯着窗外。窗外已是斜阳夕照,柔和的金色余晖透过浅绿色的窗纱,笼罩了贺兰玥周身,她娇小的身躯似乎融合在夕阳中,身体也变得空灵,仿佛下一个瞬间,她会随着余晖的转移而一起融化消逝。
蓝玉樵禁不住屏住了呼吸,怔怔地凝视着她。
很奇怪的一种感情,很奇怪地在第一眼看到她以后,就萌发了。
那天晚上,他在琼楼玉宇里醉生梦死。他知道,有人可能在暗中监视着他。没想到贺兰玥破门而入,直截了当告诉他,有人安排他接任父亲的职务。
她绷着脸,穿着绛色内官官服,看到他如此颓废,脸上流露出不屑和愤怒。让他觉得很好玩,又怜又爱。
于是故意逗她,逗得她双颊绯红,气咻咻地差点废了他。
如果不是她自己提起,他并不知道她就是十二年前,他在城门口接济过一碗热茶的小乞儿。
其实十二年前的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觉得她在琼楼玉宇出现的一刻起,他的心就被一只无形的小手揪住了。软软的,却很要命地,揪住了放不下。
很快,他知道她就是内宫尚宫局的大人,也是皇后眼前的红人,据说还是靖安公主的线人。
这样的身份,他不禁暗自苦笑,实在很麻烦啊。
皇后的人,靖安的人,基本上等同于他的半个敌人。
只是他真没想到,她居然会和他单独私谈,透露给他,他的职位是有人安排的。
显然她还不知道目的和用意。这让蓝玉樵略微松口气,却还是替她担心起来。
年少如她,真的知道将来可能发生什么事吗?
如果是和他有关的事,她又会站到哪一边呢?
蓝玉樵真希望,能借着眼前一缕清辉,把她托送到没有血腥争斗的地方去,让他安安心心地面对即将发生的颠覆乾坤的决战。
贺兰玥忽然转过头来,惊异地望着他,“醒了?”
“哦,醒了。”蓝玉樵的思绪被打断了。
贺兰玥爬过来,俯视着他,一双澄澈而无邪的眼睛,“想什么呢?”
蓝玉樵嘴角绽开舒心的微笑,“饿了,想吃了你。”
贺兰玥一巴掌打过去,轻轻地扇在他脸上,叫道,“昨晚吓死我了—你到底有几斤几两可以斗过那几个凶徒啊。不是我带人来,你真的会被砍成肉酱的。”
一边调侃着,一边扶他起来。
蓝玉樵这才看到自己身上被绑了许多整齐的绷带,血迹也都清洗干净了,他却是赤身躺在剪心居里,侧面一间小杂物房内。
“谁给我擦的啊?”他故意问,“哦,你偷看了我处男的身子。”
贺兰玥要恼了,“我找小左给你擦洗的!”
“小左是谁?”
“掖庭局的太监啊。我兄弟。”贺兰玥说。
“亲兄弟?”
“不是……”贺兰玥一边端过旁边小桌子上的热粥和小菜,服侍他慢慢吃着,一边把自己当年被靖安带进宫的事,告诉了蓝玉樵。
蓝玉樵听着,不时点一下头,又暗自叹息:看来,贺兰玥的身份是确凿无疑了的—她既是皇后的人,又是靖安的人。
她是双面探子吗?
这个问题让他如骨梗喉,非常不舒服。于是他故意岔开话题,问了些杂七杂八的事。贺兰玥只当他初次进宫,许多事不知道,也如实相告。
正聊着,忽然烟翠找来了,“姐姐,太子殿下派人来找你呢。”
贺兰玥立刻纷纷烟翠帮蓝玉樵收拾了,自己整好衣冠走了。
“太子?是新晋册封的李唯吗?”蓝玉樵问烟翠。
“嘘,不可以直呼太子名讳的。”烟翠提醒他,又笑道,“不过大家都对太子殿下不太熟悉,也难怪。”
蓝玉樵不吱声,只是望着贺兰玥消失的身影,恋恋不舍。
贺兰玥匆匆赶到麟趾殿,想起给李唯的日常起居事宜还没全安排好,于是下拜请罪。
李唯立刻免礼,并亲自起身请她坐到榻上。
榻上已经布好一些精致的茶点和酒水。
“本来我昨晚就想请你过来,没想到听宫女说,你出宫办事去了。”李唯说,“后来还听人说你遇到袭击了?还有一个什么蓝大人?他是谁啊,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李唯的问题太多了,而且都很关键。贺兰玥知道不能乱说话,斟酌着措辞,平静地回答,“有劳太子忧心了,下官不敢当。不过昨晚其实是蓝玉樵大人遇袭了,我恰巧路过,才去找了守城将士,助他解围。至于蓝大人么,他是刚上任的内教博士,只是个弘文馆的世袭职位。”
她隐瞒了靖安公主安排蓝玉樵进的宫。虽然她现在还不清楚事实,可凭她在深宫多年的直觉,她认为最好不要让蓝玉樵和李唯有任何纠葛或者冲突。
可是李唯这么一问,她突然有一个大胆的猜测:蓝玉樵,会不会和李唯有最密不可分的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