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和男孩的交锋1（1 / 1）
“别那么害怕啊。”虽然看不清男孩的脸，大也能感觉地对我笑了笑，“实际上有个传说的。”他侧过脸，似乎在凝神前方，“那是个很美丽的传说：若是男孩死在有很多花的地方，他的来世就会很幸福，相当的幸福哦！你不想给你的女朋友买几朵吗？”
“啊，我，我现在没有女朋友。”我扭捏地回答。（就算有的话，送她纸花，估计马上就吹了。）
“嗯，听的出来。”他耸耸肩，“我叫许林，许仙的许，树林的林。”
“嗯，名字很好听。”我惊奇地说。
“多谢夸奖，对了，王伯托你送来的信，请放在门口的电话机旁吧。”
“我们在一楼楼梯口的对话 ，你也听得见？”我大吃一惊，男孩的听力真的有那么好？
“还好啊。”男孩皱皱眉，似乎有些不高兴，“话说回来，你是谁呀？我从来没听过你的脚步声。”
“我是……是你以前的朋友。这次也是从报上看见，才知道你住在这里的。”男孩问得突然，我来不及反应，就照骗王伯的话，一溜嘴说了出来。
“很久以前的朋友？”男孩笑得弯下腰，“现在流行这样搭讪的吗？”
“实际上……”我支吾着，忙满脸通红得转移话题。“这里刚发生了凶杀案，你为什么还住在这里呢？你不怕危险吗？连门都不锁。”我装作关心，提出一些疑点，看能不能从他不经意的回答中得到什么线索。
“因为这里不收房租啊。事实上我不是这里的住户，只是因为某些原因，才能免费住的。我是大穷人哦。”男孩很认真地回答，“我白天从不锁门的，因为我觉得开门、关门很麻烦。”
“哦，我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了。”男孩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你是报社记者，想到我这里打听那件凶杀案的细节？”
“嗯，嗯”我如释重负地承认。“你能不能向我转述一下当时的情况？”
“我知道的。都告诉你那些先来的同行了，报纸上都登了。”男孩若有所思地道，“大概晚上10点半？我一向不清楚具体时间。”他抱歉地笑了笑，“我还没有睡——当天的工作没完成的话，我是不想睡的。然后我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我一下愣住了。他的每一个字都和报道中提到的一模一样——因此，他的证词绝对是谎言。
世上的谎言大致分为两种：临时编织的谎言和精心编织的谎言。前者，只要问及 细节，谎言就会不攻自破；后者，如果说谎者考虑周全，就少有漏洞，但也是个致命的缺点；不管问几次，说谎者总是按照事先准备好的谎言回答，所以，他每次的回答都是一模一样。
男孩许林的回答何止和报道中一样，我甚至感觉到他连说话时的语气和动作都不差分毫。
我脸色变得很难看——我最讨厌别人把我当傻瓜。于是，我冷冷地打断他：“你的回忆很清晰嘛！我很少看到有人像你那样，能条理清楚地阐述自己在凶案中的经历；当然，除了那些凶手。”
许林似乎没发现我语调中的异常，自顾自的解释：“第一次向警方叙述时，还真颠三倒四呢，因为我相当紧张。不过，报社再采访时，我可就流利多了。由于采访的人很多，现在那些话，我都能倒背如流了。但是，记者们都很失望，因为我的证词中一点新的东西都没有。”他侧着头问我，“你也对我很失望吧？”
“怎么会？”我讪讪地笑着，心中暗暗咒骂自己的考虑不周。“只是，我觉得你的证词中，隐藏着一个很大的矛盾，让我对你的证词起了疑心！”
即使隔了那么远，我也能发现男孩的身子颤动了一下，膝盖上的剪刀掉在了地上。
很好，早就该用这杀手锏了，我暗自得意，但马上感觉不妙了。
因为，剪刀就掉在脚边，但男孩没有直接捡起，而是弯腰在地上摸索着，好半天碰到后才捡起。
“不会吧……”我嘀咕着。联想到男孩的听力这么好，又突然记起男孩刚才说的“我从没听过你的脚步声”，心中猛然一惊：“你……眼睛看不见？”
“可是，我的眼睛还是很好看啊！”男孩捡起剪刀后，又继续折纸花，“虽然我看不见，但人们都称赞说，我的眼睛很大，水汪汪的，睫毛也很长。你也这样认为吗？”
“这个……”我哑口无言。以前分析完全错误，男孩的确可以在晚上不开灯工作，可是我不甘心就这样认输，“那你怎么分辨彩纸的颜色呢？”
“这个很简单啊！”男孩闻闻手中的彩纸，“不同的彩纸有不同的气味。你看，这种蓝色的彩纸，它的气味就很独特。我觉得它闻起来就像大海一样——因为都是我喜欢的蓝色，不信你闻闻。”
脚边就是蓝色的纸花，我小心捡起，轻轻嗅着。一股化学药剂的刺激味道扑鼻而来，险些让我咳嗽不止。这哪是大海那略带咸味的清新气味，分明是廉价染剂挥发出的有害气体。
“不对吗？”男孩小心翼翼地问我，然后抱歉地笑了笑，“我没去过海边。我既没看过大海，也没闻过海风的味道。刚才都是我自己瞎猜的——还真是“瞎”猜呢！”
我突觉得心中有什么被触动了。仔细看看之间小小的房间，丛丛纸花，也难以遮掩家具的简陋，一床，一桌，一椅而已。连个衣柜也没有，男孩所有的衣服也许就只能填满陈旧写字桌的某个抽屉。
他叫许林，究竟经历了什么，才让他有了今天这样消瘦的脸庞？住着免费的房间，却还要折着纸花工作着，到深夜。
“我还没有睡——当天的工作没完成的花，我是不想睡的。”男孩在证词中这样说过。这是真的吗？
“他从不睡午觉的。”王伯这样介绍着男孩，语气中有一丝悲伤。
不是不想睡，只是不能睡吧……
突然间，我觉得这件凶杀案和那些未找出的真相，都不怎么重要了，都虚无缥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