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男孩和我(1 / 1)
我几乎跳的转过身来,我发现王伯挺纳闷地望着我。原来我入神的思考,却没听见他走进的脚步声。
“不好意思,我在发呆。”我擦去额头的冷汗。
王伯还算善解人意:“也是啊,毕竟这里刚死了人。”他眼睛无神地四处张看,“即使在白天,有时还能听见那晚,已死的小樊杰从楼梯上跑下来求救的脚步声呢……”
我干笑了几下,忙转移话题:“老人家找我有什么事?”
“刚准备将这个送给许林,现在碰到,正好托你带去。”他将一个厚信封递给了我。
我接过来掂掂,是一叠文件。看信封地址,却来自一家很著名的神经科医院。
“那,我上去了……”我转身小跑上了楼梯。然后,在二楼楼梯口停下来——这就是死者樊杰被杀的现场,地上还有警方画出的粉笔痕。
樊杰陈尸的楼梯口和走廊尽头之间只隔一间房间0201.从这里可以看到,走廊的尽头有一扇很大的推开式窗户。这扇窗几乎占了整面墙的三分之二,现在当然是反锁着的。只是窗户玻璃几乎全破了,外面大树的树丫都伸了进来。而楼梯口的另一边就是男孩许林住的0202室了。
0202室的门居然没有锁,只是虚掩着而已。
我的猜测又一次被证实了:如果,那个男孩真的“亲耳”听到凶杀案的全过程,真的像他的证词中所说,被吓得晕过去,现在他只和一位老人住在空旷的大楼内,居然还不锁门!
我冷笑着走到门前。好,让我来会会这个撒谎的男孩,杀了两个男人的凶手。老实说,我迫不及待地想看到罪犯在我的严密推理下,张皇失措的眼神。
原想直接推门进去,杀他个措手不及,一举击溃伪装,可转念一想,这样可能会被当成小偷。于是,我便很文雅地敲了敲门,并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屋内的动静——凶手会不会认为罪行暴露,跳窗而逃?若是这样,我就直接冲进去。
出乎意料,我只听见,一声轻笑。
“没有人在啦,”轻笑过后,那男生一本正经地说,“别再敲门了,下次再来吧!”
我愣住了——从来没碰到过这种情况的。我抓抓头,一时不知是直接推门进去,还是再敲门?
“我是……”我本想自我介绍一下,然后又觉得过早暴露身份是很愚蠢的行为。左想右想,最后决定,还是不要逞能比较好。一个正直的公民只需把观点告诉警方就行,面对凶手那是警察的事。
正拔腿想走,屋里那男孩有脆声道,“我就知道……”他故意停了一会,“你是坏人,对吗?”
这下我走不成了——若走了,不就默认了么。我终于鼓起了勇气,却只能低声答道:“不是……我是……”
“你是好人?骗我的吧。否则呢为什么在楼梯门口站这么久?你心中肯定有鬼。”男生中略带一丝得意,“被我猜中了!”
见鬼!我头上开始冒汗。那些著名的侦探都是怎样应对这种场景的,我努力地回忆着那些看过的小说。
“唉,进来吧。”虽然还是同一个人,但声音却有些疲惫了。“门只是掩着,拦不住人的。”
有台阶不下的,是傻瓜;我连忙推开门,眼前确是一炫。
花,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花儿。现在是冬日,仿佛全世界的春光都躲在了这间斗室中。虽然只是小小的花瓣,小小的花蕊,却成百上千地拥在一起欢笑着。火红的花、微紫的花、纯白的花、海蓝的花。天衣无缝地拥在一起唱歌。我开门带起的小小微风,就让花儿们摇曳不止。从门口的地板一直到屋里对面的墙上,花的舞蹈甚至延伸到了天花板——那里悬吊着的花还配着小巧的风铃。风铃低唱着,才将发傻的我唤醒。
“啊,花多得……都没地方放了脚了。”我本想诗意地抒情一句的,却说了很笨的话。
“真对不起呢……”那男孩在花丛中轻笑着。因为他背着光,所以看不清模样。只知道瘦瘦的脸,胸口前写意的别着两朵小小的白花。
老实说,那句形容花的话还是蛮写实的。我研究了一阵,还是找不到落脚的地方。最后放弃了进屋,就靠在门口,仔细地打量着男孩。
男孩坐在一把样式奇怪的椅子上,披着一床很大的毛毯。那毯子很旧,毛以大部分脱落,分辨不出原来的颜色。毯子将男孩全身裹住,但还是看得出,他身形很瘦弱,仿佛系上根羽毛,他就能被风带走似的。
男孩的膝盖上,放着几叠彩纸。男孩白皙的手正从毯子中伸出,正灵巧地将它们折成小小的纸花。他的动作很快,看上去熟练极了。薄薄的彩纸,在细长的十指中飞舞,不知不觉就绽开 成美丽的花朵。
“你在制作春天呢……”我搜肠刮肚,好不容易挤出一句漂亮的话。
“平时没有这么多花的……”说话时,男孩的手没有停下来,“明天收购的人就要来了,所以最近加了班。”
“哦?”我继续折磨少的可怜的文学细胞,“这些纸花,若用来装饰室内,技即使在这样的冬日,也会感觉到春意的。”
“死人也会感觉到春意吗?”男孩突然停住了手中的活计,身体前探着问我。
“啊!”这个问题始料未及,我被问得张口结舌。
“实际上,这些纸花都是用来装点死者的墓穴的。”男孩并没有指望我的回答,一边工作,一边解释,“当然,也有人用来装饰骨灰盒——你要两朵吗?很便宜的。”
我一句也说不出,仿佛文学细胞已经全部阵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