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第 40 章（1 / 1）

可惜，时光从不停留。

街道旁的粮店一家接着一家的倒闭，曾经繁华的洛阳大街被面黄肌瘦的乞丐占据，连军营里都开始把粥作为主食，日复一日上涨的粮价预示着旱灾的到来。

但谁说灾难不是另一种机遇。

楚家书房里，苏婉仍是一身麻衣，却掩盖不了她与生俱来的贵气傲骨，和她眉间又添的几分自信威严。

楚澜放下书看向她，忽地笑出声，“你这个模样，不像个商人，倒颇有几分皇后的气度了。”

苏婉红了脸低下头，却没有理会他的调笑，开始说正题，“奴家已经将府内和暗卫门客们近三月要用的粮留下，其余的都打着无忧公子的名号，先分给各路军队和各家百姓，都是以可用的军队和贵族世家优先。这几日估计已经陆续到达各家手里了。王爷觉得还有何不妥？”

楚澜摇头，目光还在苏婉身上流连，不由地感叹，“苏小姐这般聪慧贤能，倒叫楚某无用武之地了。”

“王爷又取笑奴家了，”有红晕从脸颊处蔓延开，脸上却依旧保持着分不清是真是假的笑，“婉儿能有如今，全凭王爷指教提点，还望王爷不嫌弃婉儿这点小把戏呢。”

“怎么会？”楚澜看向苏婉，看她落落大方地安排分粮，看她粗衣麻布也遮不住的风华，看她眉眼之间的威仪，和记忆里那个小心翼翼华服金饰操着一口吴侬软语的江南女子判若两人。

苏婉笑笑，靠在椅子上望向窗外，过了花期的桃蔫蔫地赖在枝上，偶尔有风吹过就趁着飘荡一程，再如雨下。成群的大雁掠过天空，留下一声声徘徊在天空的鸣叫。苏婉看着它们离去，忽而笑出了声，“王爷，秦逸明日便到了。”

“哦。”楚澜似是想起了什么，“他们的东西都收拾好了？有没有闹？”仍旧是往常那张温柔而疏离的脸，嘴角还带着丝丝笑意，没有半分不舍，那是他天生的面具。

“东西都收拾好了。他们还不知道明天就走，所以都很安……”

“可现在知道了！”苏婉的话被推门而入的南星打断，眉眼芍药张扬，袖口朱砂妖冶，“你当初让老子救人，那人是谁？”

“他叫南星，”楚澜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我要他长命百岁，一世安康！”南星被楚澜眼里过于浓稠而看不懂的情感而怔住了一瞬，再回神他就已经被暗卫抬回了屋。耳旁还回荡着那句，“长命百岁，一世安康。”只得无奈轻笑。他是神医，不是神仙。

那夜，南星睡得很不安稳。整个人像是要被撕裂了似的疼，迷迷糊糊地听见有人在喊他，喊他“阿星。”睁开眼就看见有人站在他面前，下意识的喊出声之前被一股熟悉的气息包围。那人勒紧的双臂加剧了疼痛，南星却还是倚在他怀里轻笑出声，“你来啦。不是说明天才到吗？”

“还疼吗？”秦逸抱着南星，声音里是止不住的颤抖。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怀中人身上的血腥味，他甚至觉得自己可以感觉到怀中人的生命在自己指尖流逝，然而，他无能为力。

“不疼。”南星看向他，月光星辉落满双眸，“秦逸，我想喝酒了。我想喝你酿的酒了。”我怕我以后再没机会喝了。

“好好好，我去给你拿。”别说是要喝酒，便是南星要星星要月亮要他的皇位要他的性命秦逸都会二话不说送给他。

结果秦逸出了门就看见站在门外笑得欠揍的楚澜，“怎么？你还真打算给他喝酒？嫌他死的不够快啊？”身后是长歌和孟姨抱着还没睡醒的韩烨和小皇帝，“现在就带他们走。”

“怎么回事？”秦逸也收了那副嬉笑面具，一脸严肃。

“凌桓的追兵到了。他会对长歌不利，说不定也会对南星不利。”楚澜边说边走进屋把等着喝酒的某人从床上拽起来，随便找了两件大氅给他裹上扔进秦逸怀里，“你们能走多快走多快。”

秦逸也来不及管那么多，抱着南星就往偏门走去，正巧冯拓迎上来，一行人走得匆忙。长歌连最后一句珍重都来不及和她的公子说，就被推进了马车。只剩下一束欲说还休的留恋目光和背道而驰的身影。头上的骨簪又要开始一路颠簸。

那夜风急雪厚，离人远去，空剩一院将歇未歇的桃花开得清冷。

苏婉起来时便看见这一院空旷。没有孩子笑嘻嘻的打闹声，没有孟姨慈祥地叫她去吃饭，也没有南星耍脾气不喝药摔碗的声音。的确冷清。索性便跟楚澜商量着遣散了一院子的侍女仆从，让这院子更冷清下去。

花雨下过几场，天空就再也见不到南来北往的雁了。苏婉坐在院子里刺绣，绣并蒂莲开，绣鸳鸯戏水，绣出水芙蓉，小半个月的时间就在针尖线里蹉跎了。几步外就是楚澜议事的书房，他在里面看书或是议事，偶尔能听见他走动的声音。

他们还如往常一样交谈，如往常一样筹划，仿佛这间院落里自始至终都只有他们两人。

这样平静的生活，这样只有两个人的生活，这样没有长歌的生活，是从前的苏婉连想都不敢想的。可如今，她看着满院的静默枝桠，总觉得心底空了一块。

恍然间想起长歌曾说过，院门口的老树下藏了两坛酒。也不管那么多了，什么大家闺范，什么仪表姿态，都抵不过大梦一场。

香馥浓郁，回味无穷。

是好酒。好酒易醉人。

楚澜开门时就看见苏婉带着两酡红晕坐在凉亭里堪堪维持着大家闺秀的模样，手边是空了的酒壶。连忙走过去，“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