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第 28 章（1 / 1）
被拽住脱不了身，犹豫要不要挣开时里面人的谈话声已经落入了自己耳中。
最先到来的，是秦逸的声音，恍如来自地狱的召唤，“堂堂凰国长公主，本来是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女帝的人，竟然被你当做人质带在身边，还为了你受尽苦楚。硬生生改了她的命格，她若是知道当初美救英雄的惊讶相遇只是无忧公子设下的局，不知会不会恨你狠心呢？还是该感激你给了她一场梦呢？”
一字一句化作一把把匕首划过长歌心上，被拉住的手止不住颤抖，原来，原来都是假的，什么雪中相遇，什么初见惊鸿！自己不过是无忧公子棋盘上一颗牵制敌国的棋子！都是她痴心妄想，还以为公子会对她有那么一丝丝，一丝丝的情愫！嘴角扯出的绝望的笑让苏婉有一瞬间怀疑自己所作的对错，而下一瞬间却听见里面的男子开口，碾碎了她最后的希望。
“那是曾经，如今，你大可去告诉她，她若是想回去，我必定亲手将凰国玉玺送到她手上，她若是想留下……”楚澜眼里闪过一丝秦逸不懂的情绪，他不知那是什么，只知道，那不是楚澜该有的，无忧公子逍遥王爷，本该是潇洒风流的，可他却为情所困，“若她想留下，”被搅乱清明的眼微阖，“我便，还她自由。亦或，亲自为她挑一户好人家，保她一世平安。”
苏婉听得分明，她知道楚澜话里的意思——无忧公子有了牵挂，逍遥王爷有了羁绊，总之，他再不是以前的他。握着长歌胳膊的手渐渐松开，她见过无数场后宫争斗，几乎从她小时候被抱进宫被姐姐作为争宠的工具开始，什么时候会赢，什么时候会输，她看得分明，便是不保准也能猜出几分来。她知道，这场仗，自己败了。其实，一直只有一个人在苦心经营每一步而已，长歌从来都不屑与她争。至于公子，也许他会谢她，也许他会敬她，甚至也许会娶她，却唯独不会爱她。
做好决定的长歌整理好心情，一脸平静地拉着苏婉悄悄离开，走到一旁的空地上。“苏小姐有什么事吗？”眉眼温柔，态度恭敬，看不出半分情绪。
之前来不及细看，如今有了时间细细打量，苏婉不由得被长歌惊艳，帝王后宫里她曾见过许多美人，却没有一个能及得上半分，逆光处的绝色容颜，不深不浅的笑，与生俱来的清贵气质，无一不令人侧目，也难怪公子对她倾心。愣了半响才记起要回答，“没，没事了。你……”她竟然，没有反应？
“既然无事了，苏小姐就请回吧。免得苏老将军担心。”不卑不亢的态度，温柔的语调，看不出半分心思。这是长歌的拿手好戏，跟在楚澜身边多年，虽然武功计谋都比不上他十分之一，但惟独这门不动声色的功夫，却是学了个十足。
完美得近乎面具的微笑在目送苏婉走后终于裂开了一丝缝隙，有迷茫在眼底翻涌。遇见公子之前的记忆已经模糊，甚至连到底为什么会去那片雪地遇见公子都忘了。家人？这对长歌来说只不过是一个词语而已。
漫无目的地走在军营之内，兜兜转转了几圈，似是下定决心，随便拉过一个小兵问道，“冯拓将军在哪？”冯拓不单是楚澜的亲信，更是他手下最得力的探子。
冯拓正在自己帐里看地图，一看见长歌进来立刻起身将她迎到上座，“长歌姐找我？”凡是楚澜手下的人，对长歌都是尊称一声长歌姐，都知道楚澜对她不同，基本上是把她当做未来王妃看的。
“嗯。”长歌应了一声，在这些属下面前她一向不喜言笑，“去查凰国长公主。”她故意省略了主语，就是为了让冯拓误以为是楚澜的命令。
这应该，不算骗他吧？心情大好的长歌转而要回房歇息。一转身却看见一个小孩被围在人群里哭。应该是白色的衣服，却已经脏的不成样子，眼泪泥土混作一团，一边嚎一边打滚。硬生生让一群大男人束手无策。吴漭眼尖看见了正觉好笑的长歌，立刻跟见了救星似的跑过去，“长歌，你赶紧来帮帮忙，这孩子也不知咋了，一直嚎个不停！”
众人自动让开一条路，长歌一眼就看出那孩子就是当日被自己捡回来那个，暗自叹了句自作孽不可活，还是走过去蹲下身来拿出帕子擦去他的眼泪，“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余光里看见自己的帕子被小孩拿来毫不怜惜地擦脸，只能可惜了这上好的料子。心底盘算着等回京拿什么料子绣什么花样再秀几条才能够用，脸上却是一片温柔似水。身上的清香像极了熟悉的人，让哭闹中的孩子安静下来，一秒，两秒，三秒，本来安静下来的孩子一头扎进长歌怀里，再一次爆发出来，“哇——”肩上传来的温热让长歌的嘴角微微抽了抽，看来连衣服也要换了。
可韩烨一点自觉都没有，还不停地把鼻涕眼泪往长歌衣服上蹭，看得众将一阵害怕。再三深呼吸，长歌争取不让自己把怀里的孩子扔出去，“好了，乖，不怕不怕，告诉姐姐你怎么了？”
等把鼻涕眼泪都抹干了，韩烨才带着哭腔出声，“神仙，神仙哥哥不理我了！”
“……”长歌有一瞬间的空白，神仙哥哥？这都什么称呼？想了一下才明白说的是楚澜，不由得轻笑一声，软下语气，“怎么会呢？他只是最近太忙了啊。”
“那他都不来陪我玩！他就陪着苏姐姐！”第一句刚一出一群大男人都在笑小孩可爱，第二句话却让所有笑都僵在脸上。就算再迟钝，众人也能看出长歌和楚澜的关系，而苏婉……在他们眼中也不过是个任性妄为的娇娇女。
长歌的面具有一瞬间僵化，随即还是一片温柔，“苏姐姐未来是他的妻子，他对苏姐姐好自然是应该的。”
“可他的妻子不该是你嘛？”孩子立刻不哭了，睁着大眼睛满脸好奇，还带着一丝愤懑。
长歌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回答，好笑中带了些悲凉，自己什么时候成了他的妻子，“这……”
“是啊。”一道声音□□来，长歌浑身一抖，不必转头就知道谁来了。埋在长歌怀里的韩烨抬头，泪眼朦胧地看向来人，“神仙哥哥！”
伸手将韩烨抱起，顺势把长歌拉起来，一个眼神过去，以三人为中心方圆一里不见人影寸草不生。楚澜满意地点点头，一边抱住韩烨，一边看着长歌肩上的泪痕轻笑，“先回去换衣服吧。”
长歌习惯性点头，跟在楚澜身后，走了一半才轻声问，“秦逸……”
“我们做了笔交易，我帮他登帝，他承诺秦楚交好百年，若来日楚国与别国交战，他必定出兵援助。之后就看见南星气冲冲地来了，估摸着现在正在整秦逸呢。”侧头看了长歌一眼，似是想到什么，声音低沉下去，透着长歌听不懂的情绪，“长歌，你跟在我身边，会不会觉得被禁锢了？”
知道他说的是什么，长歌微微一笑，不答反问，“公子是嫌恶属下了吗？”嘴角是多年不曾见的俏皮，恍如精灵。
“怎么舍得？”空出的手扣住青葱玉指，长歌享受着少有的温馨时光，任由楚澜拉着她进了屋。“去换衣服吧。”将不知何时哭累了睡着了的孩子放到床上，轻手轻脚地为他盖上被子，再坐回椅子上一脸戏谑地看着不知所措的长歌，“还是在等我帮你换？”
长歌红了脸一转身躲到屏风后面，不肯再出声。屏风外还传来那人的轻笑。阳光悠然，暖风送香。
换了一身黑色衣裤，将长发束起，不同于白衣的飘逸，镜子里的绝色添了几分英气。绕过屏风就看见心心念念的人坐在自己床边轻声给半梦半醒的韩烨讲故事，抬眼时的深情一笑便足以让她沉沦，楚澜低头对韩烨说了句，“宝宝乖，闭上眼睡一觉，睡醒了我们就回家了。”
长歌明白他的意思，率先出了门。果然不一会楚澜也走出来站在她身边，“公子……”她终是开口了，“我们是不是快走了？”
“明日就走，怎么，想家了？”伸手将她搂到自己身边，楚澜声音里溢满了温柔，丝毫不见沙场上的锋利冷漠。
点头，又摇头，“冬日将至，属下担心公子身体。”不知是不是之前去雪山时落下的病，每到冬日楚澜总是要大把大把地喝药，腥苦的药味弥漫在整个小院，长歌光是闻着就想吐。可楚澜总是眉头不皱地喝下去，害得有时候她都怀疑公子是不是味觉失灵了。
“你呀，”轻轻一笑，再想说什么却被长歌打断了，“公子快些回去吧。长歌不想公子清誉有损。”说完，硬逼着自己转身，进屋，关门。
没有想象中的失望，楚澜了解长歌，他们还有很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