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四】（1 / 1）
本来原定下个月月初进行的婚礼大典推迟了三个月，要到年底才能举行，一时间上至宫廷下至民间皆流言纷纷，有说华纳改变主意不跟释华真联手改支持那若的国际政治论，也有说华纳第一王子其实另有意中人之前订婚是被逼的而现在发现始终无法放弃真爱于是勇敢反抗之类的罗曼话本论……
然而无论外界传得怎么阴险诡诈或可歌可泣，处于漩涡中心的两位——精确来说其实应该是三位：前皇女真圣女乔安，前侍女现皇女绿鹅，还有第一王子多伦，撇开远在华纳的多伦不提，在释华真的两位生活倒是完全没有变化。
多伦提出婚礼延后时，女皇找皇女谈了一阵子，出来之后两人都没什么太大的反应，皇女照旧为延后的婚礼做着准备，身为侍女的乔安也依旧前前后后地打点一切婚礼所需要的东西，不过由于日期延后了，时间宽松了很多，于是乔安开始琢磨着要一个假期出去走一走。
要说唯一有点异常的，就是原本应该更加清闲的皇女最近居然忙了不少，经常需要单独会面，但乔安以为那是女皇看她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将一些无关紧要的接待交给她，于是也没多留意。
直到这一天。
乔安给绿鹅倒好茶正准备告退时，被绿鹅唤住了。
“请问还有什么吩咐吗？”由于这段时间乔安都得准备皇女大婚时一切所需物品，所以跟在绿鹅身边的时候并不多，而绿鹅一般也只是定时定点唤她伺候一阵子就放她离开，仿佛只是想确认一下她的存在一样。
绿鹅放下杯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从小就跟在皇女乔安身边，她的这些礼仪风范倒跟真正的皇室贵族一样，这也是虽然周边的人都发现皇女性格的转变却没多想什么的原因——抬眼看着她，一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居然浮现一丝似是而非的笑意，然而那笑意却让乔安蹙眉。
“你之前不是一直在打听三百年前的事吗？”
话一出，乔安就心里一跳。她知道自己的行为肯定瞒不过如今身为皇女的绿鹅，但她抓不准对方现在挑起这个话题的用意，难道是她打听到什么□□？
出乎乔安意料的，绿鹅并没说起三百年前的事，却是说了一件与那件事相关、同样令她无比挂心的事——
“三百年前的真相现在谁都不清楚，但是据耶尔真宗大祭司传人透漏，某位在那次大灾难之后就一直沉睡在祭坛底下，至今未醒。”
乔安神色不动，但心却已经开始往下沉。
大祭司，那可以说是祭龙祭子圣女下的第一人，是耶尔真宗的嫡系，据她打听到的，至今大祭司一脉还守着耶尔真宗祭殿，在大祭司后人带领下，于那若和释华真两国纷争中处于中立。经过三百多年，她认识的那位大祭司自然是已经不在了，但她相信其传人也会忠实地守着多年的契约。
祭龙在祭坛底下沉睡这个她并不惊讶，令她不安的是绿鹅打听的方式以及……其后的动作。虽然还魂后她们两人相处看似和谐，其实周围的人也能感觉到中间的不协调，主要是因为她们或多或少都对对方有戒备。绿鹅为何防备她乔安不清楚，但冲着绿鹅是摩洛印宗中人的身份，她就不得不多想一些了。
绿鹅看乔安依旧一脸淡定得体的微笑，唇边的弧度稍稍扬高：“由于我对那位很好奇，所以我前段时间让人去将那位带过来游览一下了。”看着乔安瞬间煞白的脸色，她满意地眯起双眼。
“你……”
乔安的质问还没出口，绿鹅又慢悠悠地补了一句：“啊，他们应该已经到了耶尔真祭殿了吧，可能已经请到那位了。”
仿佛回应她的话，原本平稳的大地突然震动起来，幅度越来越剧烈，柜子倾倒，玻璃瓷器等碎了一地，桌子椅子也禁不起纷纷倒地。
乔安跑到殿外，只见突如其来的地震将所有人都吓到了，无数人纷纷尖叫着跑出室内，茫然无措地四处乱跑。不止皇宫，这场地震是波及整个大陆的！
突然，西北方向窜起四根光柱，红蓝黄绿四色直入云霄，之后一声长长的震撼人心的龙吟，随着声音渐落，隐约可见又一粗长的物体从四根光柱包围之中慢慢升起，酷似牛头、有着鹿角长鬃毛的头部晃晃悠悠的，覆有鳞片的身子也四处摇摆，仿佛刚从沉睡中被吵醒身体无力。
看着那熟悉的身姿，乔安止不住自己的颤抖。
“不……”
——“乔安，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距今有多久我已经忘了，只记得当时虽有天地，却是混沌一片，天不为天地不为地，山成裂谷，裂谷拢合成山，大陆整年都是暴风雪，江河海洋成了永远的冰川，任何生命都不复存在，只剩下满目苍白。”
——“上界的那位察觉这一界的情况，沉思良久后决定为这一界注入生机。于是他选择了上界实力强横的龙族一员，用其气平风雪，用其骨支撑天地，用其魂护守四方生灵。”
——“然后，这一界的灾难结束了，但那位龙族却只能一直守着这一方天地，无聊了就捏个人形分一部分神魂进去随意逛逛，偶尔遇见一些人事出手帮一帮，不知不觉竟有人自发组织成一个宗教，现在想想也是有趣。”
——“……那……那位现在……”
——“若无意外，一直只能睡在地底下了。不过……”
——“不过什么？”
——“当初那一位与此界生灵有过约定，一旦龙的本体因遭受伤害而被唤醒，那即使龙依然存活，也要回归上界。”
回忆一幕幕地闪过，眼看远方的那条巨龙动作渐稳，缠绕周身的灵力却如风般时聚时散，身影也时隐时现，乔安既担心它的安危，也担心自己现在脚踏的这片大地。
地面的震动幅度越来越大，乔安不得不扶住栏杆。
只见那远距离看也足有一座房子大的头部四处张望，最后深深地看一眼东南方，抬头，周身灵力如飓风暴涨，长长的身躯借力腾飞。
“不！祭龙——”顾不上还在上下摆动的地面，乔安踉踉跄跄地往西北方向跑去，但那边的龙身已经完全舒展，摇摆着往天而去。
“华特耶尔——！！！”
难得出口的真名，依然挡不住上界神祇与此间立下的契约。耳边依稀响起当年那带着微微笑意的声音——
——“乔安，这个名字，我只告诉你一人。无论任何时候，只要你呼唤这个名字，我就会出现在你身边。”
多年以来，她从来没有叫过。因为她知道，名字是契约，也是约束，但此时，她妄想着以此将他唤回，却也是这唯一的一次，他没能遵守他的诺言……
话音落下，神龙的尾巴已没入云端。由始至终，除了腾飞前的那一眼，他再也没看过她一次……
随着神龙身影的消失，西北方向四根光柱瞬间破碎，斑斑光点四散直至无踪可寻，大地的震动也慢慢减缓，最终恢复平静，只余四周狼藉昭示着之前的一切并非幻觉。
因地震而惊慌失措跑出来的民众在看完巨龙腾飞的全过程后依旧震惊得不能自拔，过了很久，静止的画面才开始有动静。
而乔安只面朝西北跪在地上，两颊挂泪。
这一次……他是真的走了……
她愣愣地转头四顾，四处都是倾塌破碎的屋宇器具和人们忙碌收拾的身影。可她知道，不久之后，短暂的平静将会被打破，到时候，她该怎么办呢……
同样在殿内看到了全程的绿鹅却是止不住满心的欢喜。
瞥见不远处呆愣着跪在地上的人，绿鹅终于还是仰天大笑起来，疯狂的笑声令经受一场灾难的宫殿窸窸地落下薄雾般的粉尘：“哈哈哈哈——这样一来！这样一来！！”
这样一来，你的牵挂就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