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铁鞋大盗(八)(1 / 1)
七叶断肠草掉落了第一片叶子时,关泰死了。
死前他留下了一个“杏”字,也不知与此案是否有关联。
谢凛瞧着那盆所谓的七叶断肠草,冷笑了起来。他握着长虹,在众人惊呼“不可”声中,一剑就将这盆花劈成了两半。
当然,谢凛依旧安然无恙。
——出了事的,是外间宾客们。就在方才,外边响起了一阵笛声,客人们忽然口吐白沫摔倒在地。
屋外阳光璀璨。
这个时候,鹰眼老七正与瀚海国使者对峙,而陆小凤试探过的那名黑衣女子,正负手而立。瞧见花如令,便冷冷道:“花如令,还不将瀚海玉佛交给本御史?”
花如令道:“是谁派你来的?”
女子的表情染上了些许得意:“当然是我瀚海国国主。只不过,不是老国王,而是我们新君,孔雀王子。”
花如令皱眉沉吟片刻,沉声道:“你是孔雀王妃?”
女子笑而不语。
她当然是孔雀王妃。非但是瀚海国二皇子孔雀王子正妻,也是使团主使。至于她身后那些将整个紫薇阁团团围住的手持弓弩的孩子们,当然也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陆小凤疑惑道:“孔雀王妃,你这闹是哪出,
孔雀王妃冷笑道:“陆小凤,你别得意太早。”
语罢,笛音呜咽而起。
面板之中混乱效果被触发,谢凛整个人都随之晃了晃。
陆小凤本想扶住他,但这个时候,陆小凤自己的手脚也已经不听使唤了。仿佛有什么人拿着个大锤子狠狠对着他们脑袋锤了下去,众人一时只觉头痛欲裂。
只有前一夜晚滴酒不沾的花满楼毫无影响,却也只能舞剑为众人抵挡朝他们射来的箭矢。
退。
诚如谢凛所料,一旦混乱状态被诱发,所有人的战斗力瞬间就从二百五变成了负二百五。花满楼一个人根本无法照顾他们一行近十余人,只有退回房间,方才不被弓弩射杀。
谢凛已摸出了沙漠之鹰。
和所有他的武功不一样,开枪不需要内力,也无需依靠技能,当然就不会被混乱影响。但是谢凛的准头本身不好,更何况现在他连眼睛都花了。他只能闭上眼,凭借先前记忆,朝吹笛人方向开了一枪。
枪声响起,笛声骤歇。只闻一声惨叫,所有人骤然一轻,再无任何束缚。
便在这刀光电闪之间,谢凛反手便是一剑!
方才沙漠之鹰恰好射中吹笛人左肩,触不及防之下控制他们的笛子已跌落在地。长虹剑光乍现,横笛已四分五裂,再无任何用处。
没了这根笛子,面板混乱效果又回归未触发状态。谢凛一把扼住孔雀王妃,将她整个人扯至身前阻挡杀手们射来的箭矢。孔雀王妃一声闷哼,一支利箭赫然刺入她的胸口。
众人身后,传来一个惊怒交加的声音:“王妃!”
谢凛勾了唇角。
他掐着孔雀王妃的颈子,微笑起来:“现在,我们可以谈一谈了吗,宋神医?”
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在了宋神医身上。
这位身形矮小面目慈祥的老人,现在正紧紧抱着他的医药箱,指关节掐的发白。他死死盯着谢凛,瞳仁微缩,眼底更有狰狞凶芒,一闪而过。
吹笛人一手捂着鲜血淋漓的肩膀,怒道:“你在说什么鬼东西!放开我们王妃,我就绕你们一条狗命!”
“呵,”谢凛嗤笑,“看来导致反派失败的根源,除了啰嗦还有智障。”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宋神医,你说对吗?”
宋神医已镇定下来。他皱眉道:“谢阁主究竟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老夫听不懂!”
“听不懂啊,”陆小凤笑了,“那这样吧,宋神医,你先和我们解释一下,为何方才孔雀王妃中箭瀚海使团不说话,反而是你先叫了起来?”
宋神医的脸颊微抽了抽。如此紧要关头,他整个人反而极端冷静了下来,他甚至叹息着用一种悲天悯人的腔调道:“因为我是个大夫。常言道医者父母心,在我们眼里,所有的病人皆是一视同仁,没有任何区别的。”
“说的真好,”陆小凤为他鼓了鼓掌,真诚道,“宋神医这份悬壶济世的心实在太令在下感动了。那现在就请宋神医,替这位孔雀王妃医治箭伤吧。”
鹰眼老七还有些摸不着头脑,正要开口质问陆小凤和宋神医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他身旁苦智大师倒是明白了什么,阻止了他的动作。
许久,见宋神医还是抱着他的药箱一动不动,陆小凤笑了:“怎么,难道现在宋神医又想冷眼旁观了?”
“还是说,你的药箱里,其实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花满楼紧紧握着他的剑。他似想到那年铁鞋大盗,声音也有些冷:“你的医药箱里究竟是什么?”
“我的药箱里怎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呢,”宋神医笑了,“好了,我现在就打开给你们看看。”
语罢,他忽然朝人堆之中丢了一粒霹雳弹,待四下混乱之际,飞身逃脱。
但谢凛、陆小凤、花满楼显然已看穿了他的意图。陆小凤双指夹住了这颗霹雳弹,而花满楼与谢凛,前后将铁鞋大盗围住了。谢凛一剑刺出,只闻“嗤”一声轻响,他脸上覆着的人皮面具,已被谢凛挑开,漏出了他那张真正的阴狠毒辣的脸。
他的药箱也跌落在一旁。鹰眼老七打开这个药箱,一双铁鞋跃于眼中,鹰眼老七登时惊叫了起来:“宋老头,你果真是铁鞋大盗!”
他当然就是铁鞋大盗。
铁鞋大盗从来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他和他的孪生哥哥。当年就是他刺瞎了花满楼的眼睛,只不过花如令杀了的那个人,却是他的哥哥。所以他策划了这么多年,非但想要杀了他们为他哥哥报仇,更要盗取瀚海玉佛,交由孔雀王妃——他的女儿。
但是现在,一切都毁了!
铁鞋大盗怒吼:“谢凛——!”
谢凛施施然将剑架在他的脖子上,冷笑:“怎么,你想杀我?”
铁鞋大盗死死盯着他:“若非因为你,这个天衣无缝的计划不可能失败!”
陆小凤也笑了:“不对,应该说,倘若没有阿凛,你只是不可能这么早就被怀疑。你知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漏出马脚的?”
铁鞋大盗道:“什么时候?”
陆小凤道:“花伯父交给我那件雪丝缠时,阿凛用剑试验过,这件软甲里面竟都是棉花。但让我对你就是铁鞋大盗这一事实深信不疑的,却是昨夜你给我面具的时候,你说,花满楼可能会摸到我的脸,认出我不是铁鞋大盗。”
“打斗之中花满楼为什么会摸到我的脸?这句话本身不是很奇怪吗?”
花满楼淡道:“因为铁鞋大盗曾给我看过他的脸,他知道我一定记得,所以他格外注意脸。”
铁鞋大盗大笑:“花满楼,瞎了这么多年,这滋味怎样?一辈子呆在黑暗里,你是不是很开心啊?哈哈哈哈!”
——瞎了这么多年,滋味怎样?
花满楼也在问自己。
从那年至今,已过去十多年。整整十多年,他的眼前永远一片黑暗,他看不到任何亲人的脸,看不到阳光,看不到鲜花的色彩……这么多年,哪怕他练出了和普通人一样的武功、自理能力,难道他就真的和普通人一样吗?
不一样。
瞎了的人,永远不会像普通人一样。
但花满楼不一样。
他也曾悲伤,也曾愤怒,但他到底还是感激上天,让他活了下来。纵然是看不见,他依旧可以感受到亲人无微不至的关怀,感受到阳光洒在身上的温暖,感受到鲜花的清香……纵使他的眼前一片黑暗,他的心里却从没有半分黑暗。
这样一个人,无论他是不是瞎子,永远都是温暖而干净的人。这个世界上,恐怕也再没有任何一个双眼健全的人,可以比得上花满楼。
花满楼笑了起来。
他说:“瞎了的滋味,当然不好受。但一直活在黑暗里的人,从来不是我——而是你。”
铁鞋大盗终于伏诛。
众人将铁鞋大盗与瀚海国来使们交由六扇门,又请来名医确诊余毒已被逼出,心下也是感慨万千。同花如令告别后,众人也便纷纷归去了。
系统面板上的即使任务“找出铁鞋大盗”也已完成。领取奖励后,谢凛的声望终于达到了七万五。
经历这些事情,他在江湖之中倒也留下了一些传说轶事。是以面板上声望也是每日剧增。
至于关泰临死前留下的“杏”之一字,陆小凤跟紫薇阁伙计打听了一番,三人很快便到了周边一个名叫杏花村的地方,找到了朱停的老婆。
——事实上,在请花满楼帮忙后,他便收到了朱停托人带给他的一瓶醋。朱停并不是个幽默的人,他之所以给陆小凤送来这瓶醋,首先因为他被人劫持了,那些人用老板娘威胁他,说出花家密道机关图。但朱停只说出了一半,另一半便在这个葫芦里。
不过他也用不到这个葫芦了,因为他们根本没有进入密道见到真正的瀚海玉佛。只是老板娘还在对方手里,陆小凤还是得把人救出来。
现在,这一出闹剧终于谢幕,谢凛也打算回去黄金阁了。与花满楼做了告别,谢凛终于将目光放到了陆小凤身上。
陆小凤便开口道:“阿凛,等我凑齐二十万两……”
但他的话未说完,谢凛已冷淡地打断了他的话:“我们很熟吗?”
陆小凤眨了眨眼睛,看了看花满楼:“我们不熟吗?”
谢凛道:“我不觉得我们很熟。”
“哦,”陆小凤再眨眨眼,无辜道,“所以?”
谢凛抱胸睨视他:“我叫谢凛,不准叫我啊凛。”他讨厌陆小凤叫他阿凛,但凡这两个字一出口,就好像他与陆小凤之间的距离被无限拉近了一样。这种毫不安全的感觉,简直神烦。
陆小凤笑了:“但我就是喜欢叫你阿凛,阿凛阿凛阿凛阿凛阿凛……阿凛!”
谢凛冷冷道:“那你就一个人喊着玩去吧!”语罢,扬鞭抽马,绝尘而去,几乎片刻就消失在了两人眼前。
陆小凤站在原地,豁地垂下了脑袋。
……他不是万花丛中过红颜知己遍天下的陆小凤吗,怎么换个口味泡个男人就这么难呢?
花满楼拍了拍陆小凤的肩膀:“你还好吗?”
陆小凤无精打采道:“我当然还好。”
花满楼笑了:“你的声音可不是这样告诉我的。”
陆小凤叹了一口气:“哦。”
花满楼也叹了一口气:“谢凛好像完全不想理你,那你现在打算去做什么?”
陆小凤道:“凑钱。”
花满楼道:“凑钱?”
陆小凤叉腰:“对,我还欠着他二十万两黄金……啧,换位一想要是别人欠我二十万两黄金不还我大概也不想理这个人……吧?”
听着陆小凤自我开解,花满楼也不点破。他只是温和道:“要不要我先借你点?”
陆小凤摆了摆手:“免了免了,反正我也不是弄不到这些钱。反正向你借,到时候也还得还。”他说到这里,也举步离去,“行啦,不必担心,我有办法弄到这些钱的。你先回去吧,过些时候我再来找你。”
花满楼摇头失笑。
他便也懒得管陆小凤,转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