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绣花大盗（六）（1 / 1）
七月十五，月圆之夜。
谢凛与陆小凤已在城西西园等候许久。久到日落月升，西园亮起一盏盏明灯。
先前蛇王答应交易后，便将一切原委告知谢凛与陆小凤：十年前，有一个女恶魔杀了他温柔善良的妻子，甚至连他的两个五六岁的孩子都不放过，那样残忍无情地毁去他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
所以谢凛与陆小凤要找的，是一个女人。一个脚上穿着红鞋子，绣着只猫头鹰的女人。
这个女人有很多名字。她本名公孙兰，传闻中她是初唐坊中第一剑舞公孙大娘的后代，现在很多人便叫她公孙大娘。但除了这两个名字，她还有女屠户、桃花蜂、五毒娘子、销魂婆婆……这一系列耸人听闻的名字。
陆小凤听到这些名字时，脸上就已露出很深的动容神色。谢凛虽然没有听说过，却并不妨碍他从这些名字里，了解到了她是一个怎样的女人。
这种脑子有问题的反社会蛇精病，活着不为共创和谐社会做出努力，简直就是在浪费资源。哪怕谢凛不喜欢杀人，也并不介意杀了她，免得她继续报社。
可是现在，谢凛与陆小凤已走遍整个西园，也没能看见蛇王说的那个女人。但他们并不着急，因为他们要找公孙兰，公孙兰却并不知道有人在找她。这一点，他们已占优势。
月圆如镜，正挂在树梢，静静照耀天地。陆小凤瞧着天边月亮，忍不住就想起了薛冰。
她现在还好吗？她真的不是被绣花大盗带走的吗？她现在会不会有危险，而他又能不能再找到她呢？
越是这般想着，他的心也就越像是被针刺了一样的疼。他本不是无情之人，可现在他只能逼迫自己不去想薛冰。
所以他干脆转头，漫不经心朝谢凛搭话道：“对了谢兄，我还没问你，你怎么也会在这里？”
谢凛道：“有人向我定了一把剑。”
陆小凤笑了笑：“哦？这次谢兄恐怕也是狠赚了一笔吧。”他还记得独孤一鹤那把十六万两黄金的剑，那一车的土豪之气简直让他沉醉！
谢凛摇头淡道：“剑主未付清尾款，剑已被偷走了。”
陆小凤脸上有了一分诧异：“难道也是被绣花大盗偷走的？”他顿了顿，又失笑，“他一定会后悔的。因为惹上你，简直就是这世上最痛苦的事情了。”
他似想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竟也发出了这种感叹。
谢凛看了他一眼，懒得离他。
夜渐渐深了，月亮高高升起，也越来越亮了。
这个时候，他忽然瞧见不远处树下站了一个孤苦贫穷的老妇人。她已到了生命中的垂暮之年，面全却还摆着一篮子栗子，佝偻着身躯，用她那几乎完全嘶哑的声音一声声叫卖她的糖炒栗子。
谢凛看着她，想起了年幼跟随奶奶生活的那些年，心里很难受。他正要将这个老婆婆的栗子全部买下来，陆小凤已上前一步道：“老婆婆，你过来，我买两斤。”
这是刚刚炒好的，还带着热气的新鲜栗子，老婆婆只卖十文钱一斤。陆小凤却道：“十文钱绝对不行，像这样好的栗子，最少要十两银子一斤！”
老婆婆便高高兴兴地卖给陆小凤两斤栗子。
陆小凤又道：“老婆婆，如果你能帮我一个忙，我一会就把你全部的栗子都买了。”
老婆婆苦笑道：“我这样的老太婆，还能帮大爷什么忙……”
陆小凤道：“这个忙，却是只有你能。”他说着，请老婆婆弯腰走过西园客人时，注意客人脚上是不是穿着一双红鞋子，绣着猫头鹰的红鞋子。
老婆婆欣然答应，非常高兴地走了。陆小凤也是很高兴，他觉得自己实在太聪明了。
谢凛难得没有嘲讽他，只是笑了笑，神色莫名有了一丝柔和：“现在我忽然发现，你身上竟也有优点。”
陆小凤的语气里有一分不可思议：“……难道你以前都没有发现？”
谢凛微扬着脑袋。他用傲然的眼神瞧着陆小凤，淡道：“你以前有值得我推崇的地方吗？是酒鬼，还是走哪儿哪儿就有麻烦，还是随意就撞破别人家屋顶？”
陆小凤苦笑了笑。
……这么一想，他好像真没什么优点。
谢凛见状，又勾了勾嘴角：“算了。就算你是这种人，好在你还有自知之明。啊，这也算是一种优点了。”
陆小凤：“……”
但陆小凤毕竟是陆小凤，很快便从谢凛的打击中振作了起来，脸上的得意又愈发盛了。因为现在谢凛已看到了他的优点，像谢凛这种人，能承认，岂非已是这世上极难之事？
他将栗子递给谢凛，得意道：“我记得你也没吃晚饭。”
谢凛接过他手中栗子。他确实没吃晚饭，体力值也有些低了，便很快剥开一个，吃进嘴里。
但就在这一瞬间，脑中忽然响起谷歌娘音：“系统提示，您已中毒，持续3分钟内您将每秒损血1000，请宿主注意。”
谢凛脸色骤然一变。
带着游戏属性穿越，所以他的生命也就体现为血条数值，总一万八千血量。也就是说，倘若没有任何应对措施，18S之后他将死亡！
死亡，真正的死亡，魂飞魄散！
他迅速往口中塞了包裹中唯一一粒宗师级解毒丸，好在这粒药对他有效果，片刻之后，剧毒已解开。
从毒发至解毒，已过去十二秒钟，现在谢凛只剩下6000血。但药之间是有一分钟CD的，也就是说，四十五秒之后谢凛才能吃红药回血。
现在他已经开始发晕了。这正是游戏追求真实化，失血过多带来的副作用。
谢凛整个人都晃了晃。他一手抚着额头，下意识睁着眼，似这样便能忽略这种蛋疼的副作用。模糊之中，他甚至似瞧见不远之处有一双冰冷的眼睛在紧紧盯着自己，如蛆附骨！还有一个恶心而嘲讽的笑容，叫谢凛简直就想吐出来了！
谢凛大怒。
穿越至今，谢凛就算不能保持最完美的姿态，也一直很冷静清醒。但此时此刻，有人已危及他的生命，他再也不能冷静了。
所有人便乍然瞧见看见园中掠过一道诡异的红光，转瞬之间又消逝于天地之中。
——快，太快了！
天下武功，本就唯快不破。谢凛的剑招向来也是偏向快之一字，快到除江湖顶尖高手，已无人能看清他的招式。
这一剑，更是快到摄人心魂！
快到陆小凤方才发现谢凛脸色不对，正要开口询问发生什么事情了，谢凛整个人已消失在他眼前，他甚至只能看见长虹利芒划破空气，而谢凛整个人竟已溶于月光之下；快到树下那双阴冷的眼睛只来得及微微敛下，她的人试图退后一步隐匿于树荫中，谢凛的剑竟已刺穿她的心脏！
何等锋芒！
老婆婆只感觉胸口骤地一冷。然后又是极温暖，极温暖的感觉流遍全身。她苍老的脸上布满了僵硬的惊愕，她的眼睛里满是不可掩饰的惊悚与怨毒。她死死盯着谢凛，牙齿被咬的“格格”作响，似完全不能想到她竟然死在这个地方，又似是在诅咒谢凛，很快就要紧随她而去。
她甚至都没来得及出手，就永远倒下了。
西门吹雪曾说过，血珠被轻轻吹落时，正是人间最美的风景。但长虹抽离她的身体时，剑身却没有任何血珠，因为都已经被它吸收，转化为谢凛血量了。
谢凛又是一晃。
这正是他鲜少使用的第九剑。此剑招之快，威力之大，近乎避无可避。当然，如此强大的剑招，自然也需要付出某些代价——比如说，扣除剩余血量的百分之九十。
方才止毒，他已剩下6000血，现在又少了90%，便只剩下600点血量。哪怕长虹从她身上汲取了一些血量，也未满900点。而游戏之中玩家血量若是低于5%，便是浑身酥软，战力全无。
恍惚之间，谢凛下意识用长虹点地支撑身体。但他显然忘却长虹实在太过锋利这一特性。只闻一声极其轻微的闷响，长虹剑身竟瞬间没入地里，害得谢凛一个踉跄差点摔到在地。
但他并没有倒地，因为陆小凤终于回过神来，上前扶住了他。
谢凛的脸已惨白如雪，陆小凤的脸也变得惨白惨白。他看着谢凛，眼中除了愧疚，还有恐惧。
——倘若谢凛就这样死了，他又该如何面对害死了朋友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