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十里瞳华肆(1 / 1)
每天早上醒来最幸福的事,无非就是看到江浸月安安静静的躺在身边,她有呼吸有温度,伸手捏一下她的鼻子,她会皱眉低头,然后蜷起来继续睡。
而江浸月最开心的事,莫过于睡到日上三竿,伸个懒腰,看到门口华庭灿烂,远方水上游廊。
没有任何闲人打扰,没有任何多余的声音。
时间像是停止一样,世界也不再转动。
忘了怎么开始,也不知道如何终结。
就算是神仙眷侣,也免不了的柴米油盐。
饮雪公子有时在门口择菜,有时在江上捕鱼,有时还会在岸边捣衣。
他现在就跟模范丈夫一样,十全十美的表现着。
江浸月也开始学着煮饭,学养花,学针线。她觉得自己的人生重新开始一样,饮雪公子就成了她最好也是唯一的良师益友。
饮雪公子在江边垂钓,江浸月坐到一边游廊,问道:“是不是觉得两个人生活比一个人辛苦呢?”
饮雪回头看她:“辛苦?”
“会不会觉得很闷呢?一直生活在这里陪着我?”
“闷?”
“我倒是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似的。”
“过意不去你还笑得这么开心?”
饮雪看她微笑,自己也扬起嘴角,江浸月道:“有没有后悔娶我?”
“后悔。”
“嗯?”
“后悔没有早一点带你回瞳华,这样的话,兴许生活到现在,你学会的东西就更多了。”
江浸月跨过栏杆,走到他身边蹲下,“你还没教我琴棋书画。”
“你一样也不会?”
江浸月摇头道:“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统统不会。”
“不会也这么振振有词,不愧是我楚宵临的妻子。”
江浸月道:“什么时候开始学呢?”
“你想学?”
江浸月实话实说道:“我只是怕你闲着。”
“不用考虑我,你觉得好就学,不好就不学。”
江浸月道:“我觉得好。”
“那我就教你,这八样的话,一年一样,你也有的打发时间了。”
江浸月好奇道:“你什么都会?”
饮雪道:“都会,不然怎么教你。”
江浸月看着他道:“那唱歌呢,你会不会?”
饮雪公子不知她从哪儿冒出来的想法,“这我怎么会?”
“你不会唱歌?”
“不会。”
“可我想听你唱歌。”
饮雪公子有些窘迫,“我还是弹琴比较好。”
“可我想听你唱歌。”
江浸月眼神闪亮,像是一个孩子在求父亲一样充满着期待,“这里没有人,你就唱给我一个人听。”
饮雪道:“我以前怎么就没觉得你这么调皮呢?”
江浸月撑着下巴笑道:“快唱快唱。”
饮雪道:“……不唱,太没面子了。”
“你会唱,却不肯唱吗?”
饮雪一脸诚恳道:“真不会唱。”
“……不行。”
“我声音不好听。”
“我想听。”
饮雪躲不掉她言语上的纠缠,但看她索性在身边坐了下来,大致知道今天是非唱不可了。
饮雪公子的声音不高亢,有些低沉,一点沙哑,说不上特别好听,但听着听着,就觉得不错。
“唱吧……我等着。”
饮雪公子一手覆脸,回头再偷偷看她一眼,江浸月还是这样神采奕奕的等着她:“嗯……你靠近点,过来。”
江浸月又蹲回他身边,再挨近一点,侧头等待,“我准备好了。”
饮雪白她一眼,是准备好听他糟糕的嗓音了吗?
饮雪公子刚要开口,还是咬唇作罢,“不行……做不到。”
江浸月看他忍俊不禁,自己也随之欢快笑起,推了一下他:“快唱,我等着。”
饮雪道:“不许笑。”
江浸月一边笑一边答道:“我不笑。”
饮雪道:“我唱完你唱吗?”
江浸月道:“我不会,除了练功睡觉,我什么也不会。”
“你骗谁呢?”
“骗你。”
饮雪道:“看来是我太宠你了,这才没几天就爬到我头上来了。”
江浸月拍拍他的肩膀,“快唱,别让你的妻子大人等急了。”
饮雪想想还是不行,要他唱歌,并且在最喜欢的人面前唱歌,他现在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可是江浸月又推了他一下,她正看着远方水面,神情憧憬而明丽。
她忽而侧过头来,笑得温柔细腻,“快点啊。”
饮雪公子勉为其难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唱的不懂什么,音调不太对,歌词也有些奇怪,可是江浸月听得很认真。
她想起曾经在江边,父亲给她和心爱唱歌。
父亲一直不肯,最后心爱哭了他才愿意开口。
这个画面,她一直不曾忘记。
这很奇怪,明明回忆里有更好的,更美的,她却记着这一段。
因为父亲唱歌会让她觉得很好玩。
她每次陷入梦境,都会从这一段开始回忆。
夕阳西下的江边,父亲给她的两个女儿唱歌,唱的声音很低,就怕被路人听见。
倘若将来会忘记所有的人,所有的事,她希望这一段重复的记忆,能够遗留下来。
因为她不想忘记这个人。
忘记楚宵临。
“怎么了?我唱得这么难听?”
饮雪公子才唱完,就看到江浸月的表情仿佛不知置身何处,可他再要说话,江浸月已经回答:“……谢谢你。”
饮雪公子不知自己的歌声牵动了她什么回忆,可她现在看起来很失落,很难过。
江浸月道:“我突然觉得,活着是这么美好。”
饮雪公子看她眼里清澈的情感,“我想……活下去。”
如果死了,再也感受不到他的温暖;如果死了,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如果死了,再也看不到他的容颜。
这么固执,这么坚强的抉择,她一定要活下去。
可她只剩下五个月的生命了。
活不过今年冬天,等不到来年元宵。
她这样想要,饮雪亦予取予求,“我……一定会让你活下去。”
*
江浸月已经睡着,饮雪公子却慢慢坐起。
看她睡得这样安稳,真是无法接受她哪一天就辞别了自己,辞别了人世。
他起身穿上中衣,走到窗边的书桌。
书架上放着零零散散的书籍,饮雪公子的手指沿着一排抚摸过去,终于在其中一本停下,抽出打开。
这过程江浸月一早就睁开眼看着,看他背上独一无二的标记,那一处隐仙图,是大庸城嫡传血脉才有的印刻,只有身上流着那样血液的人,才能打开当年的野拂藏宝。
天门山本就险境重生,当年李家把宝藏埋于此处,得益于楚城主的出手相助。
他打造了藏宝之地,至今也只有他楚家人才清楚。
楚家后人,从来只有一个,多的会带来麻烦,少的话,就非他不可。
想要宝藏,就不能杀他。
因为这世上,只此一人,能解开团团迷雾。
饮雪公子现在看的是《两晋史》,在外人看来仅是普普通通的史料而已,但是被饮雪公子看着,江浸月知道它一定不简单。
这里的书她也都看得到,却看不透。
应该只有饮雪公子才懂。
江浸月转过身去,看向里床,饮雪听到她的动静回头,她正安静的侧躺,露出背上光洁细腻的肌肤。
若想要跟她天长地久,那么就不得不去闯地陵了。
这是终南捷径,对于饮雪公子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