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十里瞳华叁（1 / 1）
黄昏的时候，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抵达天门山。
极目远眺，只见一座最为辉煌的嵩梁山峭壁洞开，玄朗如门，形成迄今罕见的奇观天门洞，天门洞南北对穿，高约百米，拔地依天，宛若一道通天的门户。山顶相对平坦，原始生林鳞次栉比，其间古树参天，藤蔓缠绕，青苔遍布，石笋、石芽举步皆是，处处如天成的盆景，仿佛空中花园，又似天界仙境。
江浸月虽然从小生长在长江边上，但是却没有见过如此雄奇险峻的景色。
毕竟江陵之江，只是一望无垠。而这天门山和楚江交相辉映的景色，远近高低，各不相同，仿佛原始天宫，令人心驰神往。
楚云深调转马头：“那师叔，我先回大庸城了，过几天再来看你。”
饮雪点头：“替我向师父问好。”
“一定带到！”
江浸月回头看饮雪公子：“我们不先去你师父那儿吗？”
“不，还是先带你回我的家吧！”
此时饮雪公子脸上春风得意之情，也是感染了江浸月，她翘首远望，伸出手去，感觉就能抓住那山顶上飘浮的云朵。
饮雪带江浸月下马，走过天门山，穿越天门洞，飞身抵达楚江的彼岸，那岸边一条简单的小船，江浸月极目张望，却看不到个尽头，饮雪道：“往前十里，就是瞳华。”
*
水路优哉游哉，好不惬意。
江浸月一直在左右观望，她的好奇之心从未如此旺盛过，饮雪牵起她的手道，“我们到了。”
她才回头，饮雪公子已经携她而起，翩然落地。
踏过草地，走过白桥，十里瞳华，美不胜收。
不同于孔雀山庄的巍峨高耸，瞳华仿佛世外桃源，别有洞天。
视野开旷，宫殿俨然，草色鲜美，落英缤纷。亭台园囿，鬼斧神工，让人惊叹。
四处都是弥漫起的山间薄雾，迷离朦胧，如临仙境。
这偌大的瞳华，根本看不到边际，只见游廊蜿蜒曲直，长远不知通向哪里。
江浸月道：“这里一个人也没有？”
饮雪道：“没有，谁都没有，现在只有你我而已。”
已是傍晚日落十分，水色微凉，仙鹤间或站于水中央，间或展翅飞离，那河边不高的芦苇随着水波轻晃，逐开远去。
天边燃烧的夕阳仿佛就浮在水面，水火交融，明丽掩映着黯淡，温暖交换着清凉。
就在这时，从长廊尽头传来熟悉的声音。
原来是杜蘅，他在不远处向这里打招呼，扯着嗓子喊道：“喂——你们终于回来啦！”
饮雪眼中神采飞扬，江浸月也是回旋四周，听这经久不衰的回音。
清晰却又遥远。
杜蘅终于跑了过来，“我都准备好给你们接风洗尘了，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饮雪道：“路上一些事耽搁了，不过……”他侧头看江浸月瞻仰的神思，江浸月也回头看他，“总算回来了。”
杜蘅看他俩脸上洋溢的幸福，自己也忍不住笑道：“那我不打扰了，这就回大庸城说不定还能赶上师父家的晚饭！”
饮雪拍拍他的肩膀道：“不送。”
杜蘅亦回头抱拳，“不用不用，我马上消失！”
他临走前对二人神秘一笑，终于踏上岸边扁舟，远去之际，还在招手：“我走啦！改日再来看你们——”
余音绕耳，不断迂回。
饮雪和江浸月都互看一眼，忍俊不禁。
*
今夜，星光璀璨。
朦胧的月色，倾泻在华丽的喜袍之上；摇曳的清风，吹出美妙的乐章。
竹屋燃起红烛，跳动的火焰仿佛悸动的感情。
烛台下是一张书案，摆着清酒，两边的座椅虽然空着，但是江浸月模糊的视线里却仿若看到父亲的影子，正微笑的注视着跪拜的二人。
举杯，交杯，下一瞬就是天长地久。
一身大红嫁衣，一身浅妆淡抹，零陵香气浓郁了整座林子。
饮雪公子抬头，看到的便是江浸月娇艳如烛火，清丽若月光的脸庞，两个人两颗心都沉浸在幸福中。
慢慢的、慢慢的，溺下水去，就此湮没，不再醒来。
*
饮雪公子正在长廊里看天上水中之月，他悠然自得，侧躺在横栏之上。
如今两个人相守的十里瞳华比起以往独居的生活，感触像是深刻许多。
譬如回头看那林子里的灯火，也不再是徒劳亮着。
因为江浸月正穿着一袭红衣，漫步其间。
花林里各色芬芳，她亦叫不出许多品种来，伸手之间，偶尔的夏花凋落，在她手里萦绕辗转，最终滑下衣裙。
再艳比不过她的衣着，再净比不上她的容颜。
这样美到极致的江浸月向他走来的时候，就像一场盛大的梦境虚幻，渐渐铺展开来。
他已完全被笼罩，他已走不出去。
他只想留在这里。
这不是镜花水月，亦非黄粱一梦。
因为她的颈项有温度，她的双唇薄凉如水。
不论她是天上明月，还是水中幻象，就算遥不可及，就算近在咫尺，唯独这一刻最是真实。
最为虚假。
*
她不需要跳舞，也不需要弹琴，只要这样安静躺在饮雪公子的怀里，两个人就依偎在游廊上，遥看满天繁星。
江浸月透过这一汪水，似乎能看到彼岸逐次闪亮的灯火，她伸出手去，饮雪公子亦交叠其上，“想要什么？”
江浸月道：“我觉得自己像是漫步云端一样，像是真的变成神仙了。”
“看着这些光亮，感觉就是在俯视人间烟火。”
饮雪轻笑起来，“那你还想回人间吗？”
江浸月道：“不知道，我喜欢安静的地方，这样的感觉最好。”
“那我呢？喜不喜欢我陪在你身边。”
江浸月道：“喜欢。”
饮雪蹭着她的脑袋，与她耳鬓厮磨，“那……喜不喜欢我呢？”
江浸月抑制不住的笑意，扬唇之间，满眼撒上不知名的光亮，“喜欢。”
感觉到饮雪公子伸手抚摸她的腰间，往下感受她红色霓裳下的大腿，膝盖，他的动作缓慢，似乎在记住这样的触感。
江浸月埋进他的怀里，觉得痒，又觉得不适，更是抑制不住，只能低低的笑起声来。
江浸月从来不怎么笑过，她的笑容一向很淡。
但是这次她却意外的笑出声来。
饮雪公子想要看看她此刻的笑颜，可是江浸月抓着他的衣襟执拗不肯，“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
江浸月道：“你再这样调戏我，我真想打你了。”
饮雪无辜道：“没有，我哪有？我是觉得你身上不够温暖，想要给你一些温暖而已。”
“我不冷，我觉得很暖，”江浸月平复笑意，回头看他，“就算水中寒月，我也觉得十分温暖。”
饮雪将她拥近三分，“那就再抱紧一点，不要松手。”
长风划过水面，拂过脸颊，将他最后的希望带向无穷远方，“不要离开。”
今宵之月，永不西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