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江陵篇贰（1 / 1）
抵达孔雀山庄的时候，恰巧是只听得到蝉鸣蛙叫的深夜。
此时若从正门进入，难免会惊动别人。
饮雪公子驾马路过，回望一眼还是去了别处。
距离孔雀山庄最近的有一家客栈，因为明日武林大会的开典，聚集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宾客。
饮雪下马拍拍马背，马儿便听话的走远了。
此刻客栈楼下的几名小厮和老板都已迷迷糊糊的睡着。
饮雪在门口并未踏入，掏出十两白银弹指间扔至柜台，转身便飞上了二楼，随意的走动寻找空房。
果不其然，在这盛会期间，要想找到一间空房，实在是难上加难。
好不容易看到一间没人的屋子，走进去之后，朴素的屏风里面，窗外的风扬起阵阵弥散着熟悉香味的空气。
原来是刚刚准备好的洗澡水，水温适宜，香气幽幽，说起来饮雪公子也有两日没洗澡了。
一路赶来风尘仆仆，在这炎炎夏日更是难受。
门口连个人影都没有，看来短时间不会有人过来，饮雪公子挂上免扰的牌子，随即便关上了房门。
他正是洗到一半，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影子，正想进来却看到免扰的牌子，犹豫道：“客官？客官？”
原来是店小二。
饮雪没有回应，代替他回应的是潺潺的水声。
小二恍然大悟道：“原来客官还未洗好，那我待会儿来提走洗澡水。”
小二走前还是觉得不对劲：“真是怪了，刚刚明明下来让我上去提洗澡水的，原来又跑回去泡着了？”
小二正要往楼下走，迎面撞上刚才吩咐的白衣女子，“嗯，姑娘？”
这一身白衣胜雪的女子，表情简单：“已经撤走了？”
小二也是木讷，回头指着房门道：“呃……姑娘……里面……有人？”
少女皱眉，流露一丝疑惑。
突然楼下一声叫唤，小二连忙挂了毛巾匆匆下楼：“那个姑娘我先下去了！……来了来了！”
小二离开之后，白衣姑娘走到门口，但看免扰的牌子，更是奇怪，便扣了一下门扉。
饮雪公子正是倚着，差点被这水里的香气蒸着睡着，但听叩门声，睁开一点视线，诧异自己居然在这水温里昏昏沉沉的失去了感觉。
这种熟悉的香味……
原来是零陵香吗？
这镇静舒睡的功效可不是一般的厉害。
在门外的白衣姑娘听里头没有回应，以为自己弄错了房间，随即又走到了两边瞧瞧。
虽然自己的记性有时不太行，但是看了一圈确认自己没有弄错房间。
“请问……”
“里面有人？”
这声音太过耳熟了，虽然两个月没有听见，但是听见的瞬间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认出来了！
“不知……阁下是否走错房间了？”
江浸月的问候实在让人觉得过意不去，明明是自己强行进来的，还让她冤枉了自己的记性。
“还是说……我记错了？”
她自说自话着，房里的饮雪公子压根儿没想起来过，变捉弄着变声回答道：“是谁啊？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了。”
这一下，江浸月那边突然就没有了声音，只看到她在门口踌躇的身影。
“我……我说，大叔你是不是……弄错房间了？”
“……这个……”
“这个房间……我记得是我订的……”
她越说声音越小，像是不信任自己一般。
饮雪憋住笑意，她当初离开的时候那般决绝，连一封字条也没留下，如今再次重逢也是命中注定，饮雪决定继续捉弄她，“啊啊……你是不是搞错了啊，我还赶着参加明天的武林大会呢……你吵死了。”
江浸月彻底噤声。
“……哦。”
但看江浸月就要离开，饮雪起身快速穿上衣服，动作如行云流水，开门之间已经将转身的江浸月一手拉了进来，推上墙壁。
江浸月本想挣脱反抗，没想到一眼就看到熟悉的脸，怔了一下，“呃……你……”
饮雪道：“看到我你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
江浸月从来都是一副样子，所以也没有回答这样无所谓的问题，“你……不是在孔雀山庄吗？”
“你知道我会来？”
江浸月点点头。
“那你怎么来了？”
江浸月想了会儿，答道：“江陵是我故土，我回来看看。”
这倒是第一次听说，“可是……你一个人吗？”
江浸月摇头：“还有御风，他应约已经在孔雀山庄了。”
原来如此，原来两个人是分开走的。
难怪了，像御风公子那样的名人陈盟主自然是招待的，但是江浸月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你明天是去孔雀山庄吗？”
江浸月微微颔首。
“你原来对这些感兴趣？”
江浸月道：“只是适逢大会，便看看了。”
两个月之后的重逢，两个人并没有显得太过尴尬，江浸月走过屏风，看一眼洗澡水，走到窗边：“……你怎么会在我房里？”
饮雪道：“纯属巧合。”
巧合的话，就不会用了别人的洗澡水了吧？
“水的话，我待会儿给你换一盆上来。”
江浸月疑惑道：“不用了，我洗过了。”
怪不得水里会有那么自然的零陵香，原来是她事先留下的。
“……哦。”
本是不太尴尬的气氛，她这么随意的回答之后，突然就变得十分僵硬。
“我刚才就让小二上来提走的，你怎么就突然出现在了这里。”
饮雪装作不知道，其实根本不懂如何回答。
好像每次遇上她，都会遇到异常棘手的问题。
“你怎么不说话？”
饮雪的指尖蹭着鼻子，等站在窗边的江浸月回头，他亦是迅速转身，江浸月不解道，“……你怎么了？”
但看饮雪背着她，江浸月道：“你生气了？”
生气？
没错，气得不得了。
因为她的不告而别，气了差不多两个月，气得连正事儿都差点忘了。
饮雪反而走远几步，“对，我生气，还气着。”
江浸月又轻轻走到他身后，“不想再见我？”
饮雪扭过头去：“不想，一点也不。”
“那你为何还能找到我的房间。”
“巧合。”
江浸月本想就这样让他干气着，突然想起他方才还装作别人吓唬自己，“巧合的话，你怎么不进别的姑娘的房间？”
饮雪扬眉，听她继续，“别人定没有我这样的好脾气，说不定一个惊吓就将你扭送官府了。”
饮雪不屑的笑道：“你确定？”
江浸月亦是不屑的瞥他一眼，这一眼极具杀伤力，居然让饮雪公子感觉到自己被深深的鄙视了。
江浸月关上窗道：“我要睡了，你若再不出去，我就将你送到地府去。”
“我偏不出去，看你怎么送我去地府。”
说罢，他便走到床沿坐下，霸占着回敬江浸月一眼。
江浸月打开门，看到小二刚从别的客房出来，招了下手：“麻烦把我房里的洗澡水端出去，还有那个走错房间的，也请出去。”
小二一愣，去楼下招手了两个大汉，饮雪本以为他们是来对付自己的，却想只是抬着洗澡盆离开了。
小二将门关上道：“二位好好休息。”
但看江浸月不悦的眼神，小二又轻声道：“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合，这都大半夜了，您把自家丈夫扔出去实在太不厚道了啊。”
江浸月欲言又止，只能看着小二仿佛做了好事一样离开了。
本是靠着床沿眯眼的饮雪公子，被这样一说，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旗开得胜的笑意真是让人觉得惬意。
对比起来，江浸月的表情可能没这么愉快，“被人误会了有什么好笑的。”
“那你为何不做解释？”
“解释了他就信？他信了就能将你撵出去？”
“……”
“我还以为那两个人是来抓你的。”
饮雪公子起身道：“罢了罢了，闹也闹够了，我出去了，你好好睡吧。”
江浸月道：“你出去去哪儿？又是屋顶吗？”
饮雪回头，看她似乎有挽留的样子，“对，就在你上面的屋顶。”
“算了……”
江浸月道：“你我相识一场，看在你明天要去参加武林大会的份上，床就让给你了。”
“那你呢？”
江浸月道：“我上屋顶吧，你守过我多夜，我这一夜算是还你了。”
“让一个姑娘上房顶睡觉，你这不是折煞我吗？”
“你明天不是有比武吗？要是因为睡眠不足影响了发挥，在后生晚辈前丢了面子，又生我的气，该怎么办？”
“比武？我一把老骨头了还跟这些年轻人去争？我只是去看看而已，就算在场打个哈欠睡个觉也没事的。”
江浸月理解道，便回过头来，“那好，你睡房梁屋顶，还是桌子椅子，随你。”
这态度真是转变得迅速。
饮雪道：“其实我睡觉占不了多大的地，只要一个床沿即可。”
江浸月道：“你觉得有可能吗？”
男女共处一室已经是最大的底限了，更别说一张床上了。
饮雪摇摇头。
“那还不站起来？”
饮雪随即站起，将床位让出。
江浸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为何这么听话。”
饮雪却意外认真，“我怕我再做错什么，你又不辞而别。”
江浸月道：“你上次有做错什么吗？”
饮雪想了一阵，“我不清楚，你提醒一下，我以后一定改正。”
“所以就是跟你无关了。”
她说这一句，反倒让人更加难过，“是吗。”
江浸月拨着蜡烛的火芯，亮光一闪一闪，拉长彼此的身影。
饮雪就要起步，背后传来她最后的问候：“谢谢你。”
原来她是清楚的。
自己为什么会来江陵。
这个地方已经十年未来，就算是武林大会的邀约他也不曾来过。
可是自他在江沉吟那里打听到江浸月会陪同御风公子在八月初八准时参加江陵孔雀山庄的武林大会，他便破例赶来了。
他一定是在担心江浸月，所以才不惜赶到这个永远也不会再到的地方。
因为这里是他十年封剑的地方。
他将所有的过去和后悔全都封印在了这里。
但是为了江浸月，他果然还是来了。
江浸月醒来的时候，饮雪公子正在喝茶，回头见她睁开眼睛，微笑道：“差不多该起了。”
*
江浸月已经洗漱完毕，饮雪等她出来却见她还蒙了面纱，“嗯？”
江浸月道：“御风告诉我，神霄宫的王文良此次也在孔雀山庄邀请之列，为了不被他发现，我才没有提前入庄。”
饮雪顿悟，“原来如此，那你待我身边别走远。”
江浸月颔首，“王文良前几年一直闭关修炼，可能也不太认得我，可是没想到的是，我离开了临安，你还是任务艰巨。”
饮雪亦是扬唇一笑：“举手之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