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古地（1 / 1）
百海沉渊地处极南之地，传言里穷山恶水，多精魅魍魉，是为禁忌之地。
辰景随未酥来到妖王军中，豹头将军长生命令众妖将他俩护在阵中。
天色昏暗，前方隔着一片黑色的汪洋，海浪滔天。在云雾遮掩的天际，隐约能看到一片连绵的山峦。重重黑雾剧烈地移动着，远空中还有金石交击的响动传来。
风云绞动，一头通体金黄的巨兽破天而上，摇动着巨大的尾巴扎入万里阴霾中。乌云眨眼便被冲散，如同炸裂般向八荒迅疾地推迭。
黄金巨兽刚没入云端的刹那，长岭之中，又一束银色异芒冲出。只见长空里两色异芒激斗，长生凝着眉头观望，袖中法器不时溢出几朵宝光。
天地聚然变色，一道巨大的土褐色光幕如山岳般镇压下来，银芒招架不住，顿时被轰进了百海沉渊的海域。一阵惊涛骇浪过后，银芒气势陡长，化作一杆笔直的长枪，破浪而出。
“太上之力与阴阳之力！”长生大惊，满袖宝光大盛，提步冲了出去。
碧落里传来一声闷哼，霎时间血雨如倾。未酥骇然，也不顾辰景，身化蛟龙赶赴战场。
不远处的灌木丛一阵骚动，一支魔族杀将出来。这边妖族见了，不由分说便是一通混战。
辰景未曾经历过战事，慌乱之中，躲在了一头巨兽身上，像一只虱子紧紧地抓住巨兽的一撮毛。
“后退，后退！”辰景歇斯底里地大喊，吃力地抱着这一撮毛，试图驾驭这头悍不畏死的大块头。
数百道伶俐的锋芒眨眼间剖开大块头的皮发，鲜血像瀑布般滚落下来。辰景越让他后退，他越是冲到前面。辰景算是明白了，这头野兽皮糙肉厚，打架的时候扔到前面挨刀子是再好不过了。
“低头！”辰景再一次撕心裂肺地喊，原因无他，大块头再往前冲，他们就完全孤立了！
然而大块头天生便是战士，一往无前，绝不低头！对面有高手祭出一杆大戟，以横扫千军之势恰恰扫过大块头头顶。一大块连发带肉的头皮削落在地，大块头惊怒交加，以为自己死了。
趁他发愣这会儿，辰景掏出未酥的公主令牌，大吼：“带我回去！”
大块头低头觑了一眼，这才注意到身上还携了一个人。他扫视周围无一战友，犹豫了一下，又不甘地叹了一声，带着辰景杀回去。
大块头化作寻常马匹大小，威风凛凛地驰骋在战场上。要是这“乌骓”没秃顶，辰景还真有一种自己是霸王的感觉。
“秃子，帮他！”辰景一声令下，秃子袭了过去，迅速地替一名校尉解了围。辰景嘉许地想拍拍他的头，却发现根本无从下手。
“去那边！”辰景一指百海沉渊的方向，秃子当时便急停不前。
按照未酥的说法，此次万顷来百海沉渊是微服，没带多少兵马。形势愈加严峻，他们差不多被魔族合围了起来。
几名校尉都露出败势，辰景持着玉令大手一挥，下令南渡。去百海沉渊，那里至少还有他们的妖王，他们的将军。
无耐，“秃子兽”在几名校尉的面面相觑中，硬着“头皮”朝南边踏波而去。
渐渐接近百海沉渊，初始时秃子还愤愤不平地颠簸辰景两下，越往里走，秃子变得谨慎起来。天空与海面灰蒙蒙一片，能见度很低，时而还能瞥见一些可怖的海眼，轰隆隆地吞噬掉周围的海水。
有惊无险地着陆在一片刀削的山峰之间，很无奈，魔族的追兵紧随而来。两族对峙，气氛诡异的安静，只听见凛冽的风声在山野间绞荡。
辰景举起令牌，妖魔们疑惑地看他，他脸红道：“我们，投降？”
两边死一般的寂静，秃子望着山脚的一片海水，浓密而波澜不兴，与其他地方的海水格格不入。
凝重如铁的乌云罩在半空，山峰是暗青色，海水是黧黑色。
“水下好像有东西！”几个站在高处的妖怪忽然说道。
猝不及防，深色的海水下一处小黑点迅疾无比地扩大，像是从无底海渊里冲向海平面一样！
它的速度实在太快了，背对着海面的几个魔族妖怪刚听到轰鸣的出水声音，一张长有利齿的大嘴便从身后截了过来。数十名高手像是嗅到什么，提前躲开了。剩下的一群妖怪，于一瞬间被这两排巨齿夹住，什么法宝妖器，均在刹那间被巨大的撕力咬碎。
它噗通一声沉回到水底，掀起滔天浪花，砸向八荒。
“比秃子还大！”辰景唏嘘不已。
“我们撤回去？”追来的魔族心生怯意，回头一看，哪还有岸，雾茫茫一片，汪洋浩瀚！
远空中依稀是金银光芒对撞，应该是万顷正在与另一大妖斗法。在金银光芒的外围，还有数道斑斓的光影闪动，僵持不下。
两泼妖怪心照不宣地向那个方向奔去，彼此相离，却也莫名的相依。然而这一路并不太平，险象环生。到后来，即便是路边的一株野花，妖怪们都紧张兮兮地绕着走。前边探路的校尉就曾碰到一株小花，花瓣猛然撑开，瞬间扯掉他一只胳膊。
一路下来，两边妖怪加起来不足二十之数。不得不说，这里的怪物很挑食，它们不屑捕食辰景。妖怪们摸着些门道，一旦有厉害的怪物窜出来，他们便绕在辰景身后，将辰景推向风口浪尖。
这好像一个小时候做的游戏。辰景琢磨着，只是他有些记不清游戏的规则，老母鸡可不可以揍老鹰呢？
“秃子，别动！”辰景小声地喝止了“坐骑”，他忽然瞥见一道纤瘦的身影，就在前方悬崖的转角。
妖怪们慢慢合在了一起，辰景一视同仁，虽然隶属不同，但都是妖怪。
“撒泡尿！”辰景一个人朝前方走去，不时还警惕地回过头，“不许偷看！”
前方的悬崖只不过是一条只容半只脚踏过的小路，下面万丈深渊，雾气朦胧。顺着时断时续的小路，视野陡然开阔。在一座硬生生被削平的山巅上，正群魔乱舞！
开阔的地上，身披黄金鳞甲的妖王万顷怒视八方，有三尊与他真身差不多的巨兽虎视眈眈。另一边，一枚银色的大肉球也被三尊巨兽围着。
未酥、长生他们都在，战场上尘埃飞溅，妖魔与那些巨兽同样伤痕累累。辰景移动目光，看到了那青衫人，再移，耳根一红，文怡一直看着他呢！
秃子带辰景飞过去，两边妖魔迅速各归阵营，六尊巨兽环视六合，龇牙咧嘴，卖相狰狞。
当它们看到辰景时，眼神凝滞了一下，甚至亲昵地吼啸了两声。
“这里以前是人族最后的净土，他们灭族之前，扬言要卷土重来！”长生不经意地扫了辰景一眼。
辰景皱着眉头，又看了看那六尊巨兽，沉默。
那天他被劫走，未酥为了寻他宁愿耽搁去百海沉渊的日程。
未酥见辰景面容痛苦，好奇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辰景不痛不痒地回道。
休整片刻，万顷忽然双手法印连结八十一座，那边银色肉团也迅速地伸展开，原来是一只银色的大虫，和在“北鸦城”里的老妇有些相似。
妖风四起，万顷打出法印，刹那间天地震动。无数岩石拔地而起，被银色虫子招出的妖风绞碎，散成细密的沙砾风暴。
万顷的太上之力与妖虫的阴阳之力混合，在两股巨力的镇压下，两尊巨兽在眨眼间被绞成了血泥。
未酥松了口气，先前万顷独战三尊巨兽，并未有一丝优势，现在……
正想着，被绞碎的血泥忽然快速无比地黏合，不死不灭！
“生死之力！”长生蹙眉。
辰景问道：“是不是打不死，又赢不了？”
长生点点头，“传闻八相之力能演诸天万界，只是这里的生死之力，颇为怪异！”
辰景哦了一声，扯开嗓子吼道：“将它们放倒，封印起来！”
主意不错！六尊巨兽合力将妖王和妖虫拍入地底，不断地在地面上蹦跶，将土夯实了，好不得意地看向辰景。
众妖脑袋里一阵空白，紧接着又是一阵哗然，未酥不满地斜了辰景两眼。
地下猝然刺出十二道风柱，穿透毫无戒备的巨兽，恐怖的地底熔岩随之而来，顺着风柱的轨迹，灌入巨兽的四肢百脉。
六兽封印后，妖王与妖虫相互瞟了一眼，撒开缰绳似的冲向辰景。
“快跑！”辰景被吓得目眦欲裂，无奈秃子被两尊大妖妖力所慑，战栗着匍匐在地。
“砰！”长生直接出手与妖虫对了一记，双双后退十丈。
“老将军身子骨不错啊，代为家父问候了！”妖虫说。
长生抖了抖长袍，云淡风轻地道：“你们那边有个人族的小姑娘，用妖气掩盖了本体。你爹当年欠我一条命，现在拿那姑娘还吧！”
妖虫嘀咕：“是我爹欠你的，又不是我欠你的！”
长生毒舌：“你不是‘代为家父’了么？”
妖虫尴尬地笑了两声，抱拳道：“游尘山见！”
文怡不舍地离去，辰景怅然若失。或许是因为一起来到这个世界，才会对彼此有所依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