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十七章（1 / 1）
无形的恐惧笼罩着剩下的几人。
气氛一度压抑至极，绝望在黑暗的温床中滋生。
到了第十二天，齐燕死了。
弗瑞迪似乎是厌倦了鲜血淋漓的折磨人的把戏，齐燕被一刀割喉，死得出乎意料地干脆利落。
夏斌的情绪似是濒临崩溃，他开始神经质地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
“……他们说得对……鬼怪类的恐怖片是无解的……无解的……”
“……我们都会死……我们都要死……”
吴浩军也显得十分焦躁，脾气越发不受控制，如火药桶般一点就炸。
潘庆整天精神恍惚，就连张杰也将神经崩得紧紧的，任何动静都能让他高度警戒。
第十三天，这种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的氛围终于开始崩塌。
那是一个安静的夜晚。
吴浩军毫无预兆地陷入沉睡，然后胸口开始溢出鲜血。
他没有挣扎，没有呻-吟，就这么静悄悄地，让弗瑞迪给他的胸口开了个洞，心脏破裂而死。
这个带领这他们一路走来的最熟悉这个轮回世界的资深者，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去了。
看着吴浩军的尸体，夏斌发出绝望的低嚎，似是支撑着整个世界的支柱轰然倒塌了。
“……弗瑞迪……无解类恐怖片！……无解！”
夏斌眼里布满了红血丝，恐惧让他的表情显得有些扭曲。
“这鬼地方我待不下去了！”
他跳起来，神经质般大声吼道，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任务只说活过二十天就行，没必要一定要待在这里！妈的！等天一亮我就走！我必须走！一定要走！”
“我们不能待在这见鬼的镇子里乖乖等着弗瑞迪来宰！死也不能这么死！”
他发疯一般在客厅里团团转：“我一定要走，一定要走，一定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潘庆双目无神，恍恍惚惚地，显然也被吓得狠了：“……但我们出不了这个镇子，你们这些资深者不是说，我们不能离开这里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夏斌神情激动地扯着自己的头发，开始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吴浩军都死了！连他都死了！难道我们就坐在这里，跟他们一样乖乖地闭上眼睛等着弗瑞迪来入梦？像只小老鼠一样被戏耍然后被痛苦地杀死？我们就什么都不做等死吗？！”
他不管不顾地冲到厨房，猛地打开冰箱，疯狂地扫着残余的食物：“明天天一亮，我就去弄辆车！我是一定要走的，要留你们自己留下！”
潘庆一个激灵，仿佛如梦初醒般一震，一把拉住夏斌，急急道：“你说得对！我也不要留下！带我一起走！”
见有人支持，夏斌底气足了些，看向另外两人。
张杰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沉声道：“你说得也有道理，事到如今，我们真的不能什么都不做，只等着弗瑞迪来杀。既然猛鬼街的故事是发生在这个小镇上，那么我们离开这里或许真的有效果。……虽然几率微小，但是可以赌一把。”
张杰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看向秦楚，似是在竭力说服他，也像是在说服自己。
秦楚笑着耸了耸肩：“那就都走吧。”
四人很快达成了共识。
他们整理了下需要带走的物资，然后默默地回到客厅的沙发上，静静地坐着，等待着太阳升起的那一刻。
清晨的鸟鸣声在这个安静的小镇里响起，窗外终于迎来了一丝曙光，金色的光芒在斑驳的树影间闪闪烁烁，但是深陷于恐怖片中的几个人却任然感受到彻骨的寒冷。
他们迫不及待般地走出这间屋子，像是走出了一座牢笼。
这是一间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老旧公寓。
房子有些旧，大门是木制的，有些年头了，白色的墙壁有点发黄，上面还残留着没清洗干净的暗褐色的血迹。后院的泥土里埋着他们同伴的尸体。
起初租下这间公寓的时候，他们一共十一个人，而当他们终于下定决心推开大门走出去的时候，仅仅只剩下四人。
夏斌第一个冲出来，长久以来压抑着的情绪似是终于能被宣泄了，他站在门口的草坪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站在温暖的阳光下，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脚在抖。
这空旷的草坪并不能够让他感觉到自由，反而更加茫然，更加孤独。
生命被未知的恐惧威胁着，夏斌迫切地想要逃离，无论去哪，无论是否成功，他觉得自己唯一要做的，也是唯一能做的，就是逃！
他一分一秒也不想拖延，只想逃得越远越好，越早越好！
一定要逃离这个地方！
否侧他心中的恐惧和绝望将会让他崩溃！
他们趁着天刚亮，找到不远处的一间车库，强行破坏了大门，偷了一辆车出来。
秦楚异常熟练地打开车门，坐上驾驶座，捣鼓了一阵，不费吹灰之力地就启动了引擎。
张杰微微眯起眼，怀疑地看着他：“这么顺手，偷过不少车吧？”
秦楚对他眨了眨眼，故作神秘地一笑，避而不答：“上车。”
夏斌和潘庆迫不及待地上了车，夏斌催促道：“快走快走！”
“走最快的那条路，离开这个鬼地方！哪个镇子离这里最近就去哪！”
秦楚一脚踩下油门，不紧不慢道：“在我的精神力扫描里，看不到这个小镇以外的地方。”
夏斌停顿了片刻，咬着牙态度坚决：“那就别管方向，先沿着路开出去！离开榆树街！离开这个见鬼的镇子！我们不能再留在这里！”
秦楚手握方向盘转了个弯，换了个档。
在引擎的轰鸣声中，张杰突然察觉出点不对劲来。
“等等，你刚刚——”打了最高档！
话还没说完，车尾漂移着急速滑过一条弯道，偏离了车道转了半个圈。
一车的人被晃得东倒西歪。
张杰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秦楚哈哈笑着，用力踩下油门，方向盘轮了半个圈，车子有惊无险地擦过车道边缘，沿着公路疾冲出去！
他摇下车窗，疾驰的风吹得他的头发凌乱不堪，车里响起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在欢快的节奏中，车子又可怕地晃了一圈。
“慢点！”张杰要被这车摇吐了。
秦楚放声大笑，踩着油门加快了速度：“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车身飞出单行道，“碰”地一声似是撞到了什么，但车头转了半个圈，丝毫没有放缓速度，如闪电一般疾驰而走。
张杰头晕目眩，终于忍无可忍地咆哮起来：“——你他妈到底会不会开车？！”
“他不会开！”夏斌吼道，这时他才如梦初醒般地意识到了驾驶座上坐的是谁。
他一脚踹上驾驶座的靠背：“停车！换我来！就知道不能交给你——”
“晚了！”秦楚大笑，情绪相当高昂，跟着快节奏的音乐，脚下一顿一顿地踩了油门又放开，拍着喇叭刺耳地响。
潘庆忍不住捂着耳朵，战战兢兢地缩成一团。
他们被这车颠得心惊胆战，几欲想吐。
“妈的停车！你这人脑子真的有问题——”
车身又是一晃，张杰一头撞上车窗。
夏斌也被晃地东倒西歪，暴戾地踹着驾驶座的靠背，咆哮道：“你他妈才知道吗？我早说过了这家伙有病！精神病！你居然让他上驾驶座！这混蛋一发疯我们都得死！”
“我以为他只会咬人……嘶——”张杰和潘庆的头撞到了一起。
车子的后尾撞上了路边的电线杆，发出“轰隆”一声，车身剧烈地震动了一下。
“操！”张杰和夏斌齐齐骂出声。
然而这辆可怜车却没有停下，秦楚反而加快了速度，横冲直撞地冲进了公园，车轮无情地碾压着草地。
潘庆快要哭了：“这不是能让车开进去的地方！”
“夏斌说抄近路！”秦楚毫无顾忌地抡了圈方向盘，狂按喇叭，“这就是近路！”
“够了！”夏斌大声骂了一串脏话，疯狂地踹着驾驶座的椅子，“你给我下来！下来！回你的精神病院去！我要弄死你！”
“哈哈哈哈哈！”
秦楚兴奋地大笑着，突然切换到了倒档，车子漂移着转了一整圈，飞速倒行着。
“我要下车！我不走了！我要下车！”潘庆被吓得飚出了泪。
“夏斌！快想想办法啊！”看着眼前的景色倒着快速掠过，张杰也心惊胆战得不行。
夏斌疯癫般地咆哮道：“我能有什么办法？！我打不过这个神经病！”
车子剧烈地颠簸着——
“磅——！！！”
忽然间，一阵剧烈的震动冲击了车内的几人！
强烈的冲击波让他们感受到了内脏都要被挤压出身体般的痛苦，耳边响起巨大的轰鸣声。
引擎挣扎着响了几声，安静了下来。
翻倒在终于停止行驶的车里，哪怕被撞得七扭八歪的，三人却都舒了一口气，不禁产生了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安心感。
秦楚尝试着发动引擎，却徒劳无功，这辆车终于被折腾得熄火了。
他终于放开了方向盘，离开了驾驶座，下车查看。
“我们撞上了一颗树，这车报废了。”
秦楚十分冷静，和之前疯狂飙车的模样判若两人，甚至十分体贴地帮车内剩余三人打开了车门。
夏斌率先从被撞毁的车内冲出，激动地想要揍他，硬生生地被张杰按住了。
“夏斌，算了——我们先想想接下来怎么办。”
秦楚微笑着看着夏斌，眼里一片平静。
稍微冷静下来的夏斌想起自己曾两三招就被制服的经历，最终按捺住了怒火，愤恨地扯了把潘庆。
“还能怎么办？我们再去弄辆车！让我来开！”
张杰长舒了一口气，发现自己的后背手心全是冷汗，仿佛经历过一场殊死搏斗。
“你真行。”他精疲力尽道，“真行。”
秦楚舔了舔嘴唇，勾起嘴角笑：“过奖，刺激。”
见张杰一副不太想搭理他的样子，秦楚从口袋里掏出包烟，递给张杰。
张杰忍了又忍，无奈抵挡不住好烟的诱惑，只得抽出一根叼在嘴里。
秦楚不紧不慢地给他点火：“我技术好着呢，撞不死人。”
张杰紧绷着脸，不信。
十分幸运地，他们在这公园旁边的一排停车位中又找到几辆车，车子在夏斌的驾驶下快速且稳当地向公路前方驶去。
四周的景色渐渐变化。
那些树，那些草坪，那些房子和街道，一切熟悉的景象正在一点一点地离他们远去。
等到窗外的景色变得完全陌生，找不到一丝一毫榆树街的影子时，车内几人都逐渐放松起来。
夏斌甚至有一丝激动。
是的，他们正在远去，正在远离这个被恐怖笼罩着的镇子！
他已经连续驾驶了好几个小时，但他丝毫感觉不到疲惫，只有欢欣和激动。
他们将要离开榆树街！将要离开弗瑞迪！
他们会活下去！
太阳将要落山时，张杰从小憩中醒来，轻轻敲了敲驾驶座的椅背：“夏斌，吃点东西休息会吧，换我来开。”
夏斌确实感受到了疲惫，将车停在路边，拿起食物和水狼吞虎咽。
在张杰想要交替他换位置时，他猛地抬起头，警惕而怀疑地瞪着眼。
“我有所有车种的专业驾照。”张杰掷地有声道，瞥了秦楚一眼，“专业的，老司机，和某些人不一样。”
秦楚在一旁不温不火地问道：“你开过坦克吗？”
张杰冷冷一笑：“你猜。”
夏斌和张杰换了位置，趁着天还没有黑，张杰又往前开了很久。
但这条公路出乎意料的长，直至深夜时分，也不见到头。
夜里他们休息时，四下荒无人烟的景色让人觉得有些发毛。
秦楚递给张杰一支烟，和他自己的烟头互相碰着，点燃。
“谢了。”张杰深深地抽了一口，“你还没睡？”
“睡不着。”秦楚随口道，打开了车灯。
漆黑的夜里，车前灯的灯光刺激了下张杰的眼睛，也照亮了这条像是没有尽头的公路。
张杰调侃道：“你的怪癖还真多，晚上非得开灯。”
“你得习惯。”秦楚笑着回答。
他伸出手在张杰的腿上拍了拍，感受着对方瞬间紧绷起来的肌肉，笑容里带着点愉悦。
“不习惯，也得忍着。”
“……”
张杰强忍着打人的冲动，再三告诫自己，不能跟精神病人计较。
哪知还没等他给自己做完心理建设，秦楚就故意地对着他的脸缓缓吐了个烟圈。
在张杰即将忍无可忍之际，秦楚弹了弹烟蒂，轻声开口道：“辛苦了，抽完这根就睡吧。”
朦胧的烟雾中，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路还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