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梦起（1 / 1）
楼道口，不时有男女老少进进出出，我倚在窗前，低头俯视那些形/形/色/色的人，竟有些羡慕他们。
在仅有的记忆里，我连自如出入楼道的自由都不曾有过，夏晴说我病了，在家呆着对我有好处，可是……连蜉蝣这种低级的生物，虽只有一天的生命，却能在短暂的一天中尽情绽放生存的价值。而我呢？每日对着四面白墙，对着那道被反锁的防盗门，过着毫无意义，不断重复的生活，是不是连蜉蝣都不如？
已记不得在窗边保持这个姿势多久，我在进出楼道的人流中看见了夏晴的身影，她提着几个塑料袋，该是一下班先去了菜市场。
“毓凡，今天感觉怎么样？”进门后，她见我站在客厅，眼里流出几分诧异。
我不像前几日那般，在她回来时仍困死在床上，对她而言似乎是件值得欣喜的事。
“挺好的。”我点头。
她笑着端详我，摩挲了几下我的脸颊，过了半晌，才心满意足似的提着袋子进了厨房。
“今天Tony又问起了你……”她抬头，看我茫然地站在厨房门口，停顿了下，“Tony，销售部门的主管，没有印象了吗？”
我偏了头，又摇了摇头。
“他以前还追过你呢。”夏晴轻叹着笑笑。
“夏晴？”我禁不住发问，听见自己干涩异常的嗓音，又感到有些无措。
“怎么了？”她专心切着西红柿，脆弱的果实在刀刃下渗出了红色的汁水，淌得菜板哪都是。
“我和你……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夏晴手中的动作明显一滞，转而是嗔怪的语气：“我刚进公司那会儿，是你带的我，后来就在一起了。”
“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我问出这些天一直困惑的问题。
“什么为什么？”夏晴反问道。
“毕竟，我跟你一样都是女的，而且我那么普通……”
“毓凡。”夏晴有些愠怒地打断我，“怎么这么说自己？你是不记得你自己有多能干了，甩公司里那帮男人几条街都绰绰有余好吗？”
她说着，放下菜刀走到我跟前，那双好看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我从进公司的第一天就喜欢你，你的干练洒脱，到之后你的一言一行，都是我喜欢你的理由。”
什么干练洒脱，我更记不得自己从前的一言一行，我被她看得不自在：“那和你在一起之前，我有和谁在一起过吗？”
我的眼睛始终盯着她的眼，从中捕捉到了一瞬间的迟疑，到底，夏晴在这短暂的一瞬思忖着什么？
“我不知道。”
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她很快又说：“你从来都没有和我提起过。”
夏晴语气很真挚，但若只是虚构的事，或是有任何的隐瞒，多少都会有些破绽。我无所谓地笑笑，禁不住去想在这家里的另一个女人——曾岚。和夏晴相比，她的话更能让我信服，但我又怎么可以去质疑此刻跟前站着的夏晴？
她对我那么好，我醒来后的所有记忆都只和她有关，对我而言，她就是我的整个世界。
而曾岚呢……她带给我的熟悉感，又让我不得不相信我的过去与之有关。
“呐，西红柿炖牛腩还有清炒西兰花，你最喜欢吃的。”吃饭的时候，夏晴不停地给我夹菜。
我攥着筷子，木讷地看着她。
“她骗了你。”
耳边冷不丁地响起一句话，我心猛缩了下，连忙环视身边四周，轻轻舒了口气，只是幻听罢了，压根没有曾岚的影子。
“毓凡，你怎么了？”夏晴有些紧张地问我。
“没事。”我笑。
这刻曾岚在做什么呢？她是不是就站在我的身边，看着我在夏晴面前故作轻松地吃饭，小心掩饰着内心越来越多的疑惑？
有一种无比纠结的心情纠缠着我，我想从曾岚那里听到自己更多的过去，却又不想得知真相后否定了夏晴对我的感情，从而颠覆了我的整个世界。
饭后我吃了药，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夏晴在厨房洗碗，她的手机就放在餐桌上。
我听着厨房里传出的流水声，拿过手机，打开了相册，里面并没有任何我的照片，更别说我们俩在一起的合照。
晚上临睡前我问起合照这个问题，夏晴表现出来的态度有些遗憾。
“你不是不喜欢拍照吗？所以我也不能逼你和我一起拍咯。”她像安抚宠物似的揉着我的头发，“你今天怎么有这么多的问题？”
“就是想知道过去的事情……”在这件事上，我觉得自己只能把希望放在曾岚身上。
“只要你按时吃药，肯定会记起来的。”夏晴的笑容中，有些我意会不出的苦涩。
她微微倾过身，在我眼前十公分的位置停顿了几秒，我似乎知道她下一刻想做什么，脸上烧得厉害，只好垂下眼睑不去看她。
“毓凡，我爱你。”
短短几个字像是触到了我内心最柔软的位置，虽说我对夏晴这个人有太多的疑问，但我深信我对她的感情是真实的，我爱她，所以听见她的这句话，我会如此深刻地感受到身体的每个角落都窜动着一股狂喜的情绪。
湿热的呼吸覆上我干裂的唇，连空洞的身体都因为夏晴的侵入变得湿润，她眼里的柔情满得就快要溢出来。我注视着她的眼，全身的感官都跟着被她带动起来，愈发觉得身体不被自己所控制，只想从这个人身上贪婪地索取更多。
“疼……”最细嫩的那块皮肉对痛觉很敏感，而夏晴的动作并没有什么技巧，显得十分青涩，又很努力地想去做好这件事。
夏晴用另一只手不住摩挲我的脸，从额角到下巴，从眼睛到鼻梁，她看我的眼神让我误以为她是对着一件稀世珍宝。
“毓凡，我们终于在一起了。”她一遍又一遍地亲吻我的唇，喃喃出声。
我不理解她为什么要这么说，刚想发问，身体深处涌动的快感却让我在开口的同时只能发出难耐的音节。
夏晴对手上的动作如同着了魔，越来越快的速度让我在疼痛的同时又欲罢不能。
昏暗的床头灯令她脸的另一半隐入了黑暗中，我抬手，触到那模糊不清的一半，格外的灼热。
一样的炙热，一样带着隐隐痛感，一样让我欲罢不能……我想着白天的那个梦境，光影交错间，手掌贴着的那张脸竟成了曾岚的。
“毓凡，你真的准备好了？”她的唇角勾起一个魅惑的弧度。
一时我竟分辨不清，此刻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我来不及收回手，身体已然在她的手下到达了一个至高点，那是过分美好的感觉，所有乱七八糟的思绪都能在那种感觉下变得微不足道。
身上那人直勾勾地望着我，仿佛想把我这刻的表情尽收眼底，牢牢记住。
如同从高空急速坠落，我享受过在天际遨游的快感，又很快回到了地面，全身酸痛，我大口喘息着，思绪却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清晰。
是夏晴，刚刚和我在一起的，一直都是夏晴。
“我爱你。”她重复着刚才的话，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幸福。
“我也爱你。”我理了理她乱糟糟的长发。
“累了吧？我去洗手，回来就睡了。”
“好。”
夏晴下床去了洗手间，我平躺在床上，还能感受到方才一番云雨残留下的欢愉。
什么都不想去想，我宁可相信现在拥有的这些都是真实的。
至于曾岚……莫非她只是个我无聊时生出的幻觉？
“毓凡。”冷漠的女声在头顶响起。
不是夏晴，洗手间里还亮着灯光，她还在里面。
我仰起脸，对上一双充血的眼。
“我对你太失望了。”她说得咬牙切齿，愤怒让她额头的青筋跟着暴突。
“曾岚……”我觉得自己又困进了梦里。
她朝我逼近，眼中有着深深的恨意。
“毓凡，你跟谁说话呢？”夏晴忽然出现在了我身边的位置。
“没，没有……”我慌张地否认，回头再看之前的位置，已经看不见曾岚。
“睡吧。”夏晴狐疑地看了我一会儿，关了灯躺下。
黑暗里，我仍盯着刚刚曾岚出现的位置，我怕看见她，又觉得自己对她的出现有些期待。
曾岚没有再出现，我在被子里找到夏晴的手，轻轻握住，将上面的温热感受分明。
多么真实的感觉……
可是如果梦境足够真实，谁又能分得清梦境和现实的区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