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十二章（1 / 1）
冯念如狠狠一巴掌甩向陆阳，未语泪先流：“原来你是个死gay！”然后继续对陆阳又是踹又是打：“原来你迟迟不肯和我爸妈吃饭是这个原因！原来你父母迟迟不见我父母谈婚事是这个原因！”
“我爸妈，让我自己处理这个事情，”陆阳也不还手，任由冯念如发泄怨气，“对不起，念如……”
“陆阳，我恨你！”冯念如嚎啕大哭，“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以为我输给了乔琳，现在才知道我输给了性别！”
陆阳低着头，还是说：“对不起……”
冯念如忽然想到了什么，凌厉地眼神射向陆阳：“原来是这样！你心里那个人，是林以嘉对不对！”见陆阳不回答，她像是得到了应证，再次泪如泉涌，“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两三年了啊，我们在一起两三年了！”她看向自己肚子，斩钉截铁地说，“陆阳，我一定会生下这个孩子的。”
林以嘉下楼后便远远看到王子哲帅气地倚在奥迪上，冲他招手，笑得阳光灿烂，犹豫了一下，走过去：“你好，王子哲。”
王子哲很绅士地打开副座的车门，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林以嘉觉得怪怪的，自己仿佛成了被追的女神似的，被一个仰慕自己的男生接上车出去玩。他坐进去，王子哲也坐进去，发动车子，问他：“抱歉晚上喊你出来陪我吃饭，影响你休息了吧。”
“没什么，我也正好闲着。”林以嘉不知道王子哲约自己吃饭的目的是什么，所以还是有些谨慎的。王子哲笑笑，一直往前开，也不说目的地在哪里，同时，不断侧过脸来看林以嘉的表情，眼神意味深长饱含深意，林以嘉有些不自在，想换个姿势，却更加别扭。正僵硬状态时，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是陆阳。
“在哪里？”陆阳的声音在电波里听着有些压抑低沉。
“……在……外面……”
“一个人还是和朋友？”陆阳继续问。
林以嘉看了一眼旁边的王子哲，觉得难以解释自己和这个新认识的男生现在同车出去吃饭的事情，于是决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回答：“一个人。”
王子哲的嘴角微微上扬，亮亮的桃花眼抛过来，笑得更加意味深长。
“路上注意安全。”说完这句话，陆阳便挂了电话。
王子哲笑着问：“怎么，这是学长的男朋友？”很显然，他也听出来打电话的是个男生，而陆阳的问话又实在像是质问出轨的老婆的口吻。
“我没有男朋友。”林以嘉心里敲起了警钟，这个王子哲，居然问出这样的话，难道是“同类”？那，他找我出来是想干什么。
“是吗？”王子哲悄无声息地把车停在路边，侧过身，问，“那你有女朋友吗？”越靠越近，危险的气息袭来，林以嘉惊得往后缩了缩，右手伸向车门，都准备要逃跑了。就在此刻，只听“嘭”地一声，俩人随着车子晃动了一下，王子哲更是猝不及防地趴到方向盘上，他狼狈地直起身，回头一看，恼怒地说：“怎么回事？居然追尾我停在路边的车。”拉开车门就去车尾看情况。林以嘉借着这个机会开门下车，不管怎么说都不想在这个车上多呆一分钟了，这个叫王子哲的男生，虽然不知道他目的何在，但是很显然，不是什么好的事情。
路上还可以看出后车的行驶痕迹，并且，从痕迹上看来，是紧急扭转方向撞上来的。王子哲皱着眉头拍拍后车驾驶室的窗户：“嘿，哥们，为什么要故意撞我的车。”
林以嘉也觉得后车故意追尾的痕迹非常明显，而这个车又非常眼熟，就那一瞬间，仿佛一道电流闪过，他愣在了原地，而后车的车主也打开了车门，走下车来，表情阴沉之极。
“吃饭了吗？”陆阳上一秒还黑着脸，下一秒便叹一口气，表情柔和了一些，拉过林以嘉，“走吧，我带你吃饭去。”
林以嘉似乎明白了点什么，恼怒地甩开陆阳的手，然后推开他，“你发什么疯？要和我同归于尽吗！”
陆阳被推得踉跄了一下，也没开口否认。林以嘉彻底发飙了，长期以来累积的愤懑一下子爆发了：“你到底在发什么疯！想死别拉上我！你以为追尾很帅啊你这个神经病！”
王子哲皱着眉头看着两人，然后笑了，表情倒仿佛像是不介意了：“没关系，学长你有事就先跟你朋友走吧，我下次再找你吃饭好了，车子我自己去修就可以了，反正有保险的没关系。”笑一下，上车走了。
林以嘉本来还想继续发火的，但是一看陆阳那颓然的脸色，又发不起火了，叹口气，说：“这下你开心了，把人车给撞了，把人给赶走了，自己也没得到什么好处，”俯身看看惨不忍睹的车头，“你这车怎么办，送修又是一大堆钱，你现在那个吧都很负担重，还任性闹出这种事，有没有脑子啊你！”
陆阳无视了林以嘉的这段话，只抬头，问：“他是谁？”
林以嘉头也没抬：“朋友。”
“怎么以前从没有见过，也没有听你提过。”
“刚认识的才半天，跟你提什么提。”林以嘉满心不耐烦。
陆阳一把抓起林以嘉的胳膊，把他摁到车门上，厉声问道：“他跟你什么关系！才认识半天了就来接你出去吃饭啊！我在你们小区门口等你出来想给你个惊喜，结果就等到你上了一个陌生男生的车！”
“你发什么疯！”林以嘉挣扎。
“因为我现在不但没钱还负债累累所以你看不上我是吧，他有钱是吧！”
林以嘉僵了一下，抽出手来给了陆阳一耳光：“滚。”趁着陆阳还在发呆的间隙，逃出他的控制，站直身体，理理凌乱的衣服，走出很远了，还是走回来，认真地说：“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负债累累，也没见要卖自己换钱。陆阳，我在你心里是这样一个人啊原来，行了没什么可说的了，我走了。”
一个人在寒冬的夜里不知不觉走到了山塘街，小桥流水人家，风韵淳朴，青石铺成的窄窄的小街，半拱的桥下是潺潺流过的河水，偶有低眉含笑的美丽女子从身边走过，沿路有很多卖民俗东西的精致小店，刺绣店，剪纸店，根雕店……这个地方林以嘉来过很多次了，他看着沿路店铺上影影绰绰的红色灯笼，忽然心里就飘起了哀伤。
拎了一瓶白酒，坐在桥边对着河水一边发呆一边喝，看着嘴里呼出的气在空中飞旋。
脑子里又浮现出林念的声音，又响起他高中毕业离开时，自己最后一次听到他吹口琴。
那次，他吹的是《送别》：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扶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
“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
林以嘉记得自己当时随着林念的口琴声唱出的这句歌词。
林念，问君此去几时还。
林念大学毕业之后很果断地离开了北京，这是田珊珊对林以嘉描述时用的词语“果断”，有点像是在逃离什么。那是2005年，林以嘉刚上大学，却满是对林念的牵挂和担忧，因为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他去了那儿。后来，大学生活渐渐占据了林以嘉几乎所有的时间，人一旦忙起来，便再也没有心情去想那些飘忽不定的东西，甚至他怀疑那一年忘记了林念。
所以2006年9月份，当林以嘉和林念在苏州山塘街遇到时，林以嘉的大脑空白了好几分钟，傻愣愣地和这个魂牵梦绕了多年的男子在街边沉默对视。
林念微微笑，面容还是那般澄澈，只是眼中萦绕着朦胧的雾气，一种淡淡的哀伤，看得林以嘉有种莫名的心疼。但是林念又把这种忧伤掩饰得很好。
林以嘉想说的是，林念，这一切怎么逃得过我的眼睛。
林以嘉不由自主地想和林念来个大大的拥抱，林念却只是伸出右手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礼貌而有些戒备地躲开了这个拥抱。
林念变了。林以嘉很敏感地察觉到了。他不再是几年前那个开朗热情的阳光少年了，他像是有什么很重的心事，而且，躲避别人的靠近，无论是肢体的接触，还是心理的靠近。这些，林以嘉在与他重逢的那瞬间就立刻感受到了,他们俩像是从未认识，彼此之间那一年的所有简单回忆像是被恢复了出厂设置归零了，那一刻，林以嘉甚至怀疑那一年是不是自己臆想出来的而它实际上并未发生……
后来，林以嘉想，也许他们之间的断层太大了，他不知道林念这些年经历了什么，所以也就无法解开林念心里的那个结。
我们再也回不去了，是不是，林念。
林念只是跟林以嘉说，05年9月份来到苏州工作，然后现在又考上了S大的研究生，所以刚上研一。林以嘉内心涌起一阵异样的激动：原来，一年前，我们已经重新生活在一个城市，呼吸着同样的空气，仰望着一样的天空。
如果两个人真的有缘，那么，无论分开多久，分开多远，他们还是能够找到回去重新在一起的道路。
或许，这是命运的安排。
林念的话变得很少很少，后来便跟林以嘉聊到邻居家的田珊珊，他说，以嘉，我爸爸之前出过工伤，家里的顶梁柱倒了，我面临辍学……这些可能你不知道。珊珊那时候已经考上了大学，却把所有学费给了我，还出去打工，然后东拼西凑很多钱，为供我读完大学付出了太多，所以他想报答她，照顾她，一辈子和她在一起。
林以嘉低下头，说，林念，真的对不起，那几年，很少联系所以不知道你家出了这么大的变故。
林念说，爸爸出事的时候，我六神无主，那一刻才觉得自己多么无能，我那年16岁，什么都做不了，所以，珊珊的出现和她为我们家做的一切让我这辈子都对她充满了感激……
林以嘉说，是的，那时候我们都还只是毛头小子，自己都照顾不了，何谈照顾家人，田珊珊是个很坚强很坚韧的姑娘。
林念淡淡地笑了，继续告诉林以嘉，他本科毕业后工作一年攒了些钱，而现在边读研边做着收入较高的兼职，家里的经济情况已经极为改善，所以让田珊珊不要再外出打工，她现在在家附近找了个工作做，平时经常到林念家照顾他年迈的父母，而林念的父母，也早已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儿媳妇。
林以嘉静静地听着，说，真好，真羡慕你林念，现世安稳，这也是我想要的生活，和我所爱的人在一起。
不过，如果不能在一起，看到所爱的人幸福了，那也很值得了。
林念又微微蹙着眉头说，不知道为什么，珊珊好像并不是那么愿意和我在一起，她说她一直把我当大哥看，她所做的事情没有任何目的，不需要报答，她还不止一次跟我说，我在大学里在读研的时候遇到了喜欢的人就不要放弃，该抓住的幸福一定要抓住，身份背景不同的两个人在一起，她怕我会委屈。以嘉，你说，难道我总是让别人这么累吗，难道我真的束缚住了别人吗。
林以嘉只是沉默不语。林念，这个问题，我该如何回答。
我想束缚你，通过种种方法和途径，却终究选择了沉默退后。你甚至不知道我曾经有过这样的心路历程。
路边一家店忽然飘来一首歌：
“走在风中今天阳光突然好温柔，天的温柔地的温柔像你抱着我，然后发现你的改变孤单的今后，如果冷，该怎么度过……不知不觉不情不愿又到巷子口，我没有哭也没有笑，因为这是梦，没有预兆没有理由，你真的有说过，如果有，就让你自由……”
这是我的温柔……这是我的温柔……这是我的温柔……
林以嘉把手中空了的瓶子扔向桥下的河中，仰天大笑：“哈……我给你自由……我给你自由……哈哈哈……”
师沉，你害怕的时候，我给你自由；林念，你离开苏州去美国的时候，我给你自由……
可是你们又有谁，给了我自由！
笑着笑着开始抱着桥头呜咽，头很晕，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有人在身后轻拍自己的肩膀，又轻拍自己的背，似乎是在帮助自己理顺一口气。林以嘉艰难地回头，却在见到那张脸的时候，整个人一下子愣在了原地，酒也醒了一半，张口结舌：“林……林念……”
然后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地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