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十一章 失业（上）（1 / 1）
又两周过去了,再过两天就要跨入十二月。
连续几天的凄风苦雨忽然在今晨终结,明媚的阳光又重新普照在大地上。思津抬头看了一眼,只见天空一片蔚蓝。但此刻他心里却沉重的很,丝毫没有因为天气转好而变得明朗一些。
刚走到公司门口附近,忽然一个人影躲躲闪闪地挨到他身边,道: “大……大哥!这个给你。 ”
是罗海天。思津接过他手里的东西,看了一下就塞进口袋里,道: “你放心,我也不想多事了,只是以后大哥这个称呼你就免了吧!”
罗海天脸上一阵羞惭,道: “大……你今天是不是就……”
“怎么,你就这么急不可耐!告诉你,是属于你的终究会属于你,不属于你的,强求也没用!”思津抢白道。
“我……”罗海天支吾着不知道要说什么,逡巡着先进了公司大门。
思津默默站了一会儿,也跟着走进公司。他来到车间旁边的办公室,看见老板和林燕双都在,于是走到老板面前鞠了一躬道: “老板,我手头的工作到今天已经全部了结,从下周起我就不来了。无论如何,我都要谢谢你当初为我提供工作机会。”
他的老板遗憾地挥挥手,没说什么就走出办公室去车间了。思津又走到林燕双面前道: “小林,事情会演变成这样,我很难过。不过一切都结束了,但愿你以后一切安好!”
林燕双冷着脸哼了一声,把头转到一边不理他。思津心里暗暗叹息,又有点恼怒,看见她手腕上的东西闪了一下光,忍不住道: “你手上那个东西可远不止三四十块,据我所知它至少值十倍以上!你还是好好珍惜吧!”
“你……”林燕双回过头正要说话,但思津已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办公室。
思津走到车间,和昔日的那些手下挥了挥手,不再留念什么,大步跨出了公司门口。他看了一眼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车辆与行人,心里一阵迷茫,不知道要何去何从。
真是难得的好天气!
秋水上完夜班走出车间时,见阳光灿烂、白云朵朵,心情也轻快了好多。清晨的风冰凉冰凉地扑在脸上,让她毫无困倦感觉。她想今天是周六,这星期的夜班很快就要熬完,今天天气这么好,还是不急着回家,到附近去走走再顺便买点东西。
她并没有想好去哪里,走着走着就来到了她经常打电话的那个车站。她在那边的店里逛了一会儿,随便买了点水果,就准备回去了。
她低着头刚一跨出商店门口,心里忽然觉得有点异样,连忙抬头看前面——一瞬间,她的心好像停止了跳动!原本车水马龙、喧嚣吵闹的街道也一下子变得寂静无比,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转动!
对面那个人双目和她一接,也呆了。
秋水深呼吸了一下,极力挤出一丝笑容,招呼道: “思……思津!是你! ”
“秋水!你买东西啊,好像……好像很久没看见你了。 ”思津也显得心神不宁。
是吗？是好久了,都一个多月了吧!他最近一定很幸福很开心,他应该早已忘了她吧!秋水心里一酸,不知道接着要说什么,勉强问道: “你今天怎么不用上班？”
思津心里一阵难堪,但还是如实回答: “早上,刚刚——我辞职了!哦不,确切地说,是我刚刚失业了! ”
“辞职？”秋水心里一动,关切地问道, “为什么要辞职？”
思津叹息了一声,没有回答。秋水看见他神情忧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只觉得一颗心好像被什么东西绞住了,忍不住又问道: “那,你现在要去哪里？”
“我……无处可去! ”思津苦笑。
秋水心里更难过了。他,难道不能去找上次那个女孩子吗？
“要不然到我那边坐坐吧。我刚刚买了葡萄,我请你吃!” 她顺口邀请道。她想即使他已心有所属,但他们毕竟也算是认识的朋友,今天他看起来那么失意,自己给他关怀一下也是人之常情。
思津却想到其他事上面去了,迟疑道: “去你那边……不会不方便吗？ ”
“当然不会!”秋水爽快地答道。她当然不知道思津刚刚在顾忌什么。
两人默默地往回走,不一会儿就到了秋水住的那栋楼院子里。整栋楼静悄悄的,别家人应该都去上班了。思津看见秋水还住在原来那个房间,忍不住问道: “秋水,你……你还住在这里吗？ ”
“当然!我一直都住在这里啊。”
难道她和欧阳的关系还没完全确定？思津心里有疑问,却不好意思问出口。看着她进进出出忙着烧水泡茶、冲洗葡萄,他心里感觉坦然多了。这时,他忽然又看见桌上以前托她照看的那个盆栽,脱口说道: “哎呀,这个盆栽你还养着啊!”
秋水心里一阵刺痛。她不想让他看出她的脆弱,连忙端了一杯茶递给他。
两人又变得沉默。思津有点尴尬地瞧了她一眼,注意到她脸色憔悴、玉容清减,于是关心地问道: “秋水,你好像气色不怎么好,最近身体不舒服吗？”
“我……”秋水心里一热,只说了一个字眼泪就忍不住扑簌扑簌直掉下来。
思津更是尴尬,心想难道她和欧阳吵架了？秋水擦了擦眼泪,难为情地道: “不好意思。我前段时间生了一场病,因此脸色很差。”
“哦,原来你生病了。最近我也很倒霉,你看我现在还成了无业游民了!”
“对了思津,你在那边不是一直都做得好好的吗,为什么说辞就辞了？”
思津慢慢地喝了一口茶,心里稍一犹豫,道: “秋水,我记得我说过你是一个很有故事的人,而我却像一张白纸。不过这一次在我身上还真的发生了一个故事,只是很遗憾,我在这个故事中是一个很窝囊的角色。”
“你说过你希望自己有丰富的人生,即使是痛苦的经历!”
“话是没错,可是真遇上了,还是让人难受得很。”
“你说吧。真是让人难过的事,一直憋在心里可不好!”秋水记得以前他说的话。
“那好吧。我说,你听。”思津稍稍理了一下头绪,道: “我是去年进的这家公司,到今天已经一年多了。这个公司是生产并组装中小型吊装设备的。公司很小,总共才二十来号人。那时我想,人这么少,那么人际关系也应该要单纯一些,不像原来那家大橡胶公司,很多人都在勾心斗角。
“我应聘进去后职务是管理人员,主要工作就是负责生产,有时还要出去外地安装设备。我的手下有两个电工,其他人都是电焊工。因为员工不多,车间也就由我一个人管理。办公司的后勤人员除了老板,另外就是一个制图的男员工,一个财务兼人事的女员工。这个女员工是公司里唯一的女孩,叫林燕双,大概二十二三岁,是当地人。
“林燕双很有本地人的优越感,平时言谈举止总会流露出不屑外地人的意思。大概是因为我的脾气比较硬,我一直就不怎么喜欢她,对她敬而远之。不过她对我倒还算好一些。我记得有一天她还邀请我到她家里做客,但被我拒绝了。还有,应该也是在那天,因为我前次出差财务上有一点出入,她还说可以帮我掩盖,但我厉来讨厌做这种小动作,也被我拒绝了。当时她还很不高兴。
“我手下其中一个电工叫罗海天,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伙。他特别喜欢林燕双,经常想办法去接近她,甚至买一些小礼品去讨好她。但林燕双本来就有点瞧不起外地人,加之他没读多少书,只是车间一个干活的普通工,因此她对他自然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了。罗海天为此事经常苦恼不已,但感情的事本来就难以勉强,他也只能望人兴叹。
“八月底我们公司接到一个较大的订单,就是为北边一个城市的大汽车公司生产并组装一台大型吊装设备。到了九月下旬时,这台设备就在我们公司加工好了一大半,剩下的工作就必须把产品拉倒客户那边再继续加工并组装。你应该还记得,那次我们参加了孙同荣和小沈的婚礼,第二天我就去出差了,去的地方就是那个汽车公司。因为设备较大,时间也需要长一点。”
秋水听见思津提起上次他们去出席婚礼的事,心里也回想起那天晚上的情景。曾经多么美妙的一夜!只是……只是后来呢？漫长的等待后却是心碎的痛苦!
思津喝了一口茶,又道: “在我们出差任务快要完成时,我记得那天是星期四,下班后和我住一块的罗海天拉我去买东西,说是难得来这里,总得买点什么才有意义。我们去了一家大商场,我很快买了一只发……买好了东西,却看见他正盯着一个明亮的柜台看不想离开。原来那里是卖手链的,手链非常好看,但都挺贵,每条都要好几百。
“我们回来后,罗海天说他钱不够用了,想找我借。但我身上除了向公司预支的出差用款还剩几百,我自己的钱也所剩无几,因此他没借成。第二天,就是我们要回来的前一天,我却发生了一件糟糕透顶的事!那就是我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把公司预支的出差剩款弄丢了!虽然我找遍了所有衣服口袋,但想是前天晚上去逛商场掏钱时丢了,自然什么也没找到。
“每次出差回来后,我都必须和林燕双核对款项出入。这次我自己不小心丢了一大笔钱,自然得自掏腰包来填补空缺。但那时我手头刚好比较紧张,于是就在回来后第二个星期上班时,找了个机会私下和林燕双说明了情况,并请她通融,那笔亏空的钱在我下个月发工资时扣回去。当时她听了,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不置可否。但我以为她同意了。
“没几天就到了周日休息天。那天早上我还没起床,忽然床头手机响了,我一接听,却是林燕双的声音。她说她就在我住的村庄前面马路上,有事找我,叫我到路上去找她。我不知道她什么事,于是急匆匆起了床下了楼,马上就看见她正在楼前面不远处站着……”
“思津,你等一下!”秋水听到这里,心里忽然觉得不对,忙问道: “你说那个林燕双是在你回来的第二个周末早晨来找你的？ ”
“是啊!怎么了？”
“没……没什么! ”秋水这时已意识到那天自己看到的情形一定另有隐情,心情也变得复杂起来。只听见思津继续叙述道: “我走到她身边,问她找我什么事。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抬头看了看我住的那栋楼,反问我住哪一层,我自然如实回答了。她又问我租房住是不是很不方便,还开玩笑说为什么不考虑找个本地的女孩做女朋友,这样就不用寄人篱下了。
“我平时总是有意和她保持距离,很少私下聊天,没想到她还会和我开这样的玩笑。当时我有点尴尬,说租房是对价交易,那不叫寄人篱下,然后又问她找我何事。她带点撒娇的口气道: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 ’我笑了笑道: ‘当然可以!只是我是男光棍,你是女光棍……’她脸红了一下,我也就没再说下去。这时她忽然从她包包里掏了几百块钱出来,道: ‘我这次来找你,是因为周二那天你跟我说丢了钱,又手头紧张,所以我从自己卡里取了几百块……’
“当时我实在太意外了,心里当然也明白她的举动意义不一般。但很可惜,我对她从来没有任何特别的感觉,甚至还有点排斥她。她见我不说话,以为我难为情,又大声道: ‘这些钱你先拿去用吧,别客气,我身上还有! ’接着她又说你一个人在外,应该好好照顾自己,身上没钱如果找别人难以启齿,以后尽管向她开口好了。
“我顺手接过她手里的钱,看一下居然有六百块。我谢了她,又说道: ‘小林,我们去走走吧。 ’当时我是不想在楼前人来人往的地方和她谈私事。她以为我接受了她的好心,特别开心,边走又边邀请我什么时候有空到她家里坐坐。我心里虽然很感激她,但我也绝不可能只为了这个就和她交往。我想我必须思考一下如何措辞才比较委婉,也不至于伤了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