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我的青葱岁月（1 / 1）
（1）
“你的早餐！”雷将早餐袋递给我，我笑笑地接了下来，对于朋友的好意，我从不拒绝。
“没睡醒？”看他一头‘放荡不羁’的头发，我一如往常的开着玩笑。
他只是点了点头，在我的身边坐下，等我吃完早餐抬起头时，他已经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了。我凝视着他，露出淡淡的笑意，雷，我的同桌，我上这所高中所结交的第一个朋友，或者说我的人生结交的第一个朋友。
“喂喂喂，超级劲爆的好消息……”际大喊着冲进教室，一转眼，已在我眼前落座，“班长班长，听说我们班要转来一个超级漂亮的女生，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
我点了点头，这个消息早几天就听说了，只是懒得说罢了，至于他口中的‘漂亮’，我确实也认同。而对于‘班长’这个称呼，纠正了际不知多少次，还是如此，入学的时候，根据成绩随便安的头衔，却怎么也摘不掉了。
“真的吗……哇塞，学校真是太给力了！我喜欢老班这个决定，我们班早就该吸收点漂亮的转学生了！是不是，是不是……”对于际这个话唠，你要是不给他回应，估计得烦死你，所以我也只能无奈地点点头表示赞同，“那……那个打赌还算数吗？”他一脸的坏笑。
“算，怎么不算！”雷不知何时被际吵醒了，至于他们所谓的‘打赌’，我当然知道，只是懒得参与，每当转学生来的时候都会进行这样无聊的关于我的‘打赌’。
见我默认，际已开始跃跃欲试。
本对于这个‘阴阳失调’的班级来说，一个女生的转入已经是让很多男生兴奋不已，更何况听说这个女生还长得很不赖，男生们的情绪就到达了一个从所未有的沸腾，青春期的荷尔蒙真的是一个恐怖的东西。
早上的前几节课都是老师吼着过去的，第三节，老班的课，却几乎一片寂静，这近四十来号的男生都屏息等待着传说中的美女出现。那女生走进教室的时候，教室里响彻的是此起彼伏的口哨声、欢呼声，我很确定，他们吓到她了，沉沉的咳嗽了几声，班级才安静下来，老班投来感谢的目光也让我很受用，转过头，趴在桌子上依然沉睡的身影却让我不禁笑出声来，难怪际他们老是开玩笑说他不喜欢女生，这样的情况下，他竟然能这么淡定地睡自己的，也是厉害。
新来的转学生所带来的热潮在这整整一个星期里让三班大出风头，瑶也只用了这短短一周就轻松坐上了‘校花’的宝座。
“班长，这是我的班费！”瑶第一次与我交谈，眼神里带了分疑惑，我想际所说的无聊的打赌已经可以终止了，“班长，那个……你真的很帅！可是你真的是……”
“嗯。”我点了点头。每一个转学生的到来，这个赌注进行的如火如荼，就在我这一点头间，班级里的有些人早已欢呼雀跃，庆祝着自己的胜利。际这家伙一如既往地输了，不过看他的眼神，哪里还在乎赌局的进行，只差把瑶直接装进他的口袋带走了。而这个无聊的赌的源头，就是眼前这个如今心不在焉的家伙，因为我跟雷认识的时候，际就已经是他的好友，所以我们三个走得很近，相处了整整一个月之后，他才迟钝地发现我其实是女生，当时我还取笑他的反射弧真的可以绕地球三圈了，自那以后，这个赌就形成了，他在找一个比他还迟钝的人，但事实上并没有。
瑶惊讶的样子，倒没什么，我习惯了，倒是身边想起这‘悦耳’的笑声让我多了几分火气。
循声望去，雷正笑的‘花枝乱颤’，对于赢得赌约，他从未这样‘失态’过，“哈哈哈哈，欣，你看，就算是女生也不相信你是同类！”在陌生人的面前被我狠狠的瞪了一眼，他倒是有几分窘意，立刻就收敛了。
“幸灾乐祸！”我不再理他，登记好班费记录。
“其实，你一开口就可以认出来了！”我没想到瑶还没走，对着雷显然是为我解释，我本对这玩笑已经免疫了，如今她的几分认真，却让我多了几分笑意。
“谢谢！”我的话不多，但是我从不忘自己的礼貌。
正式的自我介绍之后，瑶也大胆的开我玩笑，我也一律一笑置之。
虽然，我是以一个女生的身份降临在这个世界，而我的家庭却似乎并没有把我当做女孩子来养育，用的穿的，都是堂哥留下的，所有女孩该有的兴趣，女孩该见识的事，除了课本上学到的，我也一无所知，所以无疑我的外表，确实于男孩子无异，我也从不在意我的外表是否会对给别人造成困扰。
我喜欢那种不拘一格的人，更何况际这个家伙直接把瑶的位置换到了我的前面，他的旁边，所以很快的，瑶融入了我的这个兄弟圈，三班本来的‘铁三角’又多了一位成员，我们形影不离，一起吃饭，一起打球，一起训练，只是似乎际很高兴，而雷似乎有点不爽，因为不管是打球还是吃饭，我和际都会多多少少的照顾着瑶的喜好，而雷的喜好却不甚相同，也大概是因为如此，雷对瑶的态度总是冷冷的。
（2）
“欣，你的成绩不是可以去一高吗？为什么在这里读啊？”这天餐间，瑶突然这样问道。
我拿着筷子顿了一下，我不喜欢那些触及过去的话题，更不喜欢扯动心里早已平复的那阵波澜，我的成绩早已超了一高的分数线，但是父母却说以我的成绩在这里的学费全免对家里来说，少了很大的一个负担，对此，心里的不甘让我同父亲多少有些怄气，可却又不得不接受这样的安排。
“为了这里的奖学金吗？不会吧，你不知道一高虽然奖学金没有这里高，可是多少人为了抢这个名额抢破了头呢！”我的沉默显然并没有让瑶意识到这个问题我并不想回答，我只好苦笑着点了点头。
“到哪里不都是一样学习！”雷插嘴道，我微微对他点头表示了感谢，刚开始认识他的时候，他也这样好奇过，只不过待遇不同，当时他的疑问是被我吼回去的，“去3号场地！际早就在那里等我们了！”他率先走出了食堂，我们也紧随其后。
去篮球场的路上，一个男生拦住了我们的去路，因为餐厅的小插曲，我的心情还在沉淀，没意识到前面突然停止的雷，一头撞了上去，雷回头带了几分怒意。
“不是故意的！”我揉了揉额角，心里多了几分抱怨，有什么好瞪的，又不是把你撞散架了。
显然，他并没有听到我心里的抱怨，“眼睛是长在后脑勺了还是没带出来？”
我还没说什么，身后的瑶倒是‘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她总说雷就是一个闷葫芦，也就我才能让他冒出几句话来，在我看来还真的是完全相反，在我印象中，他的话多起来吓死你。
“雷学长，那个……你是学姐的男朋友吗？”挡在雷前面的男生这才开口，我这才看清了前面发生了什么，也了然他的怒从何而来。
“不是！”雷直接丢下这两字，转身就走了，我也紧随其后。这种事在瑶开始跟我们一起形影不离的时候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我们也习以为常了！四个人走在一起的时候，际还会跳脚的大喊，“为什么你们都只问雷而不问我，你们难道不觉得我更像是瑶的男友嘛！”这也成为了我们之间的一个笑料。
只是这次势头却不太对。这男生径直拦在了我的面前，恭恭敬敬的冲我咧开嘴一笑，然后笑意盈盈的冲我说出‘如雷轰顶般’的几个字，“李程欣，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好吗？”
多少词语都难以形容当时的那种心情，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心底欢呼，‘终于有个人能承认我是女生了！’而又有另一个声音在挣扎，‘小子，要是你来开玩笑的，我一定打得你连你爹妈都不认识！’，反复斟酌后，最后蹦出我的嘴巴的却是这样一句话，“你不会是同性恋吧！”
那个男生顿时涨红了脸，我也意识到自己说的过分了，立刻纠正道，“我是在试探你是不是在开我玩笑？”
“我是认真的！”小男生斩钉截铁的重复着，“我真的是认真的！我还以为雷学长……可他刚才否认了，所以李程欣，能不能做我女朋友！我真的喜欢你很久了！”
我刚想开口感谢他的好意，一个声音就插了进来，“小学弟，你看清楚，你欣学姐哪像是需要男朋友的人，他缺的是女朋友！”
我不由分说地直接把手上拿着的水壶朝着际狠狠砸过去，他当然轻松的躲过，瞥见了站在一旁的雷，愣了愣，难得有点严肃的他，发生了什么事嘛？
婉言谢过了那个男生的好意，我回到3号场地，学校唯一一块水泥篮球场，坐在场边，不想上场。
这个小插曲也不得不让我考虑到一个问题，我是一个女生，虽然一直活跃于男生群中间，可我毕竟还是一个女生啊！等这些家伙哪天春心萌动，我难道又要回到一个人！瞥见场上挥汗如雨的际，不对不对，有个家伙已经春心萌动了，真是不要太明显，就差把他喜欢瑶几个字贴在脸上了。在场边发了半天的呆，最终还是觉得是自己想多了，雷这种情商低下的动物，没有春心这种东西。
也不知什么时候雷已经坐到了我的身旁，“想什么呢？“见我回过神来，他问道。
“想恋爱的事！”我不假思索的回答，对雷从来没有对际那样的轻松感，不管我说的真假，他似乎总能轻易分辨，于是，我也懒得在他面前装，不想说的事就不说，想说的事就老实说。
“放心，我不会！”他轻松的说道，仿佛猜透了我心底的所想。
“不想还是不会？”我好奇的望着他，似乎确实从认识他以来，所有的活动都是我和际陪同他，也从未见过他跟其他的女生走在一起过，甚至还有传言，想到这里，我的嘴角泛起一丝刻意的笑，“该不会……”
“胡思乱想什么啊！”他一把拍开我的脑袋，每次跟他开这种玩笑就是这种气呼呼的样子，看他越走越远的身影，我反而有抓到他的小弱点的快感。
（3）
6月末，大家都欢呼着暑假的到来，他们自由的开始，而我的心却沉闷的无以复加。
我回到了这个久违的家，为了给弟弟的暑期补习攒下费用，父亲暑假总是会再进了一批的水果让我骑到城里卖。这样的事，我已经习以为常，所以也不多说什么，拿了钥匙就骑着三轮直奔市区。
市区远在三十公里之外，骑着载了货的三轮，我花了将近四个钟头，到那已经是正午了，随便买个路边的油饼啃了，就开始沿着居民区叫卖。大热天的水果卖的并不好，天气太热，居民区里的人也不愿意下楼来，于是我熟门熟路的沿着居民区往另一头的午后菜市场骑去，那里从下午的三四点开始就慢慢的人多起来，大概因为我是一个学生吧，很多人也会抱着新鲜劲儿过来买个一斤两斤的，慢慢的就会多了几个老顾客。
这天，一个熟客再一次照顾我的生意，买了不少的水果，中途接了个电话，告诉我说她现在有点事，迟点让她儿子来拿，能不能让我等等！我自然毫无犹豫的答应了。可这一等确实超过了我的想象，直到7点，才有个身影从菜市场的出口踱出来，那个身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雷！”我不可思议的叫出了声，此时再躲也无济于事了，他已经看到我了，我僵在了原地。
很显然的，相比于我的惊讶，他的更甚之。
“你怎么在这？”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了我就是这个水果摊的摊主的时候，我再一次在他的脸上看到了刚认识时的几分陌生感。
“如你所见！”我竟说的有些心虚，微微的低下了头，不敢看他，我还记得刚认识时，我曾告诉他父亲是泥水匠，家里的收入全靠他，在这个城市泥水匠的工资已经算是高收入了，而如今，我如此狼狈的站在水果摊前，又该怎么解释。
“你住哪？”他片刻的沉默之后，看了看手表，沉声问道，我该如实告诉他，还是随便编一个地点，就在我犹豫再三的时候，他加重了口气，“哪？”
“天桥下的出租屋。”我只好如实作答，天桥下有几个简易的铁棚，按天出租，一天才10块钱，是在这市区难得便宜的休息之所了，只是那些我不想让他看见。第一次在雷的面前就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抬不起头。有几分自卑，也有几分对之前谎言的歉意。
“别回去了！太远……去我家！”他不由分说的想拉我走，我情急之下一把挣开，有几分恼羞成怒的意思。
平息了自己的心情，我鼓起勇气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雷，谢谢！不过，我不想你为难！”我想不用再说什么，他会懂我的意思，他了解我。
“那我送你回去！”也许这是他考虑了这么久的唯一解决方案，但是他似乎忽略了一个问题。
“我只有一辆三轮车，而且这一片我很熟悉，我可以自己回去！”
他却似乎更是不悦了，径直的往菜场口走去，“跟我走……”，由不得我拒绝，我只好推着三轮车跟上。
一路上，他不说话，我也不敢问什么，我相信他知道我在意的是什么，只是一个短暂的睡觉的地方，我从不介意，只是在雷面前，却由不得我不介意，我选择无条件相信他的决定，因为他是我的朋友，我的兄弟，甚至我的亲人。
雷带我来到的是小矮房小区，在城区车站的边上。
“这是我早些年住的地方，现在爸妈都已经不住在这边了，你放心。”他一边打开房门，一边拉我进去，他看向我，“房子虽小，五脏俱全，钥匙给你，明天早上我来拿钥匙。”
“五点。”我开口提醒，考虑到他的贪睡我故意迟了半个小时。
“七点。”刚转身的他，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床边，用他实际行动告诉我，要是这么早，他就不走了。
“六点。”我做出了让步。
“七点。”
我只好点头答应，七点，早市都过了大半，这一批水果两天不卖掉肯定要坏掉大半。我隐藏起我的担忧送他出门。然后清算了一下今天的收入就洗洗睡了。
第二天，我刚洗漱完，准备给批发部回个电话的时候，他已经候在那里了。这让我多少有些意外，因为此时确实只有五点。
“起早了……”他似乎有些窘意，这是我第一次看他起的这么早，以前为了给我带早餐，六点半起，对他来说都算是极刑了，今天这特殊的情况，真是破天荒了。
然而我没料到的是，自那之后几乎整个暑假，他都是这个点起的，每天他都跟我形影不离，一起走街窜巷，叫卖着一筐筐的水果，起初，我还为他‘厚脸皮’地跟着而不自在，可几天后，见他的小嗓门因为叫卖声而沙哑时，那些不自在统统变成了得意。
起初，卖掉一车的水果几乎要花费我整整两天的时间，雷的加入不知不觉的加快了速度，不少小街小巷的长辈都会拿我们两开玩笑，说‘两兄弟’真是乖，要是她的孙子有我们一半孝顺就好了，我也只是笑笑，并不辩解。他也总是在那时候搭上我的肩膀，问那些长辈我们俩是否真的长得有这么像，长辈们也会被他偶尔蹦出的玩笑逗乐。这个暑假，我难得的觉得时间过得飞快。
暑假的最后几天因为台风的到来，我呆在了家里。竟然让我在家里遇到了那个小男生，我不禁感叹这个暑假的运气真是爆棚，最不想展露在学校认识的人面前的我的家庭，倒是被这两个家伙给碰到了！
熙也只是玩笑的说我们真是有缘！我说是啊，可心里却不免有几分尴尬。
（4）
开学的日子，显得特别的热闹，因为高一新生的到来，很多高二的男生开始蠢蠢欲动，当然也包括我们高三的。这一届的女生人数比我们上面两届的加起来还多，确实是这个学校的改革起了些作用。
这天，是新学期的友谊赛，跟邻校的篮球赛一如往常般的在学校里炸开了锅，新生和上两届仅存的一些女生组成了有史以来最大的拉拉队阵容，让场上的我也多了不少的冲劲。如往常每一年，老班特别允许我作为一个男生的身份参加友谊赛，这样的情况已经是第三年了，大家都习以为常，邻校的那些人可能到毕业也不会知道，这个一直跟他们打友谊赛的前锋真实的身份只是一介女流。
“暑假都干什么了？看你又瘦了！”中场休息的时候，际蹲在我的身边搭话，开学一整周是新生军训，这家伙被派去做后勤了，这一周倒是晒黑了不少。
“做该做的事！”对他我从不想说清楚，他能懂就好，不懂那就算了，他也对那些没有营养的问题多做关注。
“对了，你看看，那个追你的，篮球打得很不错，虽然个子是他的一大弱点，不过在场上表现的很灵活，可以培养一下……”听际这么说，我才场边发现那个3号球衣的熙，热汗淋漓，见我看过去，立马咧开嘴绽放他标准式的笑脸，我也笑着点了点头回应。
暑假最后的几天相处，对他我不讨厌，个子小小的，反而对他跟豪的感觉很相似，像弟弟。
“对了对了，还有个重磅大消息，雷那家伙好像跟我一样，谈恋爱了！你知道吗？”
“谁？”我的大脑一下子蒙了，缓了片刻，回过头来，我压下那一丝的失态，“你和瑶？”
“那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际兴奋十足地在一旁宣扬着自己的成功。
只是我的脑袋里，此时却只能刻进一个身影，他坚定的说‘他不会’，我相信他，不由分说的相信他，可现在这是什么状况，按捺不住骚动的心，背叛了我，转念一想，他是我的兄弟，又谈何背叛，他有他的自由，只是心里泛起的那一丝不快让我不知所措。
下半场的时候，我明显有些心不在焉，我努力的让自己集中精神，把刚刚的迷茫和无措都转化成动力。所以在那场比赛结束之后，那些流传在他们的口中的形容我的话大概能说明当时我的样子，他们说要毕业了，最后一次打友谊赛，我是疯了才会这么拼命。对，我想我是疯了，是疯了才会到那时才看清那一丝不快到底是什么，是疯了才会把嫉妒化成疯狂的动力，是疯了才会没看清最后一跃而起脚下的情景，我是疯了，才会在落地的瞬间先磕到了手肘。粉碎性骨折，这个名词本来于我是如此的陌生，却这样突然降临在我的身上。
因为是校际比赛，来看望我的校领导倒是来了一拨又一拨，我一律无视，只是对老班说了几句没事，我知道他们只是走个形式而已，又有谁是会着真心来探望一个陌生人呢。
住院的这些日子，反倒是我最亲近的这些人都没有来过。
出乎意料的是，在这期间，熙竟然跟豪一起来了，抱着一堆的书。
“这些是我从图书馆借的，住在医院确实也是挺无聊的！”带着他的标准式笑脸，我也跟着笑了出来。
“姐，老妈炖的鸡汤！”彼时小了熙七岁的豪，已经窜到熙的耳朵了。看着这两个家伙站在一起，我倒是觉得真的有几分家人的感觉。
“你们怎么一起来？”我随手从那堆书里拿了一本，都是时兴的小说，倒是挺有眼光。
“景熙哥他……”
“哦，我们就是医院门口遇到了！”豪的话，就这样直接被他捂回嘴里，我也没在意，暑期才几天的相处，豪倒是对这家伙自来熟，“要不要吃苹果，我给你削！”
说着就有模有样的拿起水果刀，一点一点的帮着削皮，虽然笨拙却也用心。我望向窗外，可为什么他没有来呢？明明送我去医院的时候，那么地担心，为什么不来呢？大概是高三学业繁忙吧，大概是学校门禁吧，大概是他不知道我住在这个病房吧。在心里我给他找了无数的理由，可当今天熙踏进病房的时候，这些理由成了一种讽刺，对我内心不真诚的讽刺。
“在想雷学长？”熙把削好的苹果递过来，豪安静地坐在病房的一侧，看看我又看看熙。
“嗯。”我没有否认，更何况在他的面前，让他早点对我断了那种念头才好。
“他喜欢你嘛？”
“大概吧！”我含糊的回答，只是对兄弟一样的喜欢吧，不然怎么会交别的女朋友，当然这种事熙不必知道。
“那你喜欢我嘛？”
“嗯，像弟弟一样！”我诚实地再一次告诉他。
“李程欣，别忘了，我比你大一岁！你只是读的年级比我高而已！”他生气的扭过脸，“我不管，只要你还没跟雷学长在一起，我就有机会。”
我无奈，就算说了再多次，他就像钻了牛角尖的孩子，半点没有在他的脸上看到放弃，反而是我先放弃了劝他的想法，我想时间总能冲淡一切，得不到的除了遗憾也总是能被淡忘在记忆深处，对雷，我是否也可以做到这样？
做完了手术，医院，我是再也待不下去了，我讨厌这里的消毒水气味，讨厌医院走廊尽头时常传来的那种哭声，讨厌父母紧锁的眉间那挥不去的忧愁。
急着出院的自己，反而是给了父母一个‘可趁之机’，学校里虽然赔付了将近80%的医药费，父亲对着20%仍是不住的抱怨着，我也毫不介意，因为字里行间，仍是有那么几分关怀，只是父亲的表现形式就是反其道而行之。
一个月的住院时间，我都感觉自己快要发霉了，更多的时候，我其实还蛮期待，像电视剧里演的那般，一大帮好友来探望，来为我的病房增添几分热闹，可是那毕竟只是电视，这样想着，心里多了几分凄凉，几分失望。
回到学校的那天，下着大雨，父亲一反常态地硬要亲自送我去，在学校的门口，我望着蹬着三轮离开的他，心里酸涩不已，这个不会表达自己内心情感的男人，我能拿他怎么办呢，毕竟，他是我的父亲。
“李程欣，现在学校也是迫不得已，必须把你先剔除名额，要是你的伤痊愈，你还可以回来的！”教务处的体育指导老师如此‘亲切’地握着我的左手告诉我，对于意料之中的事，我也不做多少的争取，沉默着接受老师的建议，我知道，在这里体育生是特色，是学校的一本二本重点发展的对象，每个体训队的名额总是大家争着抢着想进的，可毕竟名额有限，而我，在高考仅剩8个月的时间里痊愈，甚至恢复训练，达到以往水平，太难了。
“欣，怎么样，那老魔头真的把你剔除了吗？”际等在办公室的外面，我想就算是我不说，大家也都猜到是怎么一会事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雷远远的靠在走廊的柱子上，淡淡地说道。
也许对他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于我，也真的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嘛，心里的那股燥热感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强压下从心底涌上来的感觉，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不能哭，不可以哭，至少在他们的面前。
瑶轻轻的抱住我，“欣，没事的！就算是没有体训队的保送，你也可以的！”
“恩。”我轻声回应，轻轻推开她，“上课了！”
当老班在讲台上用他独有的美式口音讲的天花乱坠之时，其却一句也听不进去了，我深深的把头埋在左手的臂弯里，看着自己还打着石膏、吊在护带上的右手，泪水一点一滴浸湿了我的袖子，我不敢抬头，不敢出声，虽然早就有所预料，早就有心理准备，但真的面对这样的结果时，我还是这样不知所措，迷茫至如此，我恨自己的懦弱，恨自己的‘不小心’，恨自己的行差走错，就因为这一步之差，我努力了这么久的目标就变得遥不可及。
接下去的这半年时间，我一直往返于医院与学校之间，理疗的疼痛对人精神上的折磨远超过我的想象，尽管我不断的加快自己的理疗进度，身体的负荷还是难以承受，本就寥寥的上课时间，更多的在沉睡中度过了，本来优异的成绩也就一落千丈。因为在校时间短，除了同宿舍的瑶，跟际和雷交谈的时间也是少之又少，关于雷，这半年，似乎离我好远好远，远到让我觉得我们就是两个陌生人，这似乎也证实了际所说的，他确实是恋爱了，没什么时间厮混在学校，动不动就爬墙出去，到晚自习开始才回。反倒是熙，这半年来，跟屁虫一般的鞍前马后照顾着我，我不讨厌他，但是也没喜欢到发展到他所期盼的关系，对他心底的歉意难以言表。
“欣，你真的没必要去体训队测试，你明知道……”熙跟在我的身后想要阻拦我，却始终不敢。
他不知道，这半年来，我坐在操场的角落看着那些体训队的身影活跃在操场每个地方时的心情，他不知道，这半年来，我忍受着医生的怒斥，父母的抱怨，为的就是早一天回到体训队，为的就是离我梦寐以求的军校近一些再近一些，可是我和他都知道，现在的我即使是参加了体训队的测试，也再难通过高额度的训练课程了，只是，我不甘心，很不甘心。
测试的结果一如我所预料，一塌糊涂，不得不放弃时，我的那个表情一定是很狼狈很狼狈，狼狈地让熙陪在我的身边，愣是不敢发出任何的声音，打扰我。
“谢谢！”我们一直坐在操场看台边上的台阶上，直到晚自习的铃声响起，我也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只是道了声谢，让他先回去上课。
直到身边再也没有任何人的气息，停留在眼眶中的眼泪才悄然落下，一滴一滴，怎么也控制不住，我不想哭的，真的，心里真的不想哭，只是眼泪像是失去了控制，一点也不受我的意志所影响。
原来，我以为我的友情是全校最让人羡慕的；原本，我以为我的梦想离我只有一步之遥；原本，我以为命运对我的不公可以在我独立的时候结束；原本，我以为我所谓的兄弟就只是兄弟；原本，我以为我是这个学校的宠儿。可是原本只停留在原本，为什么只要半年的时间，一切就变得如此陌生，我的朋友疏远了，我的梦想变得遥不可及，我的学校再也不是我的天堂，我那份透着一丝清晰的萌动彻底被扼杀在我的心底，一切都不一样了，我总是在想，这半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忽然间，整个世界都陌生了我。高考最后冲刺的几个月，我过得更是浑浑噩噩，就仅仅以我原先的底子，我只考上了四专的一所小学校，对于那所学校那个专业，我没有丝毫的兴趣，我原本已经认命，听从父母的安排去舅父所在的城市打工，命运却仿佛在跟我开玩笑一般，又狠狠地捉弄了我一次。
我最最亲爱的外婆中风了，我再一次站在这个充满消毒水味的医院里时，竟有了那么几分熟悉，熟悉的绝望，熟悉的哭泣声，熟悉的悲伤气氛，只是不同的是，绝望的是我，哭泣的是我，悲伤的也是我，这个世界上无条件选择站在我的战线上的亲人啊，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愿意对我的无知，对我的使坏无限包容的一个人啊，这个世界上唯一让我一想到就能感受到温暖的亲人啊……此时却这样无声的躺在那里，只有机器传来的声音让我知道她还在，还好她还在。在医院的那几个日夜，我忘了过了多久，仿佛跨过了几个世纪般的漫长，临近九月的夏天，也许是喧嚣的城市吵醒了她，也许是我的哭声惊扰了她，也许是命运终于可怜了我一次，她醒来了，在那天的晨光中挣开了双眼，轻轻的握着我的手，仅仅只说了三个字，我就放声哭了出来，她说“上学去”，带着几分虚弱，却无比温暖的声音，这个声音，我想念了很久很久，再一次响起时，我无法拒绝。印象中，她布满岁月沧桑的双手抚着我的小脑袋，一遍又一遍的告诉我，“欣儿啊，你要好好读书，然后从这个家逃出去！去过你想过的生活。”对啊，我怎么能忘，外婆的那些叮咛，外婆的那些盼望，我怎么能忘。
（5）
九月初的风还是炎热的，我站在学校的食堂门口，望着里面熙熙攘攘的人，再过几天，大家就要各奔东西了，这样的告别会，不少人都一个劲的给老班敬酒，我迟到了很久，也许谁也没有发现我没来，又或许即使知道我没来，他们也觉得无所谓吧，只是我还想再见一见这些曾经熟悉的人，这些曾经也让我感觉到幸福的人们。
“欣，快来快来，就等你了……”瑶第一个看到了我的出现，过来一把拉过我的手。
席间的这些家伙已经有不少显了醉意，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原来我一直忽视了一个问题，这个班级，现在只有我一个未成年人了。
在嘴角扯开一个角度，我也融入这个酒局，觥筹交错间，食堂的通知室里，一人拿着话筒打断了这热火朝天的气氛。
“大家安静一下……”那个人不是雷是谁，红红的脸颊，不知已经几瓶酒下肚，又是醉了几分了，对于这个曾经如此亲近的朋友，也许是酒精的作用，我竟压不住从心头涌上来的情感。
“今天……今天过后，也许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所以今天这些话我一定要说出来！”雷不紧不慢的走出广播室，大家似乎都屏息着等待着他的下文，而我却越来越忐忑，因为他正紧紧盯着我，朝着我一步步走来，“欣，也许你不记得，其实我们初中就认识，你还记得吗，那天，在中学的小巷边，一群人在围殴着我，是你，只有你出声帮了我……”
脑中闪过那样熟悉的场景，中学的小巷边，几个高中的男孩子似乎在勒索殴打一个人，我拉高了嗓门的叫‘林老师，你怎么在这边？哦，这边有人打架？我没见到诶，你去那边看看吧！’，我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出闹剧，算是吓跑了那几个胆小的‘作恶者’，那个鼻青脸肿的男生对我道谢，我没有那个美国时间陪他在那里耗着，转身就走了，原来，那个男孩就是雷。
“那之后，我一直都想向你道谢，可是你看起来很忙碌，我找不到任何跟你说话的机会，于是，我就远远的看着你，看着看着，我发现你从来都是笑着的，在老师面前，在同学面前，却总是在你独自一人的时候眼里透着悲伤，我发现你的手上脚上大大小小的到处都是伤疤，我发现不管什么时候，你都不会哭，明明被同学故意刁难摔得乌青一片，也不多说半句，自己去处理伤口，我越发现你想隐藏的那一面，我就越不敢跟你说半句话，我怕你知道我知道这么多，会毫不犹豫的避开我，而且以你的成绩，我不敢奢求能跟你读上同一所高中，所以，我想那些年少的懵懂，会随着毕业结束。可知道我看到你的志愿单，我才发现你竟然没有选择一高，我知道当时我的心情有多么激动吗，高一的时候，我接近你，怕你尴尬，拉着际一起，我想关心你，想对你好，只要看见你能流露出你真实的情绪，哪怕只一点点，我都会由衷的高兴，可我越来越贪心，我不想只是当你的朋友，你的兄弟，那年生日，我暗示你，你却告诉我，我只能是你的兄弟，我很失望，也伤心了一阵子……”
星夜，我记得，那天，我的生日，我从不曾记得过的生日，他拉着我翘课去后操场的草坪上待着，“生日快乐！”他跟际这样对我说道。
我忽的就笑了，“我不过生日的！”对于我的家庭来说，生日，何其奢侈的期盼啊！
“以后，我们帮你过，雷说了，只要我们还单着，每年都帮你过生日！”际接话道，对于朋友这样的祝福，即使是认识时间不久的朋友，也足以感动我。
“就算是我交了女朋友还是可以帮你过……她不会介意的！”雷看着我，嘴角的笑意几分不明所以。
“对啊，欣要是打扮一下，当我嫂子，绰绰有余……”际开着玩笑。
“就算是打扮了也不是雷的菜，我只能是他的兄弟！就像他只能是我兄弟一样。”
我只当这是个玩笑，原来并不是如此。
“后来，我觉得，只要做得够明显，你就会明白，我自认为我已经做的够明白够清楚了，就连外人也都看出来了。还记得伊景熙跟你告白的时候，你的眼中跳跃的欢喜，我嫉妒的要死，更害怕你突然答应了他，暑假的相处，我想我对你的喜欢已经无法再压抑了，于是我让际去试探你，我不知道际说了什么，我知道发生的事故肯定跟际试探的话有关，我内疚的要死，不敢面对你，伊景熙对你的接近，我也看在眼里，我只能嫉妒、内疚，却没有勇气，这些情绪压得我透不过气，你回到学校，我想鼓励你，却总是压不住我的醋意，说出的话反而伤了你的心，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远远的看着你，就跟初中的时候一样，远远的看着你去理疗，看着你去跟熙约会，看着你日渐消瘦。后天，后天我们就各奔东西了，也许再难有机会再相见了，我不想带着这些秘密，这些遗憾独自奔赴另一个城市，欣，我喜欢你，非常非常！”说完这一席话，他已红了眼眶，我想我也是，我们都是不会轻易流泪的人，周围仍是安静得异常，我想大家等的就是我的一个回应。
“谢谢！”我轻声说，周围响起了小声的议论声。
际看了看雷，又看了看我，打着圆场，“大家随意啊，随意，这家伙今天喝多了，连情话都口无遮拦的了！恶心到大家别介意啊！”
际把雷拉出了食堂，我也跟了出去，大家笑笑的继续这场酒会，只是时不时地瞄过来眼神告诉我他们仍在关注这边的发展。雷这家伙看起来确实喝的不少，平时的他打死了也蹦不出这么多话吧！又或许真的是压抑了太久了吧！
“他交给你啦！”际笑着指着躺在一旁草地上的雷，转身就走了。
我在他的身边坐下，“对不起！”轻轻的声音，跟刚才在话筒前的人判若两人。
“我没想到那个是你！”我望着食堂里热闹的气氛，却对他说着，此刻的心情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仿佛你一直所期待的事正真真实实的发生在你的眼前，不可思议，“所以，刚刚是你的告白，还是发泄？”
我感觉到身边的人坐了起来，那视线，炙热的，带点震惊的，我懂，就像是我刚刚努力压抑的样子一般，听到他此时紧张的心脏打破了速度常规，我笑了，“我刚刚就有这么紧张，你确实该道歉！”
“欣！”他唤我，几分责备，几分激动。
“后天……后天，我也去，大学！我们的大学！”他几乎是不待我反应的一把把我推到在草坪上，紧扣在草地与他的臂间，我才闻到他今天身上的酒气确实浓重，也不禁反思，如果是我，是否有这样的勇气即使离别也要说出心底的话的勇气。
他愣愣的盯了我好久，仿佛要从我的眼睛里找到答案，半天才从嘴里蹦出这么一句，“别骗我……”
“恩，起来！”食堂里投来的几束目光，我已经无地自容，这时候要是有镜子，我肯定能看到自己这张红的像猴屁股的脸。
那个夜晚，记忆中的那个夜晚，酒精，告白，告别，所有的种种解开了这一年的困惑。老班被停职了半年，因为用女生顶替男队员参加比赛，所有的同学不敢在我面前说破，显得疏远了不少。原来的原来，一切源于他们的好意。
踏上大学征途的那一天，外婆出院，我并没有去，只是在电话里问候了她。她的高兴溢于言表，医生说外婆的状况比预料中好了很多，只是智力退化了，日常生活还是没什么问题。
到达车站的时候，雷已经等在那里了，没有前天夜里的失态，依然风度不改，明明他的票比我还晚了3个钟，此时却出现在这里，我虽然没有表现出来，心底还是得意的。
“女朋友？”刚坐下，这三个字差点没让我笑出声来，心里的小恶魔也开始有了捉弄他的主意。
“什么？”我一脸疑惑的望着他，仿佛我什么都不知道，那天我们谁都喝多了，难道就不允许我喝断片儿了！
“别开玩笑，我认真的！”他认真的表情，确实让我心里的小恶魔得到了大大的满足。
“哦！”我低下头，翻着小小行李箱里舅父卖给我的那款小灵通。
“哦！是承认了嘛？”他紧追不舍，我也轻轻的点了点头回应他，得到了我的回应，他得意的笑了，“我说嘛，绝对不是我做梦……”
这句话出口，我倒是笑出了声，“原来你对自己这么没自信！”我找出那部小灵通，不熟练的在电话本里输入了雷的名字，“号码？”
记录了号码，他叮嘱了我几句，就到上车的时间了，搭上了开往大学的班车，看着车窗外不停挥手告别的他，心里说不出的期待，期待着未来这段属于我们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