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险行(1 / 1)
“毛小武,你说是赵才发纵奴行凶,可有人证?”等打完,县官拍了一下惊堂木,严肃问道。
“有,丽姐的姑妈于氏可以作证,是她亲眼看见赵才发带着家奴闯进院子里来闹事的。”毛小武急忙道。
“不妥,于氏既然是佟丽的姑妈,自然是话里偏袒佟丽,不可为证。你可有其他人证?”县官摇了摇头。
“这。”毛小武面露难色,他何尝不知道需要有人证,只是大家告诉他实话还行,但真要上堂作证,很有可能得罪赵才发,要是被诬陷做伪证,挨板子还是轻的,平民百姓谁都不想扯上官司,就连于氏也是被毛小武劝说了一通才勉强出来作证的,这会子让他去找其他人,如何找呢?
赵才发被打了一顿,□□着开口:“大人明鉴啊,分明是他诬陷于我,不然光天化日,怎么没有人来作证,因为是他血口喷人,况且大人,几年前他就把人给打成重伤,此等刁民就该重重处置。”
“毛小武,这赵才发说的可是实情,你却有将人打成重伤之事?”听赵才发这样提了,县官又喝问道。
毛小武犹豫了,他知道他应该一口否认,可是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够撒谎,当着父老乡亲的面,这件事本来是没人追究,因为当初动手打的那人与他一样也是无父无母,无人照应,他承认自己年少轻狂,下手没个轻重,可是,可是如今丽姐躺在床上气息奄奄,现在又把这件事扒出来,如果他认罪能够换来丽姐好转,他一定认。
“毛小武,你不是男子汉大老爷们吗?敢做不敢认吗?”赵才发连忙质问,“你敢说当初不是你把王五的脑袋给打烂,让他半夜就死了。”
“我。”小武陷入了犹豫里,他心一横,认罪便认罪,即便是要追究责任,也一定要拉着赵才发给丽姐报仇。
“大人,赵才发纵奴行凶,人证物证都在这里。”从门口传来一声清亮的女声。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门口人吸引,穿着粉白衣服的少女推开人群走进来,身后跟了七个统一穿着灰色衣服的人,那七个人到了堂上连忙跪下来磕头,一边磕头一边说道:“小人认罪,小人认罪。”
少女站在堂下,指了指这几个磕头的人说道:“这些就是那日跟这赵才发来到于家生事的人,物证就是这个荷包,是在于氏家井沿边捡到的,里面装了一张房契,上面就写着赵才发的名字。”
县官不知道这少女是怎么冒出来的,不过她既然说手里拿着证物,他就点了点头,说道:“呈上来。”
师爷下去从少女手里接过荷包,县官拿着荷包,左看看右看看,做工不错,里面的房契有一百两银子,盖得有县衙的红章,千真万确。
“除此之外,这里还有赵才发强娶三房姨太太的聘书,抢人家产所做得假账,包括他以次充好收劣等丝绸的私账,偷税漏税的公账,私自贩售私盐的盐账,共计非法收入一千零二十一两七钱。”少女将手中账本奉上,不卑不亢道。
“啊。”大家一片哗然,这赵才发暗地里竟然倒腾了那么多,而且账本这可是做生意的命根子,居然就这么被人给查了出来。
“你,你血口喷人,大人明鉴,这是没有的事啊。”赵才发心慌了,自己背地里做的生意居然被人掌握得一清二楚,这一件一件都是要命的勾当。
“赵才发,好啊你这么些年你在晚照镇,本官一直以为你虽然品行不佳,但也算是一个奉公守法的商人,没想到你背地里竟然坐了那么多违反朝廷律法的事,此事容后再议,来人啊,先将赵才发打入大牢,待本官查过之后再做定夺。”县官可是脑门冒汗了,这隔壁郡主都听得一清二楚,他管辖的地方下竟然有商人这么黑,自己的乌纱帽都没那人做得勾当黑,而自己居然一无所知,郡主要治自己一个失察之罪也无可厚非,今日真是愁云惨淡啊。
“毛小武,旧案无可稽考,顾念你品行尚可,又死了未婚妻子,暂时不处置你,不过以后你要是违反国法,数罪并罚,本官也不会轻饶你,退堂吧。”县官摆了摆手,忙着就要下堂去拜见郡主。
少女连忙把毛小武扶起来,“小武哥你放心,这个赵才发不会有好结果的,我们一定能还佟姐一个公道,咱们回去吧。”
“谢谢,谢谢。”毛小武站起来,低声道谢。
“谢天谢地,那便是初桃吗?阿弥陀佛,真是要谢谢她。”沈画扇背身靠着窗子,捂着心口念叨着。
“能得沈小姐赞许,初桃一定高兴。”身边小丫鬟道。
“只是这些账真的是赵才发做得吗?怎么会那么巧就被扒出来的?”沈画扇看向端木瑾。
端木瑾被她问道,放下茶杯,看着她说:“账是真的,我若是想办他,不需要这么大费周章,初桃是柳絮带出来的,最擅长查账,功夫也好,赵才发一般人家,账本防守不堪一击,要拿到这些账本并且找到端倪,对初桃而言并不难,这样下去,赵才发定然是倾家荡产,满门抄斩,比你一刀剁了干脆多了。”
“的确是。”沈画扇点点头,一刀杀了赵才发,那赵才发也只是瞬间的恐惧而已,但是现在把他打入大牢,他每时每刻都会活在对死亡的恐惧中,而且他努力所赚的一切都将全部充公,一无所有,他会失去所有,连同他的命。
“微臣参见郡主。”县官急冲冲跑过来汇报工作。
端木瑾却没心思听下去,隔着面纱道:“依法办理。”
县官连忙应道。
端木瑾便领着沈画扇出来。
回到胡同里,就看见巷子口有丫鬟在翘首以盼,小丫鬟从马车里探出头,那巷子口守着的丫鬟看见她们回来,连忙跑过来喊道:“碧果姐姐,镜姑娘急等主子回来。”
“嗯。”碧果坐回马车里,沈画扇心头一紧,难道是丽姐出什么事了。
秦镜在屋子里练字,看似十分悠闲,但是她写的笔记潦草,显然是心绪不宁,端木瑾进来,秦镜连忙丢下毛笔,急急喊了一声,“瑾。”但她眼神一落,看着随后进来的沈画扇,舌尖里的话生生压了下来。
沈画扇看秦镜这个样子,立刻道:“我去看看丽姐如何了。”
“没事。”端木瑾拉住了她的手,看向秦镜,“有什么情况你说吧。”
端木瑾这样不防备沈画扇,但沈画扇还是有些不自在,拉了拉端木瑾的手腕,对她说:“我很担心丽姐,让我先去看她吧。”
“你不用去,我接下来要说的也是关于佟丽的事。”秦镜犹豫了一下,还是直言了,“佟丽的心脉越来越弱,醒来的机会不大。”
“什么?”沈画扇一惊,好像从天而降一块大石头把她给压得死死的,压得她心头一片绝望。
秦镜看着端木瑾,“如今我施针已经救不了她,再这样下去,明日她就会心脉衰竭而死,我有个法子,很冒险,可以试试,只有一成的希望,但是需要你帮我,我曾经学过古法通脉十三针,需要催动内力控制金针刺激她的七十二处穴位,我的内力支撑不住,需要你的白卫来给我增力,但是瑾的身子未愈,武功失了大半,一旦白卫给我去护法,内力也会大伤,之后恐怕难以护你周全,到时叛党杀你便易如反掌,我担心你的安危。”
“需要全部白卫的力量?”端木瑾重复。
“没错,而且这也只是勉强够,此地白卫不过二十余人,古法通脉消耗内力巨大,怕是连我也会受伤。”秦镜道。
端木瑾看向沈画扇。
沈画扇在听到秦镜说有个冒险的法子的时候,眼睛亮了,可是听到后来,那亮光迅速消失了,催动古法需要调动护卫端木瑾的白卫,来日方长,那些人的穷凶极恶沈画扇不难想象,今日要是用了白卫,将没有人能再护住端木瑾,那么没了防卫的端木瑾便如同掉进狼群里的小羊羔,十分危险。
她想了想,摇了摇头,这些日子大家都在围着丽姐打转,秦镜出手救治丽姐已经是万幸,如今丽姐醒不过来大概是命中注定,是老天爷想要丽姐离开,好歹赵才发已经下了大狱,丽姐总算能走得安心。她一伸手摸了自己满脸的泪。
“过来。”有人从后面伸手拉住了她,大力又把她给拽了回去,沈画扇看着拉住自己的端木瑾,端木瑾则伸手轻轻点了点她鼻尖的泪珠,微微一笑,“都走到这一步了,怎么能够轻言放弃。咱们试试就试试。”
“可是你。”沈画扇说。
“我的本事我心里清楚,想要我端木瑾的命,没那么容易,莫说是一成的把握,只要有一线希望,就要去试试,镜娘,你去调人,今晚上给她运功。”端木瑾气势十足,秦镜愣愣点了点头,努力压下眼中的担忧,转身出去调人。
“你怎么办?没有白卫谁来护卫你。”沈画扇没想到端木瑾会答应,看她现在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忍不住担心问道。
端木瑾扶额,看了看沈画扇,伸手指指她,“就你吧,今夜你来护卫我。”
“我?我不行的,我连你都打不过。”沈画扇一听她把护卫的任务交给自己,连连摆手,自己那花拳绣腿的三脚猫功夫,怕是连自己都护不住,怎么能护卫端木瑾,她的安危问题可不能小觑。
“怎么,我可是把我全部的白卫都换出去了,还换不来你侍驾一夜?”端木瑾一挑眉,凉凉开口道。
“不是,你不要闹了,你的安全呢。”沈画扇一跺脚,急急问道。
端木瑾一转身看向墙上的画,淡淡道:“我的安全算得了什么,如果她死了,你会伤心难过到崩溃,我死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能为我伤心难过,估计是崩溃的占大多数吧。”
一瞬间,沈画扇被她言语中悲凉所感染,她跑过来拉住端木瑾的衣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略带哭腔地说:“我会伤心,我会难过,我会到崩溃,我不想你有事的。”
“我只是随口一说。”端木瑾微抿唇角,将眼中一闪而过的情愫压下,“瞧你,还以为几个月不见能长大呢,才说一句就又哭哭啼啼的,白高看你了。”
“我哪有哭哭啼啼,你少得瑟,几个月不见,病病殃殃的,还不如我,好歹我还算是活蹦乱跳。”被端木瑾一笔是,沈画扇立刻来劲了,叉着腰毫不示弱跟她对上。
“王者从来都是沉稳,只有兔子才爱活蹦乱跳。”端木瑾说。
“有句话叫落毛的凤凰不如鸡。”沈画扇眨眨眼,无辜说道。
端木瑾立刻气结,她这是把自己比成落毛凤凰,寻常人以凤凰相比是抬举,她端木瑾可是凰尊之体,被比作落毛凤凰那就是侮辱了身份,可恨这丫头还以为是什么好词,落毛脱鳞都是形容落魄皇族,端木一家把持朝堂正稳着呢,怎能有如此轻妄之言。端木瑾也不解释,伸手抓住沈画扇的肩膀,下盘一低一脚将沈画扇踹倒在床上,自己欺身上去制住沈画扇,把她紧紧按在床上,抬手毫不客气在她的屁股上打了一巴掌。
“哎。”沈画扇毕竟还是个小女孩,自家傲娇的屁股君从小到大都没被人的五指山问候过,连她爹从来都只是训斥她,都没有动过她一个手指头,没想到今日屁股君就这样被人给轻薄了,这对她的感觉可是晴天霹雳,雷得外焦里嫩。
而且,现在端木瑾是跨坐在她身上,虽然双腿半蹲卸掉一部分力道,但是已经挨她很近,端木瑾身上那种好闻的香气不露痕迹侵染了过来,弄得她鼻息间全是端木瑾的气息,还带着一丝淡淡的药香,耳朵里乱糟糟的,好像很吵很吵,可周围分明很安静很安静,沈画扇的思绪好像随着那一巴掌被拍了出来,在屋梁间悠悠晃荡着才慢慢落回去。
等等,她现在可是被打屁股哎,沈画扇猛地反应过来,连忙扭动身子,一边扭身子一边喊道:“端木瑾你居然敢打姑奶奶的屁股,我跟你拼了。”
“姑奶奶?”阴森森的语气,又一巴掌打了下来,端木瑾晃了晃手腕,这双手下掌掴的人,杀的人那么多,今天第一次居然用来打屁股,感觉还不错。
“你又打我,你又打我,你害不害臊。”居然又打她,沈画扇羞得耳朵根充血通红,更加用力挣扎,但是端木瑾擒住她技巧十足,她是怎么挣扎都逃不开端木瑾的控制,只能跟冲上浅滩的小鱼一样乱扑腾,动作或者剧烈些,但没什么实质用处,体力却消耗得十分快。
“就是打你。”端木瑾没客气继续给了她第三个啪啦,然后才淳淳教导,“知道我是谁吗?”
“你难道是情绪激动导致的失忆,我怎么知道你是谁?”沈画扇被摁在床上,嘴上一点也不饶人。
“第四下。”端木瑾阴测测威胁。
沈画扇把脸埋在枕头里大喊:“你是端木瑾。”
“知道我什么身份吗?”端木瑾紧跟着又问。
“长,长公主。”沈画扇不甘心说道。
“所以,你方才说的什么?”端木瑾道。
沈画扇一咬舌尖,自己刚才只是顺口一说,虎落平阳被犬欺也是一个意思,自己怎么就说了落毛凤凰不如鸡,端木瑾是实打实的凤凰身份,自己这话说得太能对号入座了,难怪端木瑾要打她,换成别人,这就算是冒犯皇族,满门抄斩都不亏,自己说得还是云湛王朝最尊贵的摄政长公主,落毛凤凰,她现在才是丢臀麻雀吧。
“我错了,我错了,我就是顺口一说而已。”沈画扇囔囔求饶,胃里一阵发软,她卸掉力道躺在床上哼唧,“我饿了,我要吃饭。”
端木瑾见她服软,收了手,准备起来。
沈画扇看着端木瑾背对着她,心里琢磨着自己方才是丢了先机,才会被端木瑾制住,不然凭她现在的能耐,收拾一个重伤才好的人还不是绰绰有余。这样想着,沈画扇一伸手捞住端木瑾,手上使出来六路擒拿手直接把没有防备的端木瑾摁倒在床上,自己翻身为王,扣住端木瑾。
端木瑾被她压在身下,白色的脸蛋,乌黑的眼眸,粉白的嘴唇,如诗如画的一张脸,乌溜溜的眼眸淡淡地看着沈画扇,眼中带着浅笑,乌亮的瞳仁里倒映出沈画扇那张幸灾乐祸的小脸。
“哈哈,怎么样,该我占上风报仇了。”沈画扇扬起手,凭什么自己就要被打屁股,她要报仇。
端木瑾看着她,喉咙一紧,重重咳嗽了一声,侧脸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泼在枕褥上,如一幅泼了朱砂勾画的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