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磋磨（1 / 1）
沈画扇也不傻，听出了秦镜话里的意思。
柳絮端着菜上来，笑眯眯地打圆场，“镜子啊，瞧瞧你，大清早的放着我的美味佳肴不享用，去吓唬你的丫鬟，要教训什么时候不能教训，误了我的火候，可别说我做得不好吃。”
“谁不知道你的厨艺，我若说你做得不好吃，这顶上坐的人可头一个不依我呢。”秦镜看着端木瑾笑着接道。
“去哪儿了？”端木瑾问。小丫头今日看起来气色不好，眼圈有些泛青。
沈画扇一抬眼看见端木瑾，心头的委屈和难过一下子就要涌出来，不过很快被她压抑住了，眼光落在眼前的盘子上，声音平静没有起伏，“随意出去逛了逛。”
“有什么好玩的？”端木瑾见她一脸的闷闷不乐，想是昨天没怎么玩好，今日该叫秦镜带人领她出去，小镇子也有小镇子的玩法。
“我也是才来半月，不过出镇子五里处有片梅花林，还有座无念山，山上的景致倒还可以。”秦镜小心在小点里点上清汁，递到端木瑾的手边，“我调的三珍点，你尝尝。”
端木瑾抬手递给了沈画扇，“镜娘的三珍点最好，柳絮都比不上呢。”
秦镜目光一闪，继续调第二盘，嘴里笑道：“画扇妹妹怎么这么客气，想吃什么只管跟我说，别见外了。”
沈画扇直接把三珍点推到了一边，面上也带着客气的笑，“秦镜姑娘多心了，我只是不喜欢吃稀奇古怪的东西而已。”
“你瞧，这还没见外，你都能唤柳絮一声姐姐，唤我镜姐便好。”秦镜道。
“瞧我忘记了，沈小姐别忙着用，先把醒酒汤喝了，不然等下该头疼了。”柳絮连忙端着一碗汤放到沈画扇的面前，她真的好细心，昨晚上风那么大，沈画扇又没喝醉，都能被她发现喝了酒。
“柳絮你是忙昏头了，我记得你可从不出差错的啊？”秦镜存了一口气，眼神盯着柳絮。
“柳絮姐每日要操劳那么多事，又不是一张口就什么都有的，这算什么差错。”沈画扇呛了秦镜一句，然后转脸对柳絮笑道：“柳絮姐，在林州已经够让你费心了，没想到到这里还继续让你操劳，我一定喝光光。”
柳絮笑了笑，顶着秦镜的刀子眼出去。
“你喝酒了？”端木瑾看着沈画扇面前的醒酒汤，面色一寒。
“心情不好，小酌几杯而已。”沈画扇端着醒酒汤一饮而尽。
端木瑾盯着沈画扇，一阵火上来，“心情不好就是借口了吗？一个女孩子白日里在外面游荡，你还以为这里是在你家啊，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吗？”
“你消消气，画扇妹子，昨日是丫头疏忽，我已经教训过她们了，今日必定不敢如此，你要是还不解气，等下我唤来听你发落，瑾说得对，女孩子一个在外面是很不安全的。”秦镜笑盈盈起来给沈画扇行了个常礼，声音软的能滴出水来。
沈画扇甜甜一笑，“秦镜姑娘是多虑了，我并没有放在心上，况且，本来我也不喜欢吃饭时人太多，之前只有我和瑾两人吃饭，人太多怪没意思的，如果不是昨日柳絮姐千叮咛万嘱咐叫我下来吃早饭，我怕是要差樱蕊下来拿了。”
“哦？原来是画扇妹子喜欢清静，害得我昨晚还跟瑾说担心你生我气呢。”秦镜笑道。
“怎么会，我跟你又不熟，我吃过了，你们慢用。”沈画扇放下筷子，出门前看见端木瑾铁青的脸，又不怕死地补了一句，“教训嘛，上次不够这次来凑，横竖隔壁还有家青楼。”
“哎呀。”沈画扇一转身出门迎头就撞上了人，听见来人连忙说着对不住对不住，声音似乎有些熟悉，沈画扇还没看清，来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气呼呼骂道：“好啊，你这个小蹄子竟然敢偷偷溜到这里，这次可被我抓到了。”
居然是宋妈妈，应该是过来找秦镜的，没想到撞上了昨日把春风醉门口闹得天翻地覆的女子，这旧恨涌上心头，眼里透出精光。
“你弄疼我了。”这老女人的手劲好大，攥得沈画扇手腕一阵阵发疼，她被扣住手腕，琢磨着是不是给这老女人一脚。
一根筷子飞了过来，直直□□了宋妈妈的手腕，她痛呼一声，那筷子头直接扎进了手腕，鲜红的血瞬间沿着筷子涌了出来，她松开了手，。
沈画扇连忙后退两步，往花厅里看，端木瑾已经站起来，秦镜赶忙过来，看着宋妈妈问：“宋妈妈，这是怎么回事，你不知道沈小姐是我的贵客吗？抓着她的手嘴里说什么不干不净的。”
宋妈妈面色白着，捂着手腕，听秦镜这么说，难以置信地看着沈画扇，很快，她反应过来，连忙跪在地上磕头，“是我糊涂，是我糊涂，我错了，我错了。”
端木瑾走过来，牵着沈画扇的手从秦镜和宋妈妈身边走了过去，也没丢下一句话，看着端木瑾的身影，秦镜愤恨地给了宋妈妈一个耳光，“没用的废物。”宋妈妈捂着手腕，吓得也不敢出声了。
“你拉着我做什么？”沈画扇跟着端木瑾出了院子转了几个弯，又走了一段，忍不住闷闷开口。
“那边太吵。”端木瑾淡淡道。
沈画扇使了使力气要挣开，端木瑾本来也没多用力，手腕一下子挣开了，沈画扇走到檐下，看着庭中的芭蕉，这院子里没有种梅花，整个院子看起来一点精神都没有。慢慢靠着檐下坐在栏杆上，低着头摆弄发丝，“我不想走了，要走你走吧。”
“你这又是做什么，我从未带人来过这里，镜娘也是疏忽，不是后来唤你下楼，你又闹脾气不下楼，还十分潇洒地跳楼出去，大晚上喝醉酒回来，大清早处处针锋相对。”端木瑾皱眉。
“我在做什么？我也想知道我在做什么，收起你这副样子吧，别让我傻乎乎撞上去，撞得头破血流的，我也会痛。”沈画扇恼极，从栏杆上跳了下去，没想到檐下的雪经过一夜的冰冻十分的滑，沈画扇跳上去一瞬间就躺雪上了，幸好周围也没什么障碍，只是摔了一跤，没受什么伤。她跳起来拍拍手，抬眼看见端木瑾靠在栏杆边，嘴角挂着一抹浅笑。
沈画扇哼了一声，转身就要走，身后端木瑾慢慢开了口，“方才那个女人为何要抓住你的手？你们之前认识？”
“这话你问我做什么，我又不是你什么人，你问你的镜娘去啊，毕竟这女人是她的人。”沈画扇回头，目光里多了一丝哀伤，“她才是你的人吧，我不否认她很好，她长得漂亮，又有能力，你，你顾她就是了嘛，别再管我了。”
“真想把你这小丫头的脑壳敲开，整日里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端木瑾动作漂亮地越过栏杆，伸手在沈画扇的脸蛋上捏了一把，“不是烫手就是外出喝酒，整日里泪眼汪汪的，好像全天下的人都欺负你了一样，什么时候你能让人省省心。”
沈画扇后退一步，还是没有避开她的手，只能任她掐住自己的脸蛋，端木瑾继续愤愤不平数落着，“如今我都说不得你了，但凡我问个一两句，你就跟我对起来，知不知道换了别人，哪有这个胆子。”
“我不是别人，那我是你什么人？”沈画扇握住掐着自己脸蛋的手，认真地看着端木瑾问。
端木瑾要收回手，小丫头却用了力气，紧紧握住她的手，目光灼灼看着她。
“你昨日都玩了什么。”端木瑾移开目光，“江边走走，或许会好些吧。”
又一次让她转了话题，沈画扇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心中难掩失落，又听她提起了江边，立刻想到了昨日流泪的下午，黯然松开了端木瑾的手。
端木瑾又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温温暖暖，端木瑾的手冰冰凉凉，“寒神散的余毒还没有散去吗？”沈画扇问。
“嗯。”端木瑾淡淡应道。
沈画扇鼻尖落上一丝冰凉，她抬头看见雪絮从天上落下来，伸手接住一片，看它在掌心迅速融化，“下雪了。”
“瑾，你说我们一路走着，等雪落满了头发，我们算不算是白首不相离？”沈画扇突发奇想，含笑看着端木瑾。
“呃。”小丫头的小脑瓜果然是最能乱想，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听起来似乎也不错。
因为下雪，她们并没有走多远，跟着端木瑾慢慢在学里走着，沈画扇便觉得心里安宁如水，昨日一直郁结在心头的难过似乎都不再沉重。
回到院子里，秦镜连忙上前把端木瑾拉到檐下，嗔怪道：“你又不听劝。”连忙把手炉递给她，“都要我操心，你自己却不操心。”
再看见沈画扇，秦镜笑道：“画扇妹子，是宋妈妈有眼无珠，昨晚上已经冒犯了你，今天早上还不知好歹，我已经责罚了她，她也没来这里见过你，所以并不知道你是我的贵客。我这里代她向你赔个不是，好歹容了她吧。”
沈画扇从雪地里走进来，掸了掸身上的雪，做出漫不经心地说道：“秦镜姑娘言重了，她也没做错什么，不过是想把我强拉去陪人喝酒，我会功夫，又打了她一顿，不算什么，我若是不会功夫，被人强拉去做了卖笑的□□，到时候再恨她，也不迟嘛。”
“这宋妈妈，我多年未曾管教，竟有如此恶念，老奴之前跟我讲的可见是撒了谎的，有这样的念头便是罪该万死，我这便下去命人将这毒妇乱棍打死，给我画扇妹子出气。”本以为自己款款赔个礼，沈画扇就能大手一挥放过宋妈妈，没想到这个小丫头片子说话表面上是不计较，暗地里却句句催宋妈妈的命。宋妈妈在秦镜的手下不算多伶俐，但是管理这一家春风醉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秦镜无论如何也要保下来。
端木瑾心头一紧，小丫头与那老鸨竟有这事，方才看见那凶婆子抓住小丫头的手腕，她手里的筷子就直接□□了那老鸨的手腕，若非顾念秦镜，这筷子扎得便是此人的喉咙，原来在昨日，这老鸨竟然强逼着沈画扇去陪酒，若是小丫头昨天酒喝多了一点，那今日岂不是什么都毁了。
秦镜看见端木瑾面色变了，原本指望着端木瑾能出口阻拦，现在是不抱希望了，难道真要失去宋妈妈这个人吗？
“我方才不过是玩笑话，秦镜姑娘莫要当真，说来昨日若是真的入了泥潭，不知道瑾还会不会神兵天降去救我呢？”沈画扇现在心情不错，站在端木瑾跟前，踮起脚凑到端木瑾耳边小声说了几句，然后捂着嘴跑开了。
秦镜就在这里看着，这个小丫头片子靠近端木瑾，而端木瑾神色淡定自若，居然侧耳让小丫头靠近她的耳朵，也不知道她说了什么，端木瑾的眼中也闪过一丝笑意，沈画扇跑上楼了，端木瑾便对秦镜说：“这宋妈妈这么些年也帮了你不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样乱棍打死也影响你的部署，只是不知道她有没有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不如就让楼里的姑娘来说话吧。”
白天的春风醉紧闭大门，一楼的台子上，宋妈妈被五花大绑绑在中间，由楼里的姑娘匿名写的处置方法被统一放在箱子里，共有四十五个姑娘写了纸球，另外又放进去了二十个空球，由四十五个姑娘依次上来抓球，如果抓到空球就无事，如果抓到纸球，就按照纸球上面的要求进行适量惩罚。
沈画扇和端木瑾坐在二楼，看着姑娘们匿名写出来一个个有意思又好玩的处罚方法，笑得一直捂着肚子，最后跑回来笑倒在端木瑾的怀里，一旁坐着的秦镜耳朵里听着一楼的声音，眼睛里看着沈画扇就这样大大咧咧倒在端木瑾的怀里，如果目光可以杀人，沈画扇现在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折腾了半日，沈画扇总算出了恶气，宋妈妈虽然没受什么伤，但她在楼里姑娘面前把面子都给丢尽了，估计以后的日子都要矮人一截，让她那么缺德去看伤天害理的事情，青楼有几个干净的，没干过逼良为娼的活计。叶宁，你在天上可以看见吗？这也算是为你报仇了吧。
“宋妈妈，你需记住今日所受的惩罚是为了什么，我放心把春风醉交给你，以前有什么疏漏的，以后都要补上，这些年你跟着我也做了不少，以后少不了你的富贵。”秦镜扶着宋妈妈下来，声音清朗，她想要在众人面前挽回宋妈妈的面子，不过可惜收效不大，今日这别出心裁的处罚措施可是让人大开眼界，估计一辈子都难以忘记了，宋妈妈也会因此被人记一辈子。
“瞧你乐得，肚子疼了吧？”端木瑾看沈画扇笑得直捂着肚子，唇角勾上笑，“真是有你想的，这比杀了她还要让她难过吧。”
“谁让她自己不做好事，尽做些下贱的事情。”沈画扇说，“有今天也是她活该。”
“好了，此话莫要再提，她毕竟是镜娘的人。”端木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