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昨日是过往（1 / 1）

春节过后很快迎来了开学季，“铜锣烧”饭店的兼职开始恢复正常，校园也变得热闹起来，阳光似乎比以往更灿烂了些，气温有着微微的回升，操场上枯黄的草坪冒着星星点点的嫩绿色。擦肩而过的同学都在讨论着今年收到的红包和成绩给他们带来的郁闷，陈奕迅的演唱会门票如何一票难求和哪个明星又步王菲后尘踏上了离婚的不归路。教学楼上绿色的树叶旁增加了不少粉红色蓄势待发的花蕾，看来这是个春暖花开的季节，雪莱不是说过：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

冬天过了，那么，春天应该已经来了。

学校的成绩公布栏在春节过后又更新了，陆一仍然以绝对优势牢牢占据着高二年级的第一名，就像暮雨牢牢地把着高三年级第二名的位置不会松手一样。付昊泽毫无悬念地成为高三年级的第一名，如同付双宜毫无悬念地成为高二年级的第二名一样。莫祺回国后也很快跟上步伐，成绩平稳发展一直排在高二年级的前五名。单是从年级排名的前两名看，更新后的成绩排名表好像永远没有更新一样，第一名和第二名的名字从陆一入学以来就没有再变过，所以其他人也就自动忽略了第一名和第二名，直接从第三名开始看起，因为第一名和第二名就像诗人所说的：你看与不看，它都在那里。

拥挤的人群里永远有人讨论着应试教育制度的如何不公平和考试带给他们的种种创伤，他们一边自我哀怜同时一边又在考试的道路上塞进各种歪门邪道，责备上帝分配的不公平，感叹着学霸世界如何阳光明媚智商超群同时诉说自己的世界居然找不到上帝分配给他的那一扇窗。在他们一遍一遍责备上帝没有赋予他们一个聪明的脑袋时，陆一想起了知乎上的一个经典回答：以大多数人努力的程度，根本还没有达到拼智商的地步。因此暗暗知道，这些为自己的不努力和逃避所编出来的种种借口和理由是多么可笑和无知。

付双宜拉着莫祺走到成绩排行旁前，看到自己的名字永远的被搁置在第二位没有了第一次看到时的愤愤不平和怒火冲天，取而代之的是波澜不惊地接受和心悦诚服地虚心学习。她骄傲的是付昊泽永远排在第一位就像高高的山岗上永远插着付家的战旗一样不会让人感到失望。

黑色的背包和扎起的马尾使陆一在人群中显得与众不同，付双宜在看完年级排名表的前五名后对着马尾摇曳的背影说，陆一？

陆一回过头，看见付双宜挽着莫祺的手向自己打招呼，她点了点头，撤出汹涌的人群，踏着黑色的靴子踢嗒踢嗒走向教学楼的方向。

有些人你永远猜不透她心里究竟在想什么，比如陆一；有些人永远有交友的强烈愿望，比如付双宜。付双宜拔腿准备追上陆一时，莫祺拉住了付双宜的手臂，她像只电动娃娃一样在原地踏步，等她发现那只让她变成电动娃娃的手臂时，莫祺对她说，不要去。

付双宜停止了电动式的原地摆动，转过头说出她经常使用的一个词，为什么？

莫祺没有回答付双宜的问题，她仍然是自顾自地看着排名前方岿然不动后方各自凌乱的排名表和继续沉溺在讨论着上帝造人不公平的汹涌人潮。

你不喜欢陆一？付双宜问。

一般。莫祺说。她从前不知道人为什么明明知道撒一个谎要付出撒无数个谎来圆第一个谎时仍然毫不犹豫心甘情愿地对别人撒下第一个谎，现在，她知道了。因为撒谎会让人心存愧疚，但是把卑劣的真相□□裸地摆在别人面前，却让人感到卑微和不堪。所以即使要撒无数的谎来圆第一个谎，也远比展示自己的卑微和不堪来得要容易的多。

你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付双宜说。

我知道。莫祺说。

成绩排行榜前的人群渐渐散去，稀疏的人群里付双宜又看到了另一个熟悉的身影，暮雨！她兴奋的叫声穿透稀疏的人群，付双宜小步地跑过去，拍了拍暮雨的肩膀。

这么巧。暮雨回头笑笑，或许是假期刚刚回来，还不太适应这种热情的见面方式，显得有点不好意思。

但付双宜显然没有任何的陌生违和感，自从上次秋游之后，她已经把暮雨当做除了莫祺之外的另一个可以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她二话不说拉着暮雨的手臂，径自地向他介绍说，这是我的好朋友，莫祺。然后转过身对莫祺做了同样的介绍。

莫祺礼貌地和暮雨打了声招呼，暮雨的出现冲淡了刚才令人不悦的话题，莫祺忽然感谢暮雨的及时出现，同时也对暮雨生出一丝厌恶感，因为，任何与陆一有关的人和事都不会是令人愉快接受的载体。

在楼梯拐角的时候莫祺碰见了陆一，一个在上，一个在下，陆一在左，莫祺在右，两眼交视，四目相对。

莫祺眼里投射出来的鄙夷像一个匆忙摔破的鸡蛋，湿漉漉地令人十分不舒服。她鼻子呼出的气更是将这种鄙夷之情上升到无以复加的地步。陆一从楼上走下来，把莫祺拽出高二级的教学楼。

绘画作品上的颜料、精心策划的流言、私自截留我的作业、春节之后笔记本的无端消失，有意思吗？陆一将遭遇到的一件件巧合一一列举。

你有证据吗？没有证据法律上称为污蔑。莫祺对所有的控诉都予以否定。

下次想要报复之前不要把证据留在现场。陆一把莫祺的项链还给她，一个玉挂坠，上面有莫祺的名字，大概是出生时祈福求来的平安物。

是又怎样？我警告过你不要靠近昊泽哥，不要以为你装装清高就可以吸引昊泽哥的注意，如果你还是执迷不悟就别怪我不客气！既然不能否认，那就大方承认，总之任何靠近付昊泽的女生都会成为莫祺的天敌。

幼稚。陆一对莫祺的总结只有简单的两个字。容忍是有限度的，不要挑战我的底线。陆一说完转身离开。

你就这么无聊吗？付昊泽在陆一离开后忽然出现在莫祺面前。

昊泽哥？莫祺有点意料之外的慌张，就像刚刚作案的小偷把重要线索留在了案发现场一样窘迫和惴惴不安。想澄清事实但事实却是自己犯罪的证据，证据确凿无从辩解。

陆一是我朋友，以后不要再做这种无聊的事情。还有，我不是物品，不属于任何人，不要在我周围插满篱笆，我有自己的锁和钥匙，荆棘插得多了，受伤的是自己。付昊泽说。

陆一是你朋友？我不相信。莫祺倾尽心血拔除所有可能阻碍她走向付昊泽心里的花花草草，没想到换来的竟是这样的结果。

你不需要相信，我只是让你知道。付昊泽说。如果说子弹射进胸膛里不够让人疼痛，那么，在伤口上把子弹挖出来应该足以让人永远记住这一刻的疼痛。付昊泽之于莫祺，大概相当于那个持刀挖子弹的人。

是啊，我永远只是知道的那一个而不是被你相信的那个，从小到大，我有什么不好？我努力地学习只是想要得到你的注意，即使很讨厌画画为了能和你有共同的爱好拼命学好绘画、参加比赛、获奖，但是你从来都不曾看到过我努力的身影，连一句朋友间的关心都疏于给予。你有自己的锁和钥匙，所以一直把我关在门外，无论我多么努力，始终都换不来你的一个转身。没错，我是用了卑劣的手段，但是起码我能勇敢地表达自己的情感，而你却一直逃避我对你的喜欢，昊泽哥，我喜欢你，你知道么？莫祺的眼睛里噙满泪水，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在这样的场合以这样的方式对付昊泽说出一直以来想说却一直没有说出的话。畅快淋漓却也痛彻心扉，像张卫健唱的“数风云叱咤，不过道道伤疤”。有时候执着不过是给别人伤害自己的机会。

一个错误的命题无论放在什么地方它还是一个错误的命题，不会因为时间的拉长而变成正确的命题，就像山楂如何风干后都不会变成葡萄干一样。不喜欢的事情不要勉强自己，如果不喜欢还强迫自己去接受，本来就是一个错误的开始，之后的拼命努力，只是加剧了错误分化，你懂吗？不要再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了，我们是两条背道而驰的分岔路，放手吧不要再执着了莫祺。付昊泽说。当喜欢成为一个沉重的枷锁，无论对上锁的人还是背负枷锁的人，都是一种残忍的煎熬。如果疼痛无法避免，只能选择缩减疼痛的时间。

对不起。付昊泽说。为莫祺所付出的努力，为她的执着，为她不顾自尊的卑劣手段，为她勇敢的接受不被爱的勇气，为自己所带给她的伤害，对不起。

莫祺的勇气在这场一开始就输掉的角逐中像一条冰棍突然离开了冰箱，在微微灿烂的阳光下不断地融化成粘稠的液体，覆盖在心力交瘁的左心房。眼泪像三月的桃花雨，落下的都是说不出的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