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四(1 / 1)
次日一早八点刚过,两位有本事无视探视规定的大少爷就被放进了好友的病房。定于上午十点转入层流室的鬼怒川热史正在吃早饭,见朋友们来了,忙问他俩吃过没有。
有马让他放心:“有我在,不会饿着锦史郎的。”
草津丢给那份医院统一配送的早餐一个白眼:“燻准备的早餐可比你吃的好多了,可惜非常时期不敢给你带外食。”
“小锦,现在叫得很顺口了,‘燻’——”青梅竹马学着他的口吻,含笑调侃道,“是谁跟我说‘习惯了’来着?结果恩爱起来什么习惯都能改呀。”
“小热!”草津大窘,“叫……叫名字有什么大不了,都是从小认识的好朋友,你想的话也可以这么叫吧!”
还没吃完早饭的病人淡定地又喝了两口粥,慢条斯理地否定了他的说法:“我想也没用,有马不准啊。”
有马却摇头:“不,现在可以了。那时是不想有人比锦史郎叫我更亲密,他现在改口了,所以没问题。”
像是也没听出草津的重点在于“从小认识的好朋友”,真正以好朋友自居的人又补一刀:“燻是模范恋人呢,小锦真是抽到好签了。”
草津强行转移话题:“今天你家人会来吧?”
“嗯,你们来之前我姐刚走,她说今天请假了,去吃点东西,等下就回来。昨晚我请她今天带相机来……进层流室之前,想跟大家合影。”只说姐姐,没提父母。
只见有马从自己身上摸出一台相机:“我也带了,先来拍几张?静江小姐用的未必有这个性能好吧。”
对他的全能执事属性早就适应了的草津跳过惊讶这一步,直接拉开了门:“我叫人来给我们三个人拍。”在走廊里待命的保镖这下有用了。
合影照完,保镖又被赶了出去。三人正互相拍照,玩得不亦乐乎时,静江领着一位中年女性回来了。擅长记人的草津发现自己只看没被口罩挡起来的上半张脸也认得她,招呼时却带着犹疑:“雪笹女士?”她的眼睛和小热一模一样。
小热的母亲是时尚编辑,穿搭化妆都很讲究,对两个孩子遗传不到她的品位深表失望——眼前这人在打扮方面还不如静江,也缺乏那位女强人的凌厉气质,那么应该是她那位据说关系很僵的孪生妹妹了,但他不知道她婚后的姓氏,只得以旧姓相称。
一副小康之家主妇模样的女人对他和善地微笑:“敝姓白滨。”
“锦君,有马君,这位是我姨妈,白滨妙子。”静江向两人介绍白滨太太,“和我妈是双胞胎,很像吧?妙姨,他们是小热的朋友,草津锦史郎和有马燻。”
草津点头:“小热给我看过照片。”他的青梅竹马和姨妈似乎还有一点正常的亲戚往来,也仅限于跟着姐姐新年去拜访、盂兰盆节一起祭拜外祖父母罢了。
“妙姨……您怎么来了?”小热一脸不敢置信。
“小静昨晚打电话给我,说今天父母都有事忙,希望我能来看看热史,我才知道你住院了,那两人也太……”面对姐姐的儿女,白滨太太没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草津和有马以视线做了短暂的交流,都明白了现下是什么情况。
即将被隔离在无菌环境中、可能不会活着走出来的弟弟,想要拍照留下最后的纪念,父母却拒绝到场,姐姐请来姨妈,大概是觉得能看到母亲的脸也算聊胜于无。
白滨太太同外甥谈着他这段日子的住院生活,静江开始把弟弟的个人用品整理打包,预备送去做杀菌处理后带进层流室。好医院的床位总是紧张,这间病房马上就会住进别人。
以快得让人眼花的动作收拾完毕,静江举着弟弟的手机问他:“小热,这个要拿上吗?只要拔掉SIM卡不打电话,当玩具消磨时间也不错。”
“还是算了,对眼睛不好。暂时……交给小锦吧。”
莫名其妙成了保管人的草津接过手机:“给我干什么?”
“如果有基他们发电邮给我,还请小锦帮忙回信。草稿我都写好了,根据他们的电邮内容适当修改下就能发送。”
这种事也细心安排好的青梅竹马令草津心里更堵得慌了。
“……知道了,我……我去趟洗手间。”收起手机,明知再劝小热坦白也是做无用功,他决定去洗个脸平复情绪。
有马作安抚状拍了他的肩一下:“我也去,一起吧。”
从洗手间回来的路上,两人在走廊拐角处险些跟低头不看路的河本真一撞上。见是他俩,河本一个劲地鞠躬,又是道歉,又是道谢——感谢他们借给他堂弟轮椅用,并请他们等一等,声称要把轮椅搬过来归还。
有马连连摆手:“不必了,让润一君留着用吧,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
“已经……用不着了,”河本语声哽咽,“小润……那孩子……刚刚走了。”
两人对河本道过节哀,因为他坚持要还轮椅,有马就让他先寄放在护士站。草津则给他留了联系电话,请他在堂弟下葬后告知墓地的地址。
“等小热……等鬼怒川出院,会去扫墓。”那小鬼是不讨人喜欢,可小热一定很在乎这个患病后新交的朋友。
河本一口答应,也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
“去洗手间”的两位回到病房,对刚才发生的事还浑然不知的好友提出想请河本润一合影。有马万分真挚地扯了个谎:“我们去洗手间路上就顺便到四人间那边问过,润一君因为肺部感染被送到呼吸监护室了。”若不是同他一起见过河本真一,草津都快相信了。
“这样啊……”今天没见过河本真一的小热没理由不相信,从一个装着被姐姐归类为“不需要带进层流室的物品”的袋子里翻出了那顶蓝色棒球帽,“那么我就戴他送的帽子拍照吧。”
草津确信自己看见了,和帽子一道被拿出的还有一个银白金属光泽的小东西,同时也确信它是某只没品的手环——随着那头粉红袋熊的离去,由外星高科技产品退化为彻头彻尾的小饰物,如同豆绿刺猬给予他的变身戒指。事到如今,再设想那些外星生物还在的话能否轻松治愈地球上的疑难病症也没意义,让他在意的是那个可笑的小环儿及其代表的一切在小热心中的份量,拥有戒指的他不可能不懂。
“手环……其实可以带进去吧?”如果留它在身边就能感到向上的力量,是黑历史的证据又有什么关系?
“还是不了,拍完照片就让姐姐拿走吧。”小热边说边把帽子和手环戴好,“有点担心会造成什么奇怪的影响,毕竟材质不寻常啊……”
明白他当着姐姐和姨妈的面不好说透,草津无声地自行补完:到底是外星货。
恰巧这时一名护士进来,提醒病人十点钟快到了,请他跟自己去泡药浴杀菌,大家便拜托她分别用有马和静江带来的相机给全员拍了两张合照。看着青梅竹马摘下棒球帽和手环时的不舍神情,草津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搁置问题不下决心。
“不能再放纵小热任性下去了。”与有马并肩走向停车场,他宣布了他的决定,“分明就很想见那群人,编一堆谎话有什么益处?好友做错事,袖手旁观不去纠正他,我会无法原谅这样的自己。”
“锦史郎打算不经他同意就说出去?”有马没有明确表示赞同或反对。
他摇头:“我答应过小热替他保密,就一定做到,但在其他事上,我必须先以身作则,告诉他坦诚才是正途。”
有马最是懂他,很快猜到:“你是说……河本润一?”
“正是。下次……假如小热问起,燻也毋须再瞒。那小鬼时日不多,本来就是他说给我听的,所以别怕刺激到他,小热……他应该心中有数才对。”
“我知道了……”有马说着忽然转头望向身后,“啊,拿过来了,动作可真慢!”
草津也回头去看,原来是有马家的一个保镖拎着河本真一送还的轮椅跟了上来。
“……燻……那个……你有用吗?”
“说不准,或许有吧。”有马笑颜以对,那笑容干净纯粹,草津从中读不出任何多余的东西。
外宿一夜的代价,是草津接连三天没能出现在医院,有马倒是去了一次,隔着玻璃墙会面、通过对讲机交谈能了解到的也极为有限。还好静江同意每天晚上和主治医生交流后向他俩通报这一天弟弟的情况,这位未来的医生会在邮件中坦率地交代弟弟有哪些不良反应、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医生的应对处置等等,比报喜不报忧更让他们安心。
每晚读过静江的报告,草津还有一件大事:研究青梅竹马的手机。
没有开机密码,没有锁屏密码,邮箱设为记住密码自动登录。小热从来缜密,如果只为让他代发邮件,告知电邮地址和密码,让他在其他终端使用即可。把某种程度上不设防的手机交由他保管,无异于说他能看到的东西都不介意他看——甚至是希望他看。
从医院回来后,有两个晚上,他把小热的电子邮箱作为睡前读物,翻看好友与防卫部那群人的历史通信以及草稿箱,以备有朝一日需要他冒名写信时能编出以假乱真的文字。不可思议的是,小热在毕业后一次也没跟由布院通过信,给由布院的最后一封邮件还是高考前分享的复习资料,而向后辈们虚构的海外生活,从没让那家伙成为读者。
他根本不想承认,和低年级那几个相比,同年的那家伙跟小热更要好,但事实就是事实。宁可撒谎也要和关系较远的几个保持联络,却和最亲近的一个不相闻问,这不科学。大家还是同学的时候,小热跟那家伙就黏黏糊糊得特别坦然,他恨得咬牙切齿,咬得牙根都发酸了,那两人也不知“收敛”为何物。这样的两个人,哪有那么轻易就断绝音讯?
后面的两个晚上,他的睡前读物改为小热和别人互发的短信,这让他更坚信自己的判断,也更迷惑了——那些随意的、亲昵的、毫无界线的短信都在诉说着由布院烟在鬼怒川热史心目中占据了多高的地位,所以有什么理由漏下那家伙不联系呢?
终于又能跟有马一起去医院的日子,草津站在层流室的玻璃墙外,看着空空如也的床,突然问有马:“如果燻碰上和小热一样的事,也会像他……瞒着我和阿古哉吗?”小热今天开始接受放疗,现在被送去照放射线了,他们还要等一小时左右才能见到人。
“是我的话,一定变成家族的大事件,要做何种程度的公开,不是我一个人能够决定的。”有马的回答很务实,“不过锦史郎和阿古哉……我想我会告诉你们,就算想瞒都瞒不住的。”
草津放弃了迂回提问:“我……这几天才知道,他住院以后,唯独没给由布院发过电邮。感觉……有点介怀。”
“这个,锦史郎已有答案了吧。”有马不以为意。
被他这么一说,草津也怀疑自己在明知故问了——而且问的还是个蠢问题。可直到他的青梅竹马被裹得严严实实推回层流室,他也没从脑袋里搜刮出“已有”的那个答案。
护士称给鬼怒川注射了镇静剂以免在放疗过程中乱动,药效还未过去,人不大清醒。两人又不能无视时间表一直等下去,只好带着没能和他说上话的遗憾返回眉难。
这样遗憾的探视经历又重复了许多次。接受致死剂量的放化疗令鬼怒川虚弱不堪,发热、恶心、腹泻、失眠轮番上演,生化指标全面下跌,没力气开口说话成为常态。状态最好的时候他能够走到玻璃墙边,和外面的朋友们靠近一点——草津注意到这么短的距离已让他的小热汗如雨下。他有些悲哀地想到,那个会做很多好吃的东西、连他最讨厌的咖喱也能炮制成可以入口的美味的小热,因为放射线对黏膜的伤害,几乎已丧失正常的嗅觉和味觉,吃什么都尝不出味道了。但能进食都是值得庆幸的事,为肠胃不适和口腔溃疡所迫以营养针维生的日子更难熬。
“小锦,你说血型改变会连性格也一起变吗?”干细胞输注完成后第十天,小热对他说了进入层流室以来最长的一句话,“以后……我会变成和姐姐一样的B型,要是能像她那样坚强勇敢就好了……”
他握着对讲话筒的手用力到指节发白:“……那是伪科学吧!”再不好过也会在他面前努力微笑的小热,还想要坚强勇敢到什么地步?
“不愧是小锦……就不该问你,换燻跟我讲吧。”
他交出了话筒,听有马一本正经地扯着血型与性格,拉拉杂杂扯了足有十分钟,连类人猿有哪些血型都谈到了。最后,透过玻璃他看到卧床的青梅竹马又说了句什么话,有马在短暂的沉默后回答:“他还是不大好,呼吸机不能撤。热史要快点好起来,出了这个玻璃屋才能见他呢。”
“燻?”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啊,锦史郎在催我了,”有马向玻璃另一边挥了挥手,“我们该回去了,下次见。”说完挂断了对讲。
他忍住没问他们的最后一个话题是什么,也对小热挥手告别。如果现在问了,不好的预感告诉他,他可能要当场和有马吵起来,而小热看见他们吵架,听不到内容又无力相劝,准会担心得要命。
忍到停车场,准备上车时他才问出:“燻刚才说……谁不能撤呼吸机?要小热快点好起来去见谁?”
“他问我,河本润一怎样了。”答案在他意料之中。
和想象的不同,草津没心思质问、争吵,也不想听什么解释,丢下有马上了自家的车,命司机甩开有马家的那部车子。
少主有令,草津家的司机不敢不从,可是直至将人送回家,依然被有马家的车不远不近地跟着。草津倒没为此发作司机,路上他全副心神都用来思考那位忠心的执事为何忽然抗命,甚至几次三番忽略了有马打来的电话。
他可以放下“小热为何不公开真相”,因为他的青梅竹马承诺过迟早会让他知道;也可以放下“小热为何不联系由布院”,因为和那家伙有关的事不值得他耗费精力;唯独这一次,有马燻不照草津锦史郎的指示行事,犹如自然规律被打破、整个世界就此崩溃,必须要有个解答。
他还年轻,记忆力没出毛病,一字不漏地记得有马说过“我知道了”——不是“遵命”,不是“如你所愿”,而是“我知道了”。随后有马还少见地抱怨了拿轮椅的保镖“动作慢”,现在想来,不是在乎保镖,更不是在乎轮椅,只是转移他的注意力,掩饰自己并未接受那道命令的事实。
在车上回顾了一遍近期静江提供的信息,他确信先前的决定没有错。小热昨天的血象检查显示,血红蛋白和血小板仍不足常人的十分之一,白细胞更是彻底为零,但依靠输血,人又在洁净的无菌环境里,这些天状况都还称得上稳定——同样的内容静江也每天发给有马。至于河本的结果,小热早有觉悟了——这点他也向有马说明过。他以为即使自己不发话,让有马自行判断,那人都该得出和他相同的结论,怎么会是相反?
倘若接起有马的电话,就能听到合情合理的辩解;坚持不接,有马稍后也会发来短信辩解。然而已经违命的人,要如何信他不会花言巧语哄骗自己呢?下车之前,草津把有马的号码扔进了黑名单。
比谁都善于揣摩他的意图、比谁都少让他操心的有马燻,竟也有令他绞尽脑汁去猜测心事的一天。
父亲还在外面工作,精心打扮过的母亲正要出门,关照了刚到家的儿子一句“好好吃饭”就赶去赴某个慈善晚宴了。草津习以为常地独自在餐桌旁坐下,一眼扫过父母空着的座位,想这二位多少也是喜欢彼此的,比之有马对他的喜欢却有诸多不同之处。
端方严肃的豪门掌舵人和高雅娴淑的贵妇,为家族利益而相亲结婚,丈夫在商场上打拼,妻子与合作伙伴及下属家的女眷搞好太太交际。夫妇俩在家也能轻松愉快地闲谈,共同教育唯一的儿子,没有外遇之类丑闻,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令人羡慕的一对。年幼的小锦曾深信,童话中王子公子幸福地在一起、成为伟大的国王和王后,也不过是如此这般了。
遇上小热以前他不知道“喜欢”可以是那么浓烈、使人不能自已的情感,而没有由布院他也不会知道“喜欢”同样可以饱含酸楚。有马让他知道“喜欢”还可以是把身段放低到尘埃里去,可以是不问是非俯首听命,可以是事无巨细为他打理好一切,可以是……
可以是自作主张,不把他的话放在眼里吗?
对他的青梅竹马比他更紧张、更小心,这也可以叫做“喜欢”他吗?
他没接受那人的表白,不能以同等的“喜欢”回报,所以“喜欢”无以为继,再正常不过吧?即使是情人也没有无条件服从另一半的义务,朋友当然也没有,亲口把两人的关系界定为“朋友”的他到底在不满什么?
食不知味地草草吃完饭,草津回到自己的书房。今天晚饭后安排了英文会话课,满腹纠结自然拖累了学习效率。好容易把课时混过去,送走了外教,他拿起因屏蔽了有马而显得过分安静的手机,只有一条来自静江的消息,照例是通报每日血象检查结果,另外告诉他昨天夜里小热流过鼻血,很费力才止住,今天有点发热,已用上广谱抗生素。礼节性地回复了“收到”后,他的来电铃声响了——静江拨过来的。
“锦君,现在有空吗?”
他算算时间:“十分钟以内没问题。”
“我……刚和有马君通过电话,听他说你们有点误会,我想还是跟锦君说清楚比较好。”
静江不是八卦成性的女生,一般不会掺合到弟弟的朋友们之间,她认为有必要说清楚的,他不反对听听:“怎么?”
“有马君其实每天都和我通话。”第一句就出乎他意料,“晚上一收到我的通报,他就会打过来多问几句,说是文字可能有传达不到位的东西。昨晚正和他谈着,造血细胞治疗中心那边打电话到宿舍叫我去一趟,只好先拜托有马君挂掉,等我完事再拨回去。小热……鼻血流得有点吓人,说50毫升以上听起来可能也不多……可当时衣服和床单上弄得到处都是,还呛进喉咙里,咳出的痰都是红的……护士搞不定,请了耳鼻喉科的值班医生来,花了两小时才止住……所以……所以我再打给有马君的时候,大概太激动了,害他也很紧张,今天也因此面对小热说不出实情,请你……别怪他……好吗?”
“……我不是怪燻,”事情过去一整天了,此时听她细细描述,草津仍是心有余悸,文字无法传达的东西,他瞬间就懂了,“只是回家后太忙了,没及时接他电话,等下忙完就会联系他的。”
不知是真的还是装的,静江对他拙劣的借口好像没有怀疑,向他道过晚安就挂电话了。
放下电话打开笔记本电脑,他调出父亲要求今天必须看完的报表,看了几眼只觉得心烦意乱,便去洗了个澡提振精神,又亲手泡了茶——深知家中仆人没一个茶艺高过有马,不自己动手只怕喝不到一杯满意的茶了。重新坐回电脑前,茶还没泡够时间,他看看手机,把有马从黑名单里捞了出来。无视解除拦截争先恐后涌回收件箱的短信们,他给有马发了一条:“暂时请让我冷静一下。”
洗澡、泡茶和结束冷战,其中总有一样或几样让草津的心情好转了些,足够他研究完报表并针对父亲可能考问的问题做了简单的笔记。正事办完,他打开寄存在自己家的那只绿壳手机,检查邮箱发现了一封鸣子硫黄的来信,地球防卫部的新部长向前任报告了“成功招到新部员,没被废部”的喜讯。小热准备的回信草稿不包括这方面的内容,他想还是下次去医院当面问问怎么回复比较合适。
下次……也是和有马约好了一起去呢。临睡前想起这件事,本想给有马发个“晚安”的草津又停手了,把手机扔在床头柜上,关了灯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