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三(1 / 1)
世界不因某个人的不幸而迎来末日,草津锦史郎的生活还在继续。
从最初的震惊中走出之后,看望小热逐渐不再是一桩令他撕心裂肺、纠结不已的事。对家族的责任在身,他和有马做不到每次都一道去医院,有时是有马、有时是他单独去。每次见到小热,对方都开开心心地同他聊天,听他读书;偶尔河本润一也在,会给大家讲他父亲破案的故事,或是鬼怒川静江在,讲她的留学见闻;赶上周日可以早去,碰到诊查和治疗,也不见小热再被针头吓得魂不附体,毕竟天天要和这东西打交道,早晚总会习惯。
小热看起来状态很好,说不定真的可以顺利治愈,照有马所说“给他一点时间”或许不是给不起,他能自己想通最好了——如此祈望着,草津搁置了是否要劝的挣扎。
第一次走进病房却没看到小热,他心跳漏了一拍。床上很整齐,河本润一扶着个吊瓶架站在窗前,让他脑中闪过诸如“小热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被送去急救了”、“这家伙是在担心吗”之类的念头。有马这天没在,不安像是因此又放大了一倍。
“哟,是草津先生来了。”河本才开口就消除了他的不安,能这么轻松自如地打招呼,不像是朋友有危险的表现,“稍等下吧,热史哥下楼散步了。能到外面透气真好,可惜医生不准我出去呢。”
草津跟他没什么话说,只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草津先生和热史哥很要好啊,我见您的次数比见他双亲还多了。”隔着口罩,河本的真实表情不得而知,草津无端觉得他语带讥讽。
“真没家教,嘲笑无冤无仇的人,失礼之极。”早先被这小鬼的悲惨境遇压下去的反感一下子又冒出来。
河本拖着吊瓶架向他走近:“别误会,我没嘲笑您,是认真羡慕你们感情好。从小一起长大,可以经常见面、相互支持,很幸运。”
“……我要道谢吗?”草津一个字也不信,这小子向他搭讪太不寻常,百分之两百不怀好意。
“嘿!”河本嗤笑,“草津先生不信,这也难怪,我们又不熟。话说热史哥告诉过我,您和有马先生是一对,我也不信呢。”
草津的头“嗡”地一声像要炸开。这家伙是闲极无聊存心拿他找乐子的?笑话他已有了有马还和小热“很要好”,脚踏两只船吗?
对方过于低俗,他反而不屑与之争吵,只轻蔑地抛出一句:“你懂什么。”
“懂得您跟热史哥是青梅竹马啊,”俗不可耐的小鬼笑得更开心了,“都高中毕业了,仍是青梅竹马,蛮诡异的,你们之间出过什么事吗?”
他完全呆住了:“你什么意思?”小热很有分寸,不会乱讲才对,这小鬼知道什么了?
“就是这个意思……长成大人以后,就会有喜欢的人啊,曾经最亲密、最了解彼此的童年玩伴如果不能相爱,总要慢慢拉开距离,把更多的时间和心意留给喜欢的人。”小鬼虽然在笑,眼中的锋芒却一丝未减,“我自己可是中一那年跟青梅竹马一起加入棒球部就同时对担任经理的美女学姐一见钟情了,后来学姐选了他……你们又没比我年长太多,不至于像上代人那么晚熟。我知道热史哥好像喜欢着什么人,草津先生据说也有交往对象,不过你们之间的‘距离’感觉有些怪,就像……就像还没定下要走上‘恋人’还是‘友人’的道路。所以,是有过什么特殊的事情吧?”
草津张口结舌。从没料到,在眉难之外也会遇到像箱根有基那样敏锐又直接的货色,只在神经大条方面输给箱根。
“……抱歉,因为老爸是作风粗暴的硬汉,我不用心察言观色很容易挨揍,不知不觉就养成了观察别人的习惯。”河本微微低头,“明明不是我该过问的事,打扰草津先生了,您当作没听过就好,我先走了。”
“……等……等一下!”他想问小热“好像喜欢着什么人”是怎么回事,那人又是哪一位,问题冲到嘴边,又咬住下唇收了回去——向并不熟悉的小鬼探问心上人的感情,这个脸他丢不起。但既然叫住了人,总得说些什么……努力思索着,另一个问题像鱼儿浮上水面般从意识深处跳了出来:“你知道……小热他……他为什么不愿意向更多人公开病情吗?”
河本停在门口:“他怎么想我不清楚,可是,我也没对人讲。理由很简单:我的青梅竹马……我的朋友们,跟我不在同一世界了。他们能上大学、工作、追逐自己的梦想,这些对我而言都遥不可及,看见他们我会嫉妒,会觉得自己太过可悲……草津先生,这是您想听的答案吗?”
不等草津回答,门忽然被人推开。河本避了一避,被挡在门后,进门的人第一眼看见的便是草津。
“小锦来了?对不起让你久等了。”一派云淡风清,看不出是否在门外听到、听到了多少门内的交谈,“我刚去外面给有基他们发了电邮。啊……小润也在,我不在你们没吵架吧?”
河本向草津抛了个眼色:“不会,草津先生是礼节周全的人。你们聊,我先回去了,给热史哥的东西就放在椅子上。”
“谢谢小润,挂着水还送过来,太麻烦你了,怎么不等我自己去找你拿……”
闻言把视线投向床边的椅子,草津发现了一顶棒球帽,不带任何图案和文字的琉璃绀色,简洁朴素。
送走了河本,他的青梅竹马才就这件礼物做了说明:“头发掉得厉害,天天清理太费事,打算全剃光。小润说有顶帽子想送我,因为颜色和我发色接近,就托真一先生去他家取了带来。”
对此早有心理准备,他的心轻微地一疼:“那……还能再长出来吧?”
“要等做完移植了。清髓用药剂量更大,毛发长多少都会随时掉。”像谈论与己无关的科学问题般波澜不惊的语气,听多了也就不如初听那么锥心刺骨。
“只要小热喜欢,什么样的帽子我也可以送你,何必要他的。”他半真半假地吃醋,思忖着怎样弄清对方有无偷听。
小热上前拿起那顶棒球帽,柔声说着对它残酷的话:“我……没想要帽子啊,气温越来越高了,这种东西不需要吧。偶尔像僧侣一样剃个秃头不也很有意思吗?没有遮掩的必要。”
谈话的走向似乎不是他所希望的:“那为什么……为什么收下了?”
“为了让小润高兴一点,他乐意送,我就可以戴。”小热说着取下了口罩,神情凝重,“昨天小锦和有马都不在,我也是一个人出去透气了,想多活动下就没乘电梯,在步行梯上遇见了真一先生。他……真一先生……哭得好凶,我问他出什么事了,他说……小润的父亲告诉他,医生说小润时日不多了。那孩子病情比我严重太多,真一先生说他对化疗不敏感,又找不到合适的骨髓供体,跟父亲做半相合移植风险也很大,以他的身体状况无法承受……最好的结果就是再维持三四个月……小锦也注意到了吧,这样的天气他还戴毛线帽,我想,并不是因为光头不好看,小润……大概真的很怕冷……”
“小热,你和他不同……不可能像他一样的!”草津分不清是安慰对方还是驱赶自己的恐惧,“所以别有他那种想法!”
“小锦说什么?他有什么想法?”假如他的青梅竹马在演戏,草津不得不说,演得很逼真。
“你进门之前,那小……河本对我说,他隐瞒病情是因为不愿见以前的朋友。”开始有些相信小热其实没听到了,“会嫉妒有着无限未来的健康人,见到他们就很痛苦……我怕小热也这么想,觉得我和有马给你带来了负担。如果被小热讨厌了,我……”我也会讨厌自己,讨厌到恨不得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他看到小热随手把帽子扣在头上,绽开和煦的笑容:“我和小润不同,小锦没说错。他那种想法,我不能说从未想过,然而那一页早翻过去了,不可能为此就讨厌你们啊。”
“小热……”没被讨厌太好了,小热的笑也太明亮了,刺得他眼睛发热想要流泪。
“刚确诊的时候,整夜睡不着,想了好多有的没的,哭过多少次也记不清了,不想见任何人,就连……跟姐姐说一声的力气都没有……”
没能在那时帮到小热,更想哭了。
“但是来这边住院以后,心情有了变化。小润没变,也不能说他错了。我不比他聪明,更不比他坚强,只不过比他幸运。治疗很顺利,检查结果也好、自己的感觉也好,都明白无误地显示在好转,接下来也可以接受姐姐的干细胞……我开始相信有可能不离开大家,如果没生病就能做的事,今后也有机会再去做吧……要求看不见任何希望的小润也必须这么想,那太傲慢、太强人所难,为生存下去而竭尽所能战斗着,还能分出精力关怀他人,已够我敬佩了。他不愿意联系朋友,而我喜欢见到小锦和有马,没有矛盾也不好扯到一起比较什么。”
为了不让眼泪掉下来,草津尽力装出生气的样子,仰起头看天花板:“……少自吹自擂了,假装很乐观……可防卫部那几个,至今还蒙在鼓里吧!”
“不是假装的。”小热严肃起来,“在小锦面前不能说真心话,还算是好朋友吗?我请小锦保密有其他的原因,迟早也会让你知道,拜托……再给我点时间缓一缓,现在一定要说的话……”
听到的词句令他诧异得连伤心也忘了,丢开天花板瞪着青梅竹马猛瞧:“你再说一遍?”
“……我会无颜见人,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小热依言重复道,缺少血色的脸罕见地红了一红,“是朋友就别把我逼到那地步。小锦还是先来读书吧!”
被这骤变的画风弄糊涂了的草津下意识地接过好友递来的书,感到有哪里说不出的不对。可是无论如何,小热看来心态很积极,总不是坏事。看到他经历过苦痛绝望的洗礼而愈发平和坚韧的笑颜固然会感伤,但若是他终日愁眉不展痛哭流涕,自己只会更受不了。
“好,给我躺下乖乖听着!”草津翻开书,嘴角扬起温暖的弧度。
往后河本润一没再来鬼怒川热史的病房串门,至少草津没再遇上他——倒是和有马跟小热一道去他住的四人间看望,那小鬼自称视力模糊行动不便。有四名患者就有四人份的探视亲友团,堆在一个房间里显得十分拥挤,他们只同河本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回到自己房中,小热告诉他们,不同于自己因药物反应造成视力减退,河本是发生了脑部病变,除影响视力外还伴有剧烈头痛,几时会瘫痪或者陷入昏迷都说不准。
草津最后一次见那小鬼是在他的青梅竹马进层流室之前一天。层流室为保证无菌操作,家属入内探视都被严格限制,并非家属的友人只有通过可视对讲系统和病人联络。一想到将有一个多月不能和小热接近,他就迟迟舍不得走,拖到了晚上八点,还是有马出面跟院方打了招呼,使两人被允许多留一小时,等病房熄灯再走。
聊着聊着移植的操作程序,小热突然提出想见河本:“听说……有个超可怕的小手术,要把一根软管从锁骨下插到静脉内……以前打针小润都会在旁边鼓励我,所以今天也想听到他打气。”
完全不过分的要求,再者探视时间已过,那边也不会挤着一群人,草津很愿意陪同前往,有马自然也跟上。
已经枯槁憔悴不成人形的河本润一精神还好,听毕病友堪称长篇大论的一串担忧、恐惧和不安,他哑着嗓子回了一句:“热史哥记着我教你的方法,不停地想、不停地想、不停地想着‘那个’,什么都能挺过去的。”
“嗯,跟你说说就轻松多了,谢谢。”唠叨完的小热笑得特别亲切,“小润要好好保重,等我从层流室出来啊!”
“不要,”河本轻轻扯了住他的病员服的袖口,“想请热史哥帮忙的事,现在就有。可以……可以让我打个电话吗?”
草津被青梅竹马看了一眼,于是不自觉地看了有马一眼。
有马立时理解了:“我来准备。”
离开片刻,神通广大的有马家少主便带了不知怎么搞到手的轮椅回来,半搀半抱着让河本坐上去,又按他的指点从床头柜里找到那本主角原型是他父亲的推理小说,取出作为书签夹在里面的电话卡,推着轮椅出了病房。穿过静悄悄的空旷走廊,三人带着河本来到最近的一处公共电话前,不高兴再让青梅竹马和他多说话的草津抢着问了号码,替他拨通,然后把听筒往他手里一塞。
“……俊介吗?”河本声音颤抖,“我是润一。”
电话对面的“俊介”激动非凡,语速极快地咆哮了几句,旁听的三人面面相觑,都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河本很镇定地说着他们听不懂的话:“对不起,今天才听到家里电话答录机的留言。想告诉你上回说的……注射可※卡※因的事,是开玩笑,事实上只是不太舒服,去医院输液了……”
对面又是一句咆哮,这次三人听懂了,是很粗俗的詈骂用语。接着“啪”的一声脆响,“俊介”多半是用摔的挂断了电话。
河本愣了愣——那一刻很短又好像很长——也把听筒放了回去。
草津的眉头拧起来:“可※卡※因是什么笑话?你吸过毒?”
“去年……夏天,在我家那边的医院住院前,回家拿东西……”向来嚣张的小鬼深深垂下头去,“穿的是短袖衬衫,被俊介看到了手臂上的针孔。我们住隔壁,他知道我家备用钥匙放哪里,没敲门就进来了。那时……太难过,不想在他面前哭,不想被他可怜……就开了很恶劣的玩笑,说我跟不良少年混在一起了,针孔是吸毒留下的,收拾个人物品是要去行为矫治机构戒毒。”
“你……精神有毛病吗?!”草津彻底被打败了,要说小热是傻瓜,这人已突破“傻瓜”的极限奔向了“疯子”吧!
“……准备等他喊出‘不可能’的时候,笑着说出真相,但…我太没用,笑不出。更糟的是,俊介信了,狠狠骂了我一顿说要绝交。他那个人就是火爆脾气,从小到大每次吵架,他都嚷着绝交,过几天又若无其事地来找我玩,刚才也骂我拿他耍着玩,不可原谅……今天下午真一哥带给我一支录音笔,说是上午去我家,心血来潮摆弄了一下家里的固定电话……如今人人都用手机,还以为不会有什么留言了,不料真的发现了一条给我的,就录下来拿给我听。那是……一月里我生日那天,俊介的留言,他说就算我遇人不淑误入歧途,也仍是他的青梅竹马……是最重要的朋友,永远是……”
有马拍拍河本的肩,掏出一包纸巾给他,未料这小鬼推开不接,仰起脸来竟是笑意盈盈,不见半点泪痕:“我没关系,谢谢有马先生。倘若连分辨气话和心里话的能力都没有,我也不配做俊介最重要的朋友了。”
草津不以为然地吐槽:“根本不信任青梅竹马的品德操守,随便就信了对方会吸毒,也没资格做最重要的朋友吧!”
“正因为没别人会信,俊介才最特别。”河本听了也不气,仍是笑着维护他的朋友,“我不是草津先生你们那样的优等生,在学校倒也算老实听话不惹事,只有俊介了解,跟整天忙着抓捕杀人凶手拯救世界、阴晴不定又喜欢棍棒教育的条子老爸相依为命是一种什么样的人生,自暴自弃去混不良才不稀奇……只有他了解……俊介,他不过是谦虚,不觉得凭自己就能改变一个人,虽然……他早已做到了。”
有马清了清嗓子,提醒大家:“快到九点了,不赶在熄灯前回去可不行啊。”
草津抢过轮椅:“我来推他,你照顾小热吧。”在心底盘旋的疑问,渴求着这个讨厌小鬼给出解答。
“没问题。”心领神会的有马拖住从听河本打电话时就一言不发的友人慢走一步,和草津拉开一段距离,方便他同河本单独讲话。
推着轮椅,草津稍稍俯下身去,凑到河本耳边:“我有话问你。”
“请讲。”阖着眼像是睡着了的小鬼反应还是很迅速。
“那位俊介……你们……”他小心地斟酌着用语,“你……怎么可能?我是说,对别人一见钟情之类的……”幼年相识,共同成长,结下无比深厚的情谊,融为彼此生命的一部分,本应是天生一对的两人,会爱上后来的“外人”简直匪夷所思。
河本发出了低低的笑声,笑到咳嗽起来,按着胸膛勉强止住咳:“哈……男校的毕业生好恐怖啊,喜欢女生都会被你们视为异端吗?”
草津差一点要把轮椅掀翻,深吸两口气才稳住颤栗的双手。
“俊介跟我像亲兄弟一样。”河本总算正经回答,“要我为他做什么都可以,但我没有过想亲吻他……或是对他做其他‘大人的事情’的念头。他也没有,我知道。”
“看他和别人在一起,不会妒忌?”忘不了小热和由布院走到一起的那一幕,曾在无数个日日夜夜里噬咬过他的心脏。
河本睁开眼,扭头对上草津的目光,锋芒毕现的寒光第一次从他眼中消失了:“俊介……很出众,长得又帅,人缘又好,还是棒球天才——小学时我们的启蒙教练就预言,这家伙进了高中一定是甲子园的明星,以后也会成为优秀的职棒选手……这么棒的朋友,如果眼光太差,被什么低级的女人拐走,我绝对不接受。可他现在的恋人,是我唯一喜欢过的女孩子,所以没有不满……那是我这辈子最爱的男生和最爱的女生……真不好意思啊草津先生,我是活该被火烧的异性恋呢,说不了您想听的话……”
走到河本住的四人间门外,刚好听完他这最后一句,草津望着病房洁白的门,蓦然联想到火葬。
考虑到次日一早还要来医院,返回眉难家中睡个觉再赶过来有些浪费时间,草津和有马分别征得了家长同意,在离医院不算太远的酒店订下房间过夜。虽说再好的酒店也不及自家舒适,洗过澡再享用一杯有马特制安神茶还是令草津的身心得到极大放松。
“今天的茶泡得也很完美,燻。”直呼对方的名字,他大方地给予赞许。那个握着有马的手睡去的夜晚过后,他在一点点养成新的习惯,不时还会叫出姓来,但终是“燻”越来越多、“有马”越来越少,另外,最近也较为容易把夸奖的话说出口了。
他草津锦史郎自问不爱欠人情,偏欠下有马燻良多,除此之外什么都不能回报。
同在学生会时,还可以说服自己,有马的忠诚是身为部下的本分,他作为家中长子惯于关照弟妹,连阿古哉也照顾周到,所以服侍自己并不特别。甚至两人被传绯闻,他做出“在许多个世界里跟锦史郎在一起,很开心”的表白,自己也以“忙”为借口混过去,忙工作、忙毕业、忙父亲布置的任务……直到那一夜。
前所未有的脆弱时分,竟是那样怕身边的他舍自己而去;对他的的感情,又因满心满眼都是小热,好像很难定义为“想要在一起”那种喜欢。无法去爱,无法放手,对他何止是不公平,连道谢也嫌太过虚伪。
至少也要礼尚往来,至少,他叫了自己那么久的“锦史郎”。
“锦史郎喜欢就好。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到时再泡醒脑提神的茶给你。”有马端起用过的茶具退出,返回隔壁自己的房间。
“晚安,燻。”除此之外,什么都不能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