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Chapter 2(1 / 1)
“咚咚……”门被叩响。
秦暖把相框放回去,打开门,是郑姨。
“小暖,下去吃晚饭了。”
三个人,满满一桌饭菜。秦暖托着饭碗举筷不定,很是心虚,“就我们吗?”
郑姨殷勤添菜,“还怕吃不完不成?小暖你都瘦了,一定要多吃点……”
俞伯倒了杯水送过来,细心地解释,“夫人前两天又犯了老毛病,现在法国静养,先生待会儿也有会要开,所以一时回不来。”
“那我们先吃吧。”微不可查的失落。
秦暖本来没什么食欲,奈何郑姨眼热心热,盛情难却之下,只好从善如流,吃得有些……额,失控……
秋季本就天短,又恰逢下雨,洗漱完毕时才六点半,天色却黑尽了。
秦暖百无聊赖,于是又翻出那本纸质偏黄的诗集来看,手指一掐,精准无误翻到了某一页。
她仔细压平书页,眼前忽然就有了秦深的样子。那么生动。
知道秦深爱诗,其中最爱的便是这一首。
偎在窗台边,和着密密麻麻雨打窗柩的啪嗒声,秦暖默默平息着心里的波动,以尽可能冷静的姿态缓缓地念,“当我成为背影时……”
当我成为背影时
不要惜别
不要依恋
只须无言地目送一瞬
望断那长路伸向天边
望断那隐去的孤帆远影
望断那明灭的灯火阑珊
所有的盛宴曲终人散
告别时何须相约再见
……
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忘了。
秦暖被汽车鸣笛声惊醒,慌乱的坐起来,脑袋还有些恍惚。
破天荒地,鸣笛又响了一声,她听着精神一振,迅速又安静将窗帘掀开一条缝。
阗静的漆黑中,下停的夜雨蒸出一片朦胧的烟霭,暗暗水波里,昏黄融暖的车灯晕开死水沉寂的黑暗。迷蒙之间,一个高挺的身形从光晕里走出来,深潭微澜……
倏地放下窗帘,秦暖背靠玻璃窗,右手抚着额头,觉得眼睛有些痛。
片刻之后,房门被人轻轻叩响,意料中的事。
“咚咚……”
迟疑了一会儿,门外的人压低了声音,轻不可闻地询问,“小暖?”
生怕打扰到她。
秦暖从小怕黑,睡觉也开着灯,典型的缺乏安全感。秦深站在门外认真听了一会儿,没有半点动静。惫倦地捏了捏鼻梁,大概睡了吧,他想。
半晌,木质地板上发出厚重朴实的声响,一步,两步……
秦暖默默地数,直到他回了自己房间。
日月长照,而人生如寄,她抱膝蹲下,凉意从脊背漫延到了头皮,只是一味告诫着自己:秦暖,振作一点。
近乎自欺欺人的告诫。
不知道在等什么,也可能是时差的关系,明明很累,却总也睡不着。她蜷进被子里,辗转反侧许久,到底是撑不住了。
起身倒水喝,水壶空空如也,秦暖叹口气,拎着杯子出去接水。走廊很黑,她扶着墙往前,一转弯,却见那边尽头透出一线光亮,是书房。
小心翼翼靠近,虚掩的门外,秦暖透过缝隙往里看,正好可以看到埋首文件堆中的秦深,暖融融的台灯下,他眉头深皱,薄唇微抿,不大愉快的表情,内蕴一股深沉。
秦深,秦深……人如其名。
秦暖偷摸看了一会儿,转身,砰的一下撞廊柱上。
“嘶——”忍不住就倒吸了一口气。
“俞伯?”书房里的人受了惊动,低沉的声音,一贯的幽潭古水。
“是我。”秦暖无奈折回去,略显窘迫推开门,抬头就看到一身灰色家居服的秦深,颤而轻的声音喊他,“三叔。”
无所谓惊讶,秦深的视线在她身上停驻了片刻。
“是小暖啊。”俨然一副长辈的语气。
在他的注视下,秦暖忽然有些不知所措,任手脚怎么放都觉得不对头。目光落在手心的空水杯上,这才笑着举了举玻璃杯,“口渴了,想去接点热水。”
秦深恍然一点头,示意她进来。
她便踩着细碎的步子轻手轻脚进了书房。
“杯子给我。”秦深对她伸出手。
秦暖笑嘻嘻把杯子递给他,无懈可击的表情,真是一点破绽也没有。但是秦深一转头,她的笑容就有些落寞了。宽阔挺拔的背影,是她压抑了七年,想见不敢见的人。
秦深接了半杯温水,不烫,递到她面前,“一个人在英国过得还好吗?”
她捧着水杯喝了一小口,眼睛弯成一道桥,回答他,“很好啊。简直乐不思蜀。”
“这样啊……”秦深继续看刚才那份文件,轻裘缓带跟她玩笑,“谢天谢地,小暖小姐还记得回家。”
秦暖笑笑,又喝一口水,心底的暗潮蠢蠢欲动。
“三叔。”她喊他,“这么晚了还要看文件吗?”
秦深视线胶着在密密麻麻的款项之间,随口搭了句,“没办法的事,一家老小需要养活。”
“先生。”俞伯毕恭毕敬敲门,左手掂着一塌资料。“你要的文件。”
秦暖目瞪口呆,还有这么多?
秦深招呼他进来,指着桌面一处空当,平静地说,“放这里。”
俞伯放下资料,对着秦暖笑了一下,“小暖小姐一回来,先生都会开玩笑了。”
“俞伯。”秦深颇无奈。
老管家笑得温和,这么些年,秦家总算有了点家的样子。
等到俞伯下了楼,秦暖兀楞楞望着秦深在文件上签字的动作,专注沉着,一如从前。眼里蓦地涌出一点湿热,纸页上秦深两个字,简简单单,流畅有力。
她盯着那两个字看,在英国求学时,多少次,黑夜将防卫拿掉,异国他乡,她一个人,一遍一遍写的就是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