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Chapter 1（1 / 1）

暮秋时节，多的是缠绵悱恻的雨。

时隔多年，秦暖靠窗坐在熟悉的车后座，侧头望着路旁缓缓倒退的梧桐发呆，眼皮沉重，含着掩盖不住的疲惫。

“小暖小姐好些年没回国了，在国外还习惯吗？”俞伯开着车，偶尔透过后视镜瞥一眼秦暖。

秦暖匆匆回了神，话前先带笑，手指不自觉摩挲着枕在腿上的书。“嗯，挺好的。”

“那就好。”俞伯状似心满意足的轻叹，“夫人这些年天天在家念叨，生怕小暖小姐在外边受委屈。”

秦暖歉疚地垂下头，声音略微低沉。“让奶奶担心了。”

“人一旦上了年纪，就容易伤感，尤其这些年……”

俞伯忽然打住，犯了忌口般，笑笑，又不动声色改口，“老人家从来不图什么，不过求个家人一切都好。”

黑色兰博基尼缓缓停稳。一时间，雨点啪嗒啪嗒打在车窗上，生动且清晰。

秦暖推开车门，啪一声撑开雨伞，打在伞背的雨水簌簌抖落，连珠坠下。

隔着一幕急促的水帘，她打量着眼前古朴苍老的秦家老宅，一如十五年前初到秦家。凉风驱赶着秋的湿寒袭在脸上，冷不防地，秦暖瑟缩了一下。

时隔七年，她终于回来了。

“小暖？”温和宽厚的声音响起，郑姨站在门口楞了一下，撑着伞蹑手蹑脚迎出来。

秦暖对着她近乎痴傻地笑，“郑姨，我回来了。”

“真的是小暖，都长成大姑娘了。”郑姨喟叹着上下打量，面带喜悦，眼眶里却有些湿润。“这么大的雨，先回屋再说。”

话毕对俞伯打了个招呼，挽着秦暖进了屋。

一番叙旧。

俞伯放好行李箱下楼，叫停了喋喋不休的郑姨，“小暖小姐一天没休息，你有话就不能留到明天？”

郑姨一拍大腿，欢喜着自责，“你看我这脑子。老俞，你快给老三打个电话，说小暖回来了，我今晚多准备几个菜。”

这对老夫妻，真是一点没变。

秦暖捧着热水杯呵呵地笑，望一眼窗外了无停息的雨，兀自上了楼。

还是原来的房间，跟记忆中没什么差别，一点灰尘也没有，看样子郑姨事先打扫过了。秦暖将行李简单一番规整，沿着床沿坐下来休息，眼光环视一圈，自然而然落在床头样式老旧的相框上。

伸手取过。

照片上两张笑脸，清澈明朗，曛暖如四月微风，温软得有些灼眼。她轻轻擦拭着相框玻璃，照片都黄了，这才惊觉自己已经不再年少。

可是看着他的照片，怎么还像是初见？

初见，初见……她默默地想，那是十五年前的一个早秋。

那时候，她跟着妈妈来到秦家。

“夏暖。”是妈妈从来不带温度的声音，“以后你跟着秦叔叔姓，知不知道？”

自记事起，妈妈就是这样一副冷情面孔。

小暖懂事早，乖顺地频频点头，“知道了。”

“夏荣。”秦歌语气顿挫，不赞许地叹口气，蹲下身与小暖保持平视。

“小暖喜不喜欢秦叔叔？”

“喜欢。”糯糯的声音。

“以后让秦叔叔来照顾妈妈和小暖，好不好？”

小暖盯着秦叔叔厚重的镜片，迟钝又很郑重地落下一个字，“……好。”

于是，夏暖成了秦暖，一个温情的噩梦的开始。

刚到秦家时，秦妈妈是不大待见夏荣母女的。明面上虽然没有表露太多，但眼睛里的冷淡疏离，小暖看得真切。多少次，妈妈看自己时，就是这样的眼神。

7岁的孩子……

客厅里，大人们在说事，小暖则由郑姨牵着带上楼。

那是秦暖第一次见到秦深。

沉静的少年，不声不响坐在阳台藤椅上，膝盖处枕着一只白猫，在晒太阳。初秋的冷太阳，丝丝清凉中弥漫着微微暖意。懒洋洋，软绵绵地，他摸着腿上蜷成一团的白猫发呆，白净的衬衣套上一件灰色编制毛衣，衬得人体质单薄。

“老三。”郑姨喊他。

秦深应声偏头，望着小小的秦暖，发出幽潭古井的声音，“这位是……”

逆光的角度，看不清表情。

“是小暖。”郑姨把秦暖领过去，“你的侄女，阿深如今也是小叔了。”

秦深腿上的白猫被惊醒，见着生人，噗通一下跳开。

秦暖胆子小，怯生生躲在郑姨身后，乌溜溜的眼睛压得老低，却十分干涩地轻轻喊了他一句，“小叔。”

才十四岁就当了小叔。

“小暖，过来这里。”秦深微笑，小家伙倒是懂事。

秦暖手指攥紧了身侧衣料，拖着小碎步艰难的挪到秦深面前，仍旧低着头。“小叔？”

寄人篱下的事经历的太多，她也忘了这是第几次面对这样的情形，可她万万没料想到，秦深会架着她胳肢窝把人放在自己腿上。

“小暖，小暖……”秦深念着她的名字，像是辗转的吟诵。

她这个模样，真是像极了前两年的自己。

忧郁症。焦虑，不安，对全世界都充满了防备。

“你好，小暖。”他摸着她的头，极致的温柔。“我是秦深，你的三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