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1 / 1）

很快的一年便过去了，期间许彦军回来探望了戴俊雄两父女不下十次，每次都留宿在戴家。而许彦军不在的时候，戴小蔚的生活寄托，便是每日下午和他的一通电话，说些家常闲话。就是这每日一通的电话，支撑着她度过相思之苦。

为了不被戴俊雄发现，这每日一通的电话，都是戴小蔚瞒着父亲，步行到街上的电话亭，用公共电话打的。

这一日，戴小蔚和许彦军通过电话后，天空便乌云密布，下起了倾盆大雨。因为雨下得突然，她也没有带伞。冒着大雨回到家时，戴小蔚已经全身湿透，冻得发抖，连打喷嚏了。

是夜，她因为着凉的关系，发起了低烧。在戴俊雄的催促下，戴小蔚放弃了她最爱的电视节目“家有仙妻”，一早便上床睡觉了。

戴小蔚作了个梦。在梦里，她久违地戴着玉手镯，穿一身剪裁得当的旗袍，踩着高跟鞋，“咯咯”地往前走着。就在她睡得昏昏沉沉之际，一翻身，却觉得床上湿漉漉的，又凉又滑。

戴小蔚有些讶异的睁开双眼，却发现头上是茂盛的枝叶，而自己正躺在近打河边那棵熟悉的雨树下。

似乎每回戴小蔚身体虚弱的时候，灵魂深处的那个林佳芸总会趁虚而入，操控她的身体，影响她的举动。她烦恼地撑起自己的额头，喃喃道：

“天，林佳芸，你又想怎么了？”

抬头往上望去，天色已呈鱼肚白。她必须在戴俊雄发现前赶回家。她急忙拍拍身上的沙土，站起身来。她发现自己的头不怎么疼了，低头望向自己的脚，至少这次她记得穿上了鞋子。

戴小蔚沿着河岸朝家的方向走。四周静悄悄地，没有半点人影。只有蝉的鸣叫声，伴着自己细碎的脚步声。一人走着，空虚感突地油然而生，她竟然开始想念起自己梦游的第一夜。

同一条路，相似的情景。虽然那夜的雨把她淋得狼狈不堪，但是身边至少还有苏瑞生伴着，和她一起走，陪她说说话。

对于苏瑞生，戴小蔚是真心感到愧疚的。自从谈恋爱后，她开始明白苏瑞生那夜的话——他在人间游荡多年，等待的不过是和昔日的恋人重逢罢了。

只是他不明白的是，昔日的恋人早就不在了。如今，存在着世上的只有戴小蔚——这些年的等待，不过是镜花水月而已，她不是林佳芸，也不可能像林佳芸那样回应他的爱。

她暗叹了口气：“果然重生作人，对你来说才是最好的结局吧。”

走着走着，便到了那夜苏瑞生消失的凉亭。天色虽暗，戴小蔚还是瞥见凉亭中晃动的人影。待走得够近了，戴小蔚才发现凉亭中一人双手抱膝，畏缩在角落，却是李绍。

“绍哥，这么早，你怎么在这里？”戴小蔚不曾在这里遇见过李绍，惊奇不已，忙唤他，凑上前去。自从被判断精神失常后，李绍成日喃喃自语，像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一般，从不正眼看人。待戴小蔚走得近了，却见李绍牙关打架，全身瑟瑟发抖。

“冷——我冷——”他答道。

“邵哥，你怎么了？”戴小蔚见他脸色发白，吃了一惊，急忙上前去拉他。一触及他的手，冷得直打了个寒颤。她跳起声来，直往榭水村跑了过去：

“你等等我，我去找人来！”

十五分钟后，李婶和她的几个儿子便跟着戴小蔚慌慌张张地来到了凉亭，见李绍这个模样，简直吓得六神无主。七手八脚地把他抬上了车，送到了医院。检察过后，却没有哪个医生晓得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儿子，你究竟是怎么回事，可别吓你娘啊！”李婶候在病床旁，见李绍不住发抖，眼泪几乎要掉下来。

李绍不住呼冷，就这样在医院过了两日，情况才稍微好转。戴小蔚和许彦军说起这事时，他也出言安慰，让她照顾好自己的健康，别太担心。

平日戴小蔚也不时到医院探望李绍。今日她到得医院，却见一个高高瘦瘦，年约六十岁，面色蜡黄的男人站在李绍窗边，和李嫂不知道在说什么。

“僵尸！”戴小蔚一见男人那深陷下去的脸颊，脑海中便浮现这两个字。看清他的脸，竟有几分像她小时候说她会犯桃花劫那个阴阳怪气的布衣大婶。

“是碰上脏东西了。”男人神色严肃，说道：“榭水村河岸那里阴气本来就重。尤其是太阳未上山的时候，更是容易碰到肮脏的东西。”

他俯下身去，口里念念有词，握住了李绍的手。李绍只是默默地看着他，脸色茫然。

“你前日在榭水村的河岸，可有遇见谁？”男人问李绍道。自从被判定为精神失常，李绍便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别人问他什么，也总是不懂回答，只是自言自语。说也奇怪，这次听男人问他，竟乖乖地回答了：

“我遇见了一个男人。”

“是谁？”男人追问道。

李绍只是摇头。

“是怎么样的男人？”

李绍有些失神，喃喃自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男人不放弃，又再多问了一次：

“是怎么样的一个男人？”

李绍这回却是听进去了，偏头想了想，说道：

“一个男人，眼睛是绿色的。”

听到这里，戴小蔚不由怔着了，嘴唇微启，却说不出话来。李绍遇见的是苏瑞生！那个她以为早投胎去了的苏瑞生！

“这就对了，这人便是鬼。”男人蹙眉，缓缓说道：

“我小时候，曾经听说河岸边曾经死过一个绿眼睛的富家子。照理说灵魂是不可能在人间待这么久的，他们的精气耗尽后，便会从阳间消失，重新投胎。这鬼魂如今还在人间游荡，可见他是吸取了生人的精气，这才得以留了下来。”

这话的前半段，戴小蔚也曾从黄老板那里听过。当时，苏瑞生神情恍惚，的确是一副精气快要耗尽的模样。现在回想起来，后来有一次他生气起来抓住戴小蔚，害她生了一场病后，再次见他时，他的神志果然清楚多了。

这难道是因为苏瑞生吸取了她身上的精气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