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六(1 / 1)
阎殊的魂魄被阎倦带回幽冥后,放在混沌之界温养。
幽冥依旧无声无息,紫月升升落落,而外面的世界却早已天翻地覆。
诸仙纷纷打着“除魔卫道,匡扶天下”的旗号逼上幽冥要阎倦交出阎殊的魂魄斩草除根。
阎倦自然不肯,关了幽冥的大门,放话道,“除非攻下幽冥,踏过我的尸体,否则休想!”
众仙日日守在幽冥门外,指天发誓,字字泣血,“众生何辜?惨死于魔道之手,如今天下付之一炬,他阎殊便是魂飞魄散也不为过!”
“你幽冥以权谋私,包庇这十恶不赦的罪人,实在是愚蠢至极!限你在十日之内将阎殊交出来,否则后果自负!”
阎倦坐在紫瑰玉雕铸而成的王座上冷笑,“我就不信他们能拆了我幽冥!”
十日转瞬而逝,守在外面的仙人们纷纷使出仙器围攻幽冥。
“殿下——殿下,不好了!”曹判官急急跑进大殿,慌张得连头上的乌纱帽都跑歪了,“那些人,攻,攻进来了!鬼差们,抵不住了!”
“该死!”阎倦大步流星走出大殿。
殿外,紫月被云雾遮住了大半,只隐约发出微弱的紫光,昏暗的天色里,忘川呼啸翻涌着,河底的水鬼扭曲着身子与鬼差缠斗不休,半空之中磷火闪烁个不停,彼岸花纷纷枯萎,剩下一地的绯色花瓣,墨鸟尖叫着,黑色的羽毛浩浩汤汤地落了满天。
“殿下,我们……守不住了。”
阎殊一咬牙,“开门,我去见他们!”
“殿下!难道真的要将二殿下交出去吗……?”
“闭嘴!”
阎殊皱着眉,化为一道流光飞出了幽冥。
“阎倦!快快交出阎殊来!”
“就是!你若再不就范,恐怕这幽冥就由不得你兄弟二人做主了!”
阎殊孤直地站在众人的对面,翩飞的紫色衣袍在祥云之间莫名显出几分破釜沉舟的坚决来,“阎倦无能,但即使战死此地,我也不会交出阎殊!”
“呵,同他有甚好讲,诸位,一起上罢!”
“住手——”突然一道清泠的女声远远响起,众人抬眼去看,只见姿容绝艳的女子站在云端,眉间一点幽蓝色的冷光,她微微张口,声音却响彻天地山河,“有谁敢动他?”
她身后漫天的祥云金光,无悲无喜的脸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持重,在场的人都感受到了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
“长喧,你何必……与世人为敌?”
她素手抬起,云雾翻涌,鸦发在风中飞扬,那双上挑的眼尾透着决绝,“阎殊做的事情,都由我一力承担。”
“要罚就罚我,该偿还的罪孽我也会一并替他偿清!”
阎倦转过头看她,“上仙,你…..”
“你回去吧,回幽冥好好照顾他,这里有我。”长喧没有回头,只是站在了阎倦的身前,虽身影纤瘦,却莫名透出一股无所畏惧的气势来。
阎倦张了张嘴,还没等他开口,却感觉一股蛮横的力量将他隔开,再抬起眼时,那人只身站在电闪雷鸣之中,耳边似乎还轻轻回荡着长喧刚刚的传音,“别让他知道。”
下一秒,狂风大作,雷霆万钧。
裹挟着毁天灭地之力的天罚从三十三天之外狠狠砸下,一道又一道。
“噗——”
第四十五道天罚打在她身上时,长喧终于忍不住吐出了一滩血。
“长喧,你何苦啊?”沈三千听闻消息从蓬莱赶来,立于山巅之上问她。
“世人皆道相思苦,我虽不懂相思,却也明白……他的苦。”
长喧说完便不再管旁人,只一心捏诀抵御天罚。
一道一道的粗壮的雷云狠狠劈在了她的身上,天地之间,风雨大作,急促的瓢泼大雨洋洋洒洒地下了十多天,隐隐中只看见她笔直孤决的身影好似摇摇欲坠的纸鸢。
最后一道——
天空之上,雷云虬结成电网,滋滋作响的气势骇得人两股颤溧,夜色沉沉如墨,白衣的仙人毫无抵抗之力地受了最后一击,从云端直直坠落——
山河动荡,天幕笼罩着墨云,雨水不歇。
千年以后。
她安静地躺在冰棺之中,如同沉睡一般,素白的面容依旧绝艳,但眉间那一点幽蓝色却早已黯淡得看不出来。
绯衣的青年跪坐在冰棺边上,白得像雪的手指一点一点描摹着她的轮廓,赤瞳里含着浓到化不开的哀伤,“师尊……”
冰棺里的女子无悲无喜,似乎也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阎殊恍惚地笑了一下,喃喃道,“师尊,我让这世人都给你赔罪……”
他起身,踉踉跄跄地往外走去。
“站住!”阎倦气急败坏地在他身后喊道,“你若是敢再入魔道,我……”
“我就毁了她的仙身!”
“你敢!”阎殊瞬移到阎倦身前,右手狠狠掐住阎倦的脖子,赤瞳里的戾气似乎能缭绕成实质,“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阎倦闭着眼,不作任何的抵抗,“你若杀了我,这天下就再没有人知道她何时会醒了。”
“你没骗我?”
“呵,那就当我是在骗你吧。”
阎殊放开了手掌,后退了一步,说道,“你说吧,想要我干什么。”
“入轮回道,受世间种种苦难,修万世圆满。”
“好。”阎殊没有任何犹豫,“那你现在告诉我,她在哪里?”
“我见了她,自会去投胎轮回。”
“她的魂魄入了人间,你去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