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娘的旧事(1 / 1)
杜若晃进小棚子,屁股一砸,愣愣坐在了板凳了。容德笑了笑,双手轻拈裙摆,矮身坐到杜若身边。
小棚子简陋得紧,四面透风,冬冷夏热,估计也就夏天住着勉强凑合,若是冬天估计有冻死的危险。
“大叔你赶紧说,说完给钱!”杜若豪饮一杯粗茶,酸酸道。
杜仲目不转睛的看着杜若,思绪回到了从前。
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杂涌而来,杜仲脸呈复杂,双目却温暖了起来。
三人在杜仲的解说下,时光彷佛回到十多年前。杜若其实很好奇,因为她对父亲没有感情,对母亲倒是爱意满满。关于母亲的事她多少都会留心的,何况还是给钱的。
那是十多年前的一个冬天,那日雪下得极大,杜仲在山脚被杜若的母亲严棠捡到。
时间得再往前推推,杜仲的父亲因为赌钱,好好的家都败了。因为欠人钱,又无什么东西可还,杜仲便替债主运送货物还债。
天有大雪,风劲,乌云压顶。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很安全,完没想到南冲小镇的强盗居然敬业得很,愣是把一行人抢了个干净。
杜仲在混乱中受了伤,昏了过去。
白雪皑皑,冰封千里,杜仲本该被冻死的,偏严棠去送绣品,遇见了他,救了他。
听到这里,杜若仰天长叹,还真是…不能乱救人。
严棠的哥哥嫂子本就是势利眼,眼见杜仲穿得好,以为好事上门了,处处撮合二人。
下面的事不难猜,杜仲和严棠不但双双坠入爱河,还在一家人的见证下成了亲。
幸福快乐的日子总是很短暂,开春,严棠的哥哥嫂子就催促他们去青枫见杜父。不日,他们就启程了。
对于严家人来说,这本是攀高枝的喜事,结果却是,严棠自己回来了,还怀了杜若…
事情的变数是从他们回去开始的。
杜仲总以为自己可以和严棠平淡过一生的,然而他低估很多,比如他父亲的厉害,他母亲的眼泪。
一回到青枫杜家,问明白了严棠的底细,种种问题了就来了。首先,严棠必须好好伺候好公婆,而公婆明显是故意刁难她。
忍气吞声的日子过了一个月,严棠就不乐意了,公婆也不乐意了,而这个时候李思思出现了。
李思思就是杜若的继母,不过当年的她是温婉可人的大家闺秀,父亲是一个七品官员,家景优越,教养良好,知书达理,善解人意。
大抵严棠离开就是因为李思思,她讨人喜欢,可以照顾好杜仲,又和公婆处得好。严棠若有脑子就该知道,这场仗不是打不打的赢的问题,而何时会输的问题。
李家处处帮扶杜家,在杜仲的努力下,杜家渐渐恢复了往日的辉煌。杜父继续赌钱,杜母继续刁难严棠,事情在量变中,只等着积累但一定程度,质变。
其实就杜若的理解,她的母亲对于婆婆的刁难是不介意的,因为母亲曾经说过“谁会和自己的钱过不去?”对!李思思就是钱。
那个年代,男人有三妻四妾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根据杜仲自己的解释是,娶了李思思,严棠的日子也会好过些,因为李思思总是帮着严棠。
听到这里,杜若摇摇头,以为是杜仲的口误。
再一听,还真以为李思思是好人!
又一听,直接和杜仲对上去,噼里啪啦一顿臭骂,骂得杜仲狗血淋头,一时缓不上气。
许久,杜仲才忧心道“你娘就是因为这个性格吃亏,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杜若头往前一顿,眉一挑“楼俊宇和他爹娘分开住,没这问题”转头问紫汀“青啊蓝的什么意思?”
紫汀会心一笑“就是更厉害的意思。”
杜若单手托起下巴,一副憧憬模样“若像你这般博学就好了!”
杜仲眼里闪过一丝愧疚,杜若假使养在身边,必定是个聪明才智的女子。
“对了,楼俊宇小时候什么样?调皮吗?”杜若问道。
“你和俊宇…”杜仲试探道。
“我们都定情了,等我回青枫他就娶我。你给我什么信物之类的东西,好置办点嫁妆!虽然俊宇不图这点钱,可杜家家产有我一份,不拿走我觉得隔应。”
杜仲摇摇头,继续说故事。
娶李思思那日,因为人手不够,所以严棠理所当然的必须去帮忙。而这件事是质变的导火索。
作为绣娘的严棠,一双手生得巧,却要去做粗活,心里的百感可想而知。
拜了堂,就是招呼好客人。
楼俊宇的母亲伊珞本就是杜仲从小到大的好友,早听说了杜仲从南国带回了一个妻子,半天没见人介绍,便问了起来。
伊珞指着面生,又颇俊美的严棠问“伯母,那是杜仲的妻子吗?”这本是一句普通的话。而她这样问,一半是出于好奇,一般是杜仲对严棠那脉脉的表情。
声音不大,但吸引了一众人等。严棠放下手中的活,准备和大家打声招呼。
杜母哼了一声,不痛不痒的说“不是,她只是我们家的一个丫鬟。”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四周静默如夜。所有人顿了一下,一下后又恢复如初,没有人再纠结这个问题了。
严棠脸上那一抹疲惫的微笑石化在脸上,久久不动。她终于意识到她和杜仲之间的差别,家世。
大厅喜气洋洋,红烛摇曳,映得人影不断扩大,扭曲,变形。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严棠认真向四周看去,所有人没完没了的讨论诗词歌赋,戏曲,首饰,衣服,胭脂,银票,官员,生意…
严棠忽然发现,她一辈子都没见过的好衣服,在这些人眼里却都是给下人穿的。她曾经以为人都是一样的,现在她知道了,人是不一样的。
严棠默默回房收拾好东西,踌躇半天,想留下点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也留不下。
就这样离开吧…算了吧…
刚打开门,就撞到杜母怀里,杜母低低骂了一句脏话。然后忙拍打衣服,生怕严棠弄脏一般。
往日严棠竟没发现这个细节!婆婆嫌弃自己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活也不干!就知道偷懒!改日定让仲儿休了你!”杜母威胁到。
严棠皱眉,不置可否。
“果然和大户人家的没得比!小门小户,上不了台面!”杜母继续抱怨。
“你刚才不是说我是你们家丫鬟的吗?”严棠壮起胆子质问。
杜母呵呵冷笑一声“你以为凭你就可以做杜家主母了吗?你忘了你是一个下贱的绣娘吗?我们家是青枫大家族!不知道你施了什么下作的手段才让仲儿看上你!不知道你娘怎么教你的!”这是严棠一辈子也无法释怀的话,杜若从小听到大,一直是麻木的,不晓得有什么好提的,如今听来,恨恨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