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十一章（1 / 1）

合欢浦没有冬天，夏天也很短。这都是长修哥哥设了结界，改变了四季时序的缘故。

我不懂他为何那么喜欢秋天，也不明白他为何会在秋天的傍晚，夕阳投射的橘色的光进入屋内时，长长久久的矗立在窗前，凝视着那一片荒芜凄迷的景色时，脸上浮现出的黯然神伤有着怎样的故事。

直到墨寒走了以后，我也会喜欢在夜里抚摸着麒麟的脖子看星星，就好像我一回头，他也会用那样的语气叫我，“夕儿，你今夜真打算和这只麒麟呆在一起啊。”

那时我才恍然，原来那样的黯然神伤，是因为失去的心中之人的哀伤与思念，像一根细线般牵引着自己的一行一动。

他在思念谁呢，他是否和我思念墨寒的心情一样呢。这一切的一切，因为长修哥哥不在，我都无从获得答案。

时间是最最朦胧而疑惑的东西，合欢花开了又开，谢了又谢，长修哥哥的诺言依稀还在耳边，然而他终究没有回来。

长修哥哥，如果合欢树没有倒，我怕是会永永远远在合欢浦守着那无望的执念，遥盼着永远也不会回来的你吧

合欢花早已凋残，墨绿的叶颓废的瘫倒在地上，一眼望去，绝望而心伤。我的手放在粗糙的树干上，掌心斑驳，感受着痛感。和那时一样，我没有眼泪可流，只有无尽的迷茫。

合欢树，也许就是我最后的期盼了吧。然而，它倒下了。

我没有想到会在那样一个时候再次见到墨寒，细雨霏霏，他透明的眼中全是慌张迷乱，看的我黯然不解。

磊落的青衿飞摆，陌生冰凉的气息笼罩不尽，他的手冰的像是千年的铁，紧紧的抓住我。

“阿夕，我，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她受了太多苦，我不能让她这样离开。阿夕，我知道我欠你太多，但是，我求你，求你帮我。”

他的话颠三倒四，我总算是听懂了意思。原来夕儿中了剧毒，遍寻良方不得治，四海九州，只有我这颗合欢树能够治愈世间所有的奇毒。

我眼望着墨寒俊朗如星的双眸，熟悉而又不得不陌生，苦笑道“你一直想她，可曾想过我。”

墨寒挪揄着，语气轻轻“阿夕，我没有办法不救她”

我继续笑着，笑得不知所措，“墨寒，你知道我在合欢浦守了这么多年，一直很寂寞，却未曾绝望过。没想到，你的一句话能让我这么绝望。”

纷纷雨滴湿了脸颊，湿了孤独的心。

我寂静的看着他，看的如此之深，如此之远。他的眼那么好看，细细的，透明的闪烁着我的影子。他把我轻轻的拥入怀中，深浅的呼吸在我的发丝上沾染气息。

他的怀抱那样的暖，我却一点也感受不到。他的所有的好，都属于那个女人。

我缓缓的抬手环抱住他，湿了的衣服，冷寂的肃杀。今生的最后一点牵连，我竟傻到想要去抓紧它。

“阿夕，我今次欠你的，以后粉身碎骨也会还你。”墨寒的语气含着三分黯然，三分愧疚，三分激愤，尽皆是无情。他有力的推开我，拔剑出鞘直向合欢树而去。

我到底是高估了自己，他的剑顺着我的如待剑剑锋一路滑下，不带半丝犹豫。

只那么一瞬，我守了那么久，痴盼了这么久的合欢树轰然倒下。

我迷蒙的看着合欢树，又转头去看墨寒。恍惚间觉得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无边旷海，如茵白雪，他白衣飒飒，手握寒剑，冷峻的光闪烁不定。

他弯腰取了树魂，转而抬头凝视着我，不变的神情，墨黑的眸子深如弥海，看的我疼痛愈深。

我从没想到我和他会到这个地步，手掌中寒冷的剑锋指着他的眉间，咫尺之间，恨意艰深。

然而我还是输给了自己那颗千疮百孔的心，我对他，连动手的勇气都没有。

他走了。

留我一人在。

我也不知道坐在那里看着倒下的合欢树到底有多久。日光渐弱，暗黑的乌云笼罩四方，雨下的很大，滂沱着滴入尘泥，溅落一地的伤痕。我就那么那么跪坐在地上，双手环抱着不存暖意的树干，不肯放开。

也不知怎的，九歌，云凰与惊澜齐齐出现在我的面前。云凰哭着拉我，通红的眼眶深邃着怜悯。我弱弱的看向她，看向大雨中的九歌与惊澜。眸中净是陌生空洞。

原来，绝望是这样一种感觉。从骨髓中渗出的冷，几乎僵硬。

九歌终忍不住，上前果断的将我揽入怀中，他苍凉的发丝雨滴淋漓，声音如山般沉稳“阿夕，不要闹了好吗。”

我伏在他的肩头，雨很大，朦胧着视线的一切。热泪滚滚沿着冰凉的脸颊流下，尝不出滋味。

“我没有闹啊，九歌，长修哥哥回不来了，我终于知道了，终于认清了。”我的语气空虚而忧伤，不带波澜。

合欢树倒，语竭望尽。

我那三万多年的希望，破碎的彻彻底底。

九歌紧紧地拥着我，不声不语，雨幕中的惊澜与云凰黯然对望。

大雨倾盆，我好似死去了一次，又好似活过来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