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十章（1 / 1）

天空很晴朗，晴朗的透露着并不眀澈的悲伤。

他的话那般清晰，一字一句皆透入心底。

“阿夕，对不起。我寻了她这么久，爱了她这么久。我不能也再不想放开她了。我曾以为你是她，就算有过那么一瞬间的怀疑，我也再欺骗着自己。阿夕，我没有你想象的勇敢，我不想再去体会遍寻四海九州而不得的苦楚绝望了。”

剖心剖肺的一番话，淋漓着带着我不想承认的一切。原来，我们都是自私的。我贪恋着他留在身边的时光。他希求着我作为他深爱的夕儿留在他的身边。

年年无忧，岁岁合欢，到底只是一句空话而已。

然而我又能去恨谁呢？

一切都是假的，只有我当了真。

西斜的光流淌着醉人的暖色，柔柔的照耀在黑红色的喜服上。衣襟上的合欢花稍稍的露出一点边角，拙劣的针脚密密麻麻的缝合着破碎的真心。

余阳涂抹着墨寒和他怀中女子欣长的身影。我的坚持难道还有意义吗，不会了，我留不住他了。

我目光空空的望向他，言语轻轻，“你走吧，我不留你。”

眼泪猝不及防的落下，我匆匆忙忙的去擦，大红的衣袖湿了一片，绽开着痛楚的过往。

我没有看到墨寒离开，还好，我没有看到。

天很黑了，夜很深了。所有人都已知趣的早早离开，除了九歌。烛泪嶙峋，桌上大大小小的酒瓮不计其数。我的酒量本来是不如他的，今夜却不知道怎么。想醉的人醉不了，不想醉的人反而呼呼大睡。

夜风很凉，吹开心扉的最痛处，我站在合欢树下，借着屋内点滴柔光注视着合欢花。馥郁芬芳的香气，苍凉缭绕，寂静深远。

三万余年的一个夜晚，我也是这样坐在一边，看着长修哥哥一遍遍的擦拭着手中的寒剑。凉风习习，他的发梢拂在我的脸上，带着落寞而柔软的温度。

夜晚寂静，连蝉虫的鸣叫都格外的小心翼翼。每次长修哥哥出门我都很不高兴，因为那就将意味着我将一个人在合欢浦做孤独的日子了。

我害怕寂寞，而长修哥哥像是很了解我这一点一样，每次出门前都很会我一个归来的期限。他从未食言。

然而这次。

“阿夕，才喝了酒，不要吹风了。”

回忆才到一半，九歌迷迷糊糊的站在门口，对我道。我指着合欢花，感慨的笑着对他说。

“你看，这合欢花一万年才一开，没想到，我竟也看到了三次。”

我笑着笑着，眼中又有了潮湿的泪。

九歌怔怔的看着我，黑白分别的眸子中有了并不分明的爱怜。他提了酒给我，自己猛灌了一大口，并不说话。我心领神会的也灌了自己一口，虽然呛得一直咳嗽，心里却是好受多了。

凛冽的酒，刺入柔软的肺腑，带去冰凉的痛感，在左胸处轻荡着。真的，我真的不想哭的，可是眼泪却一直一直的掉下来，在酒瓮中打出颤动的涟漪。

我不敢想象，如果这个夜晚没有九歌在，我该是怎样。

然而就连九歌也有他的事要做，不能总陪着我。老祭祀老了，越发的力不从心了，九歌要担起的责任，越来越多了。

年少时，我和九歌，云凰一心向往着自由，总是妄想着挣脱出所有的责任与束缚。然而，那也不过是个幻想罢了。

云凰业已成亲，做起了贤妻良母。九歌也慢慢的摒弃掉少年的那些焦躁，开始接起了沉重的责任。唯独我，还是和以前一样，无所留恋，也不知这是好事坏事。

从墨寒走后，日子突然就变得漫长起来，我虽然尽量的想要自己忙碌一些，却还是有一瞬间不知所措的时候。每到那时，我总会习惯性望望天，脑子里墨寒的身影怎么也挥不去。

“他，在做什么呢？”

我痛恨自己的依依不舍，可是，又无力忘怀。

春去秋来，日子不管怎么过，都还是要过的。合欢花终于是谢了，我看着光秃秃的树枝，无喜，无悲。

这期间九歌时常会来，还有云凰。她不声不语的，总是在一旁默默帮我。偶尔提起少年时好笑的事情，会和我一样大笑。然而，她从不会和我提起惊澜。

我想她大概还以为我没有放下吧。

我记得很清楚，那一天，她穿了一身淡蓝色的衣服。淡淡的，溪间清流般清澈而又美好。我们一起为合欢树浇着花。她突然欲言又止的说“阿夕，我肚子里有娃娃了。”

我转头看着她，红的像暖阳的小脸，带着一丝害羞，一丝惊喜，一丝不安。我柔柔的笑了“很好啊，惊澜很快就要当阿爹了。”

我突然提起惊澜，让云凰有点不知所措。她怔怔的看着我，“阿夕。”

我转过头去继续浇着水，貌似悠闲地道“惊澜走时我的心不过是空，墨寒走时我才是深深的疼。这样一比照，或许，我是从未爱过惊澜的吧。那些我所谓的爱，不过只是信任和依赖罢了。到底是那时年少，不懂吧。”我轻轻的笑了。

因为一直听不到云凰的回答，我转过头去看她，之间她的眼中蓄满了晶莹的泪，一把把我抱住怀中，疼惜的啜泣着“阿夕，我可怜的小阿夕，对不起。”

我宽慰的拍拍她的背，依旧轻笑着道“都快做阿娘的人了，怎么还这样爱哭。”我顿了一顿，将她搂紧了一些，声音轻轻的，“你要是真觉得对不住我，不如让我为你孩子取个名字。”

云凰在我怀了不断的点头。我想了一想，“如果是女孩，就叫合欢，男孩，就叫无忧。”

年年合欢，百岁无忧。孩子啊，我能给予你的，也就只有这些我不能得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