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人生就得逛一次青楼啊(1 / 1)
在宁王府住了一个月以后,李清就被武惠妃的轿子接进宫里去了。宁王府众人皆送至门口,李琎李琳等正好也要上朝,于是也心安理得地坐上了轿子,幸灾乐祸地看着别的赶去上朝的年轻官员在马背上冻得瑟瑟发抖。
车中的气氛颇有些尴尬,毕竟数月前李琳才在李清面前表白过自己对韦神羡的心意,尽管李清当时就告诉他自己对从小长大的青梅竹马没有半分非分之想,但是看他在这里住的一月情形,傻子才信呢。
李琳也闹不清楚为什么李清这样,但是这样更好,只要等韦神羡心灰意冷了,他就可以乘虚而入,近水楼台先得月,抱得美人归了。
于是在车厢内,宁王世子李琳,对着空气,诡异地咧开了嘴笑了。
“喂,你没事吧你。”李琎拿脚踢了踢无故痴笑的李琳。
“哥哥,他不会是,昨晚喝了殿下煮的汤,喝傻了吧?”
李琎回想起昨晚父亲难得有兴致亲自下厨,煮出来一锅乌漆墨黑不知道是什么的汤水,又想到李琳喝得一滴不剩,突然觉得也许真的这样也说不定呢。
“十八郎,我们家二弟,以后就全仰仗你啦。你要念在兄弟情义上,没事多来瞧瞧他啊往后。”
“哥哥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三哥哥的!就算他疯了也是我的堂兄啊!”
“啊!十八郎!”
“啊!哥哥!”
李琎跟李清越玩越来劲,绘声绘色地在黑脸阎王前上演了一出兄友弟恭。
反正他们俩从小练武,李琳一个瘦弱的书生,十个都不够他们打啊。
啊,这个世界好残酷啊。
李琳一边感叹着弱肉强食,马车已停在了宫门前,早有小宦官出来迎接李清。他同李琎兄弟挥手道别后,登辇而去,而他们二人也转身往班房走去。一路上不少相熟的大臣同他们打招呼,二人皆是应付过去,不敢多说,只有韦昭训上前请安时,兄弟二人才勉强停住脚步寒暄了几句。
韦昭训一向同他们不多亲厚,更何况是在这深宫之中,无数的眼线盯在这三人身上,但他还是向宁王府的公子们走去。
“下官给王爷世子请安了。”行了一礼,韦昭训满脸堆笑的说道,“此时截住二位倒也不是为了别的什么,只不知小女在府上如何?”
“韦官人放心好了,小姐在我们府上一向是安逸的。”李琎笑道。
“那就好那就好,下官只有这一个女儿,如今她年纪大了,又尚未有婚配,下官正寻思着如何同宁王妃说一声,求她给小女指个人家,那样下官才安心呢。”
一直站在一旁的李琳听了这话,忙阻拦道:“依我愚见,韦官人不要去找我母妃才是正理呢。”见李琎与韦昭训都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他又解释道,“母妃久居王府,有适婚男子也只是听说并未见过,若是将韦姑娘指给了一个无知莽夫,岂不过错。还请韦官人亲自择拣才是正理呢。”
“世子邸下说的也是,只是下官人脉实在不广,若是二位有听说有合适的,可千万来告诉下官。若小女能嫁得佳婿,下官必定对二位感恩不尽。”
言语之间的爱女之情人人可见,李琎不忍拂了他的意,虽然他觉得韦神羡听到这个消息肯定会炸毛,可还是答应了下来。
李琳好不容易熬到回家时间,忙忙地辞别了诸位同僚,往宫门外找李琎去。他们今天都没有骑马来,肯定是要等王府遣来的马车的了。
“哟,你倒是跑得快,是又不小心看到了老先生落下的春宫图册,还是冬天里撞见了阿猫阿狗亲热的画面。”李琎看着弟弟衣衫不整气喘吁吁的模样打趣道。上一次他这么惶恐地从班房里跑出来,还是不小心翻到了前人留下的房中术秘籍,不解人事的李琳吓得书一丢脸颊通红地跑来找自己。
啧啧,早上的时候韦司业才提了一句给他家女儿留意人家的事,散朝了他就那么猴急地奔来,真是难为他一个读书人了。大雪地里跑步,他一个练家子的都不敢那么胡来呢。
李琳手撑着膝盖直喘气,好不容易喘顺了才憋出来一句你才看春宫呢。谁想李琎大大方方地承认道:“没错啊,我十五岁就开始看了,弟弟你不会到现在都没看吧?哎哟你都多大了纯情给谁看呢。下次哥带你去平康坊啊,那里的姑娘才叫滋味呢。”
路边纷纷有大臣侧目,可怜的李琳恨不能举身赴清池,自挂东南枝。
虽然李琳很想马上就去韦府提亲,可还是被李琎给拦下来了。他将那日宁王夫妇所说的话一字不漏地全部转速给李琳听,果然李琳的脸色就不对了,先时还是怒色,往后却是转为悲凉。
回了府以后李琳几乎是预料之中的病了。他这一病可不要紧,直把宁王府一家都给闹得差点没翻转过来,年都没有怎么过。幸好他年轻,再者说宁王府那重金花下去,宫里的御医一天三趟地跑,终于在年后一点一点地好起来了。
世子病了,第一个就要算谁是冲撞了的。一算不要紧,家里除了宁王夫妇外,几个公子都须得尽数搬出,直到李琳痊愈。于是几个公子们往别的王爷家住去的也有,自己出去找家客栈住的也有,而韦神羡跟的李琎,自然是个图新鲜的,直接带着她大摇大摆地住进了崇仁坊一间邸舍里,一街之隔就是莺红柳绿的平康坊了。
虽然韦神羡自认为自己是个见过大风大浪的女子,但是这么公然住在花街柳市旁,多少还是会有点不自在,毕竟自己还没有嫁人呢不是。
被拘在房间里三天后,李琎终于得了闲,翻出一套衣裳丢给她,露出一个醉人的笑容说道:“走,小神仙,花奴今天带你逛青楼去。”
作为一名仕宦家族的独生小姐,韦神羡表现出了接受过高程度教育的应有表现,她柳眉倒竖地斥责了李琎不思上进游手好闲后,穿着换好的男装问,“爷,咱骑马去还是套了车去啊?”
人们对平康坊的描述不外乎那么几个词,纸醉金迷,软红十丈。没来过之前的韦神羡直酸那些文人没新意,来了之后的韦神羡就不酸了,因为她真的觉得,这两个词用得真是恰如其分。
沿路两边具是楚馆秦楼,并大小不一的酒肆,街上行走的大多都是来次寻欢作乐的达官贵人或者入京赴考的举子,更有美娇娘身着锦衣华服,前后仆妇簇拥,赫扬而过,好不喧嚣,把韦神羡这个从小在深闺大院里长大的看得直呼天上人间。
这厢韦神羡还左右探头探脑地恨不得多长一双眼睛将这富丽景象看尽,那厢李琎已选定了要去的地方,提着还在震惊中的韦神羡大步走了进去。
韦神羡觉得李琎一定是常来这些烟花柳巷的,不然怎么一来那些姑娘们都笑得跟吃了蜜似的甜,一窝蜂地将他围住,撇下她一个人尴尬地站在一边。不过还好,李琎也没跟这些女子纠缠多久,就上了二楼要了一间雅座,倚栏观花起来。
要不怎么说竞争才是第一推动创新的动力呢,二人尚未落座,就有两个姑娘攀了过来,楼下中央一张大鼓上,胡姬婀娜的身姿舞动着。想有美人在怀,观这异域歌舞,寻常男子早就该醉倒温柔乡,将荷包里的子儿悉数奉上了。
偏偏他们二人一个不是寻常人,一个不是男子,屏退了服侍人后,只就着一点下酒菜看着楼下的歌舞,倒也别致。
韦神羡见再无旁人,一下将盘着的腿伸开,拿了酒壶与一碟子小菜,自斟自饮好不快活。
李琎是被人伺候惯的了,见韦神羡直顾自己将他抛在脑后,不由得埋怨起来:“哎小神仙,你说是我缺心眼还是你缺心眼,想我也是在这平康坊里的大红人,多少花魁求着服侍我我不要,啊,你居然就那么狠心丢下我一个人自己快活去了,你说你这还是人吗你。”
一番话说得楚楚可怜,漂亮的丹凤眼里似乎随时要滴出泪来,韦神羡瞧得都觉得自己是头白眼狼了。
不过此时香风袅袅,美人歌舞,白眼狼就白眼狼呗,当白眼狼能当得那么舒服其实也不冤枉。
于是李琎只得也拿了酒壶,端了小菜,同韦神羡一起趴在栏杆上看底下的胡姬跳舞。
“哎花奴,平时你来这里的时候,都是谁跟你一起来的?”
“同本王来的人挺多的,你报个名吧。”
“嗯…薛驸马?”
“哦,来过,他还带着他家几个兄弟一起来的。”李琎饮了口酒,对着胡姬抛了个媚眼。
“那,那高仙芝高将军呢?”韦神羡歪着脑袋硬是又问了个人名。
“他不同本王来往,你换个吧。”
“唔,那寿王殿下呢?”
这句话问得极认真,让李琎有点儿不好意思说实话。可在韦神羡的注视下,他还是点了点头,然后迅速地扭向一边装作看别的舞姬一样。
就像一张一直在敲的鼓突然被敲破了一样,韦神羡的心也啪嗒一下似乎停了那么一会儿,随后就是慢慢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的酸楚。她觉得鼻子酸极了,便张嘴吸了口气,可是连空气都带刺一样,钻进喉咙里觉得辣辣的疼。
“花奴,我怎么突然觉得,你们都长大了,离我好远的样子?”韦神羡怔怔地说道。
从前他们还一起在王府里打闹呢,可一转眼入宫的入宫,做官的做官,封王的封王,只有她还像从前那样在宁王府里扮演一个乖巧听话的角色。
他们都可以出入平康坊,醉卧美人膝,而她唯一一点的改变只有梳头的方式与做衣裳是一年一年改变的尺码而已。有生以来第一次她这样强烈的感觉自己被遗弃了,连她娘亲去世的那一夜,她都没有绝对这么孤单过。
一滴泪滚下来砸到酒杯里,啪嗒一声在湮灭在丝竹琴音中。温暖的烛光下她的两个眼睛红通通的,哭得像个走丢了的孩子,叫人心疼。
李琎无奈,他仰头饮尽杯中酒,叹了口气,“小神仙,你只是觉得你的十八郎离你越来越远了吧。”又斟了一杯酒也是一饮而尽,“能这样喜欢一个人,真好。”
“我不知道,花奴,我真的不知道。”
急管繁弦之中,两个亲密的好友倚在一处,望着这锦绣堆叠,琼楼玉宇,默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