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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芸心下松了一口气，因为他在感情方面对她毫无保留，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没有啊。怎么了？”
她递给他一个东西，他接过去一看，是一张相片。
一张他自己的相片，但他马上就感觉到不对：照片里的他跟一个男人站在一起对着镜头笑。这个男人看着有点眼熟……
他想起来了，这是他在榕江公司的一个同事，他们在一起共事不久就从贵州调回总部，这是他们在贵州驻勤时的照片。可是……方柔怎么会有这种照片？
“我给他女儿补习英语，无意中看到的。他说照片里的这个人叫张寒，是他的同事。他记得是因为这个人有点特别，工作好几年了还是一张高中生的面孔。我开始以为看错了……你的脖子左边有颗痣对吧？”
商芸看了看照片，照片上的人脖子上的痣清晰可见。这个张寒，毫无疑问就是现在的商芸，也就是自己。
可是这种事应该怎么解释？商芸曾经无数次设想过这个问题。告诉她商芸这个名字是借来的？大学生的身份也是借来的？因为自己在山里遇到了山魔，回家发现自己的身份被别人取代了？这种话说出来根本没人会相信的！
山魔什么的，世上到底没有这些东西连商芸自己也很怀疑。
“我不在乎你有什么样的过去，我只是……感觉有点害怕，因为我突然发现我竟然不知道跟我同床共枕这么久的人到底是谁。”
他知道他必须解释了，不管她相不相信。
“嗯，对。照片上的人是我。我以前的名字的确叫张寒，这照片是我24岁的，我昨天刚满29岁……”他摇了摇头，感觉千头万绪，不知道从何说起。
方柔抬头看着他。
他想触碰她美丽又交织着悲伤的脸，一瞬间却害怕得不敢伸出手。
“安娜是谁？”她问。
“啊？”商芸一脸茫然。
“我不想嫉妒一个或许并不存在的女人，但我也不想让一个不存在的女人破坏我的家庭。我们结婚之前我就听到你叫过这个名字，最近你每晚睡着了都在叫安娜，安娜……你清醒的时候从来没提起过这个人。安娜，安娜，安娜，安娜！安娜是谁？她就像个幽灵……”
“够了！”商芸几乎是无意识地打断了她，“不要说安娜的坏话！”
方柔受伤的表情让商芸脑子一片空白。这是个天大的误会，他有点掌控不了了。
“等等，这个我可以解释！真的可以解释，你不要生气……”
她已经生气了。
“安娜……是我妈。”他觉得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不大相信。
方柔似乎也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她怔了怔，笑道：“你说你没有父母的。”
“现在没有了。”他想自嘲地笑一笑，却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
方柔的脸色缓和下来，她感觉到他的这种失落跟他说“我有家了”的那种喜悦微妙地联系上了，这种像拼图一般连接起来的感情是没有办法作假的。
她终于还是忍不住握住他的手，“告诉我吧，你的故事，我想知道关于你的一切。”
于是他开始跟她说他的过去，平凡的童年，张青尧的出走，安娜精神失常，张炎的出走，自己那毫无生气的生活。他本来想略过陈怡的部分，却又释然地发现她已经不再重要了。他讲自己从城市逃到贵州，上班，遇到山魔……把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她，他发现在自己没有遇到她之前的一生中几乎没什么愉快的经历，这种感觉让他觉得从前的自己相当可悲。
他讲完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两人在黑暗中静静坐着。方柔很久没有说话。在这个故事里面山魔的存在显得太过突兀，连商芸自己也感觉到了。
结果方柔关心的根本不是他所担心的东西。
“那个陈怡，她比我漂亮吗？”她问。
商芸愣住。“没有，她跟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你刚才犹豫了两秒。”
“……你放心吧，我原本可以不提她的。我不想骗你，也不会骗你。我对她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
“哦。”她说。
沉默了一会儿，她又问：“那……那个山魔很漂亮吗？”
“你能不能问点有深度的问题啊喂！”
“这问题很肤浅吗？那你说哪种问题才算有深度？”
“比如山魔为什么会存在，之类的。”
“我怎么知道！”
“……”商芸扶额。
“好吧，所以你送我的结婚戒指其实是尼伯龙根的指环？好像不会隐身啊……”
“你是认真的？”
“开玩笑，开玩笑。不过这戒指我真的很喜欢，太完美了！”
“你就不觉得有些事情不太合理？”
“嗯……的确。你说安娜是你的妈妈，那不就是我的婆婆了！我居然吃她的醋，我以为我不会遇到婆媳关系之类的问题……”
够了，你真的够了！商芸在心里咆哮，这些困扰他好几年的往事，好不容易有机会倾诉，结果自己烦恼的部分完全被无视了！好像自己一直在一厢情愿地胡思乱想，杯弓蛇影。
他站起来，感觉有只脚已经麻了。方柔突然站起来抱住他，他一个重心不稳向后仰去。他就这样被方柔推倒在床上。
“商芸。”
“嗯？”
“张寒？”
“……嗯。”
“我觉得你真幸福啊，世上的两个你都最后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了。”
这还真是，不知道另一个张寒跟陈怡现在怎么样了。
“你昨天生日，我居然不知道……”
她用手指挠着他的脸。
“我还没给你过一次生日呢。你真的快三十啦？可是我感觉不出来啊！完全感觉不出来！”
你这么说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奇怪的地方去……
“嗯，看来以后要节制一点，对身体不好。”
原来真的在说这件事啊！
她在他怀里蹭着，“我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你说的这些，我觉得你不会骗我，我是不是很傻啊？这些事情如果是真的那就一定能解释的……你们衍论不是有个‘伪神回转’吗？”
这个可能商芸当然也想过，不过衍论是纯理论的系统，根本没有可以跟现实接合的余地。
“我也不知道。”
“搞不清楚的事情就别去想啦。”她揉着他的头发。
他顺势抓住她的手，把她从上面翻了个压在下面。“方柔，你真好。”
他感觉到她在身下的呼吸，然后听见她说：“老公，我爱你。”
他以为她这是在索吻了，脑袋凑过去，她却躲开了，继续说：“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爱你，我有时候真恨我自己这么爱你，但我没有办法控制……”
他没有让她说完。
这时候已经不需要语言了。
方柔没有让他胡闹下去，因为她突然记起了什么：“啊，怎么办，我今天没做晚饭！”
“没关系，还有你嘛！”
“可是我很饿了啊！”
“那我可不管。”
“哎呀，你要是先吃我，待会儿你会更饿的。你都三十了，能跟年轻人比吗？”
“三十而立啊。”
她无言以对。
商芸也不跟她继续胡闹了，他起身想去开灯，她却没放开他的手。他在她额上吻了一下，“好了，不跟你胡闹了。今天我做饭吧，你想吃什么？”
“你。”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