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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没有打算在海南多做停留，按照方柔的计划她第二天会飞回家，因为隔天就除夕了。现在她的计划几乎没有改变，只是多了一个人。
商芸原本没有打算跟方柔回去，他很难想象这么快就要去见她的父母。
“我没妈，老爸也断绝关系了。”她说得很平淡，努力让语调听起来不像在逞强，“就是那个你为我撑伞的晚上。”
商芸早就猜出她的家庭富裕，但总觉得她身上少了一点什么，现在他终于知道了，她骄纵、任性，缺乏安全感，因为她缺少家庭关爱，其实跟自己差不多，不过性格走向了两个极端。
方柔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轻描淡写地岔开话题：“这么说起来，原来那时候是你抢了我爸在我心中的位置？”
商芸一愣。“不要说这种会让人误解的话。”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在我们家出现过的女人几乎都是他的情人。” 她顽皮地笑着，“我是他的亲人，亲人跟情人，只少了一个G而已，他却很讨厌我。”
“我记得他小时候也很疼我的，后来我才知道他为什么讨厌我，因为我长得漂亮。”
“……”你能不能谦虚一点。
“喂喂，你那是什么表情，你敢说我不漂亮？要不要验证一下？”她挺起胸膛，商芸觉得很难忽视她那俏生生的模样。
“……不用了谢谢。”商芸说。
方柔蜜蜂一般漆黑的一眄，淡然一笑。“开玩笑啦，我觉得是因为我长得像我妈。我也是后来无意翻到我妈的照片才知道的，他要么很爱我妈，要么很恨她。反正他看到我就心烦，不敢跟我对视，我15岁的时候他就干脆就搬出去了。所以呀……”
他搂着她柔软的细腰，她的头发有一种好闻的味道。“所以？”
“所以我希望你跟我回去，家里有一个男人，那样才像个家。”
她说着，脸上露出满怀期待的笑容，她总是在这些细小的地方让他为之倾倒。
“是吗？”他沉迷在她身上散发出的无比韵致当中。
方柔转过来对着他，皱着眉头假装很费力地思考，然后用手揉揉他的头发，“嗯，看起来确实像高中生，姐弟恋也不错。”
然后她又认真地烦恼起来：“要是等我以后长了皱纹你还是这么年轻那可怎么办啊……”
她说着，在他肩上蹭来蹭去。商芸表面平静，心里已经乐坏了。
“咳，其实我太不明白啊。”他说。
“什么？”
“就算我喜欢你是因为你长得漂亮好了——当然不是……”
“嗯？”
“好吧不全是。可是你为什么会喜欢我？”他皱着眉头努力措辞，“我是说，我挺不起眼的是吧，你怎么会注意到我呢？”
“因为你很帅啊，跟Beatles的乔治一样帅！”她摸摸他的脸。
商芸没那种自信。“我不信。”
方柔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撅着嘴认真想了一下。“好吧，这个问题挺深刻的，你真的想知道？”
他点点头。
方柔坐到沙发上，拍了拍旁边示意商芸坐下。商芸也不客气地坐下靠着她，结果方柔倒扭捏起来，支支吾吾半天，终于说道：“第一次见面我就挺喜欢你的，你估计已经忘了。”
第一次见面？商芸想了想还真没什么印象。
“学院联谊的划艇比赛，你记不记得？”
商芸恍然大悟。“嗯，你那时候跟我一组。”
“其实一开始我不是跟你一组，然后我看到你了，隔得挺远的在跟别人说话。我跟你说过吧，你是那种乍一看帅得不得了的类型，然后我就跟你的搭档换了组。”
商芸翻了翻白眼，“哪里深刻了？”根本就肤浅得不得了啊！
“别打岔！我还没说完呢。”方柔娇嗔道。商芸乖乖闭上嘴巴。
“然后不是就划艇比赛嘛，你都不跟我说话，坐在前面不吭声。我们就划啊划，我看到你的手指特别漂亮，就想着一定要跟你说上话。我在后面想搞出点状况，结果我们就翻船了……”
原来是这样……当时商芸还以为自己连累了她一度觉得很不好意思。
“然后？”
“然后我就假装我不会游泳啊，你就过来拉我。”
嗯，到目前为止也还算可以理解。
“然后你摸了我屁股。”
商芸一愣。“哪有！”
他一阵头脑风暴，他就记得当时方柔在水里挣扎了几下，水也不太深，他就过去把她捞起来，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毕竟竞赛时落水的人不少，也没什么特别的。
“你还不承认！”
“没有！”
“就是有！”
“好吧就算有，我又不是故意的！”
这算哪门子的深刻啊，反而有点微妙的猥琐是怎么回事！
“当然不是因为这个，不过至少那时候我就记住你了。后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啦，你替我撑伞，我当时真的挺感动的。前半段哭是为我老爸，后半段就你是你的错了……”
“我以为你失恋了……”
她歪头想了想。“也算啊，毕竟老爸是上辈子的情人嘛。”
“……”
“后来我们坐火车出去，你普普通通的对我很好，我也普普通通的觉得蛮开心，虽然都普普通通的，结果意外地受用。”她说着，懒懒靠在他肩膀上。“其实你不太符合我的审美，没有好看的肌肉，个子也不算太高……外表的话，就只有可爱了。性格也不招人喜欢，做什么都慢吞吞的，跟个木头一样。为什么是你？我也挣扎了很久，想着要是跟你这样的人结了婚，我一定会变成在菜市场跟人吵架的泼妇……”她笑了笑，“怎么说呢，感觉一辈子也不会有轰轰烈烈的故事。我有时候偷偷关注你，你跟周围的人不太一样，从不表露自己，只专注你自己眼中的东西。对了，我捡到过你扔掉的画，明明只是周围每天都看得到的建筑，画出来却感觉特别惊艳。你在图书馆努力找一本书，给教学楼换灯泡，在球场看台速写，你专注的时候都帅得不得了。然后我就想：有一天你会不会那么专注地看着我，眼里只有我。我发现这种感觉是全新的，然后我知道就是你了，除了你以外我什么也不想要了。”
“嗯，我现在是你的了。”商芸握着她的手，感觉到自己的手也被甜蜜地回握着。
“可是你真的很迟钝诶，你就一点也没察觉到吗？”
“我确实觉得有段时间经常能看到你……不是察觉不到，追你的人那么多，怎么也轮不到我啊。”他猛地回过神，“你那次叫我出去难道是……要跟我表白？”
方柔一脸怨念地看着他，“你觉得呢？”
“不对啊，我看见有个男生……”
“你为什么会觉得随便哪里钻出个男生都比你强啊？能不能自信一点？”
怎么看我都更像那个随随便便钻出来的吧？商芸想。
“可是你为什么会突然想跟我表白？没有触发事件啊？”
“你以为玩gal游戏呢！”她不满地拍拍他的大腿，然后又靠回他的肩膀。他的肩膀有点窄，她蹭了好几下才找到最舒服的位置。
“我那几天下定决心，处理好所有的关系。我从小到大没有主动追过男生，也从来没被拒绝过。谁知道你那么牛，我知道很多人讨厌我，他们只敢躲在网络后面议论，就你敢指着鼻子骂我……”
“对不起……”
她摇摇头，“当时我特别伤心，不只是因为你的话很不客气。我是跟那个人在一起过，才几个小时，手都没给他碰过。别馆那个就更好笑了，为了接近我居然装gay，说要当我的好姐妹……”她说着，开始低头摆弄自己的手指，“可是我要怎么跟你解释这些呢？你不会相信的。是我自己把生活搞得一团糟……我没资格怪你。”
商芸有点始料未及。她说得很动情，不像是在说谎。
但，她真的就没说谎吗？商芸看着她，她需要回应。但自己这是怎么了。都到现在这份上了，还惦记着校园论坛上那些言论？
他有点晃神，她的情绪在他的茫然中低落下去，眼睛闪烁了一下。
商芸回过神，立刻握住她的手。她没说话，低着头。商芸只好打破沉默。
“我必须承认，我对你有很多先入为主的偏见。想靠近你，又不敢靠近你，我挺自卑的，连作为普通朋友留在你身边都感觉忐忑不安，更不要说……”
他说不出话了，因为方柔突然吻上了他的唇。
“这样你安心一点了吗？”她问。
他看着她，魂丢了一半。
她又凑了过来。
“这样呢？”
“还是这样？”
很快他脑子就一片空白。他反客为主，让她快透不过气。她用手指挡住他得寸进尺的嘴唇，娇蛮地问道：“那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只是因为我长得好看？”
商芸短暂的沉默了一阵，这种问题他还真不太表达得清楚。
“不知道。”
“喂！”
“唔……也有以貌取人的成分吧。”他正襟危坐回去，一边看着她的脸色，一边努力措辞，“开始只是好奇，怎么会有人过得这么糟糕，所有人当你是洪水猛兽，好像没有人关心你的心情。我一直觉得自己像座孤岛，直到我遇见了你，像另一座孤岛。”
方柔看着他，那目光柔和得快将他融化掉了。“我就喜欢你这种一本正经的口气，让我感觉到你在独立思考，你不是木偶。”
“你也不是。”
“你知道人格面具吗？”方柔突然问。
“你想聊这个？”这种话题商芸很擅长。
“不想，很无聊。但是我需要这种感觉，一个可以跟我聊任何话题，有自己的观点的男人。就好像人们哪怕每天只用十块钱，他们也需要银行账户里塞得满满的。这是种安全感。”
“你这是打算再聊聊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他故意说。
“你们衍论的学生都这么无聊吗？我听说衍教的教徒是新世纪的僧侣。”
“我又不是衍教的信徒。这不还没学有所成就休学了嘛！”
“那这么说起来还是我拯救了你，你总算不会成为世界上最无趣的人了。”
“倒是我，我害你休学了。”
“对呀，都是你害的。”她说。
“对不起。”
方柔歪着头想了想。“唔，我觉得很值得啊！谢谢你来找我，谢谢你喜欢我。”她靠近了一点。
“你不是说我喜欢你会让你痛苦吗？”
“痛苦就痛苦吧！不要离开我。”她说着，又靠近了一点。
“我不会的。”他开始效仿她的动作。
“你觉不觉得我们有点肉麻。”她又凑过来一点。
“嗯，是有点。”他们的额头终于碰在一起，方柔笑起来。
他们继续收拾东西，第二天飞回方柔在静阳的家。